朱花語的故事我姑且聽之,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放着團委書記黃奇善不愛,難道心有所屬?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她的目的,也懶得去想,聽完她的故事,我沒做任何的表態。
我是有意這樣做。在未聽到黃奇善的解釋前,我的任何表態都是不負責任的。現在我是一個鎮長,不能隨便表態!
朱花語慢慢說完故事,彷彿是在講跟她沒任何關係的事一樣,講着講着睡意就上了頭。
我放在她光滑的肩上的手,由於長時間沒有動,顯得僵硬起來。
“我要睡了。”她喃喃地說,放開了摟着我腰的手。
“睡吧,睡吧。”我柔聲安慰她。收回她肩上的手,揉了揉,輕輕嘆了口氣。
她嚶嚀一聲,揹着我側起身子,身上的被子滑落下來,露出線條畢露的後背。
我拾起被子,輕手輕腳蓋上去,手不經意觸到她的身體。她沒有絲毫動彈,底下的雙腳動了幾下,掀開了被子,把一個柔白如雪的身體盡情展現在我眼前。
我心裡一陣急跳,眼睛再也沒法挪開。
站了一陣,壓抑住蠢蠢欲動的心思,閉着眼再次給她蓋上被子,拉開門,直奔蘇西鎮。
老鷹嘴沒有金礦已經成爲了事實。但下一步該如何開展工作,迫在眉睫。
我還沒想清楚該怎麼做,錢有餘已經像一條蛇一樣纏了上來。
耽擱了這麼久的工地,他要重新開張。
老鷹嘴在鑽了無數個洞之後,我突然發現,要在老鷹嘴建一個礦泉水廠的夢想幾乎要破滅。在徐教授鑽孔之前,我悄悄跟他請求,把老鷹嘴的地質資源全盤勘察,是否有地下河,水資源的豐富程度如何。
徐教授在收集了所有鑽出來的地質資料後,告訴我一個殘酷的事實。老鷹嘴幾乎沒有地下水,地下暗河更是不可能存在。現在終年不歇的山泉,完全是山岩縫裡積水。老鷹嘴雖然樹木不多,但地表植被豐富,特別是遍山的大石,構成了獨特的喀斯特地貌,且春山縣年降雨量豐富,因此終年不歇的山泉讓人誤以爲水資源豐富。
徐教授的結論讓我像是被打了一記悶棍。沒有水,建什麼水廠?
建不了水廠,我如何給錢有餘交代?
錢有餘的背後站着一千多號月塘村人,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一個讓子孫不愁的企業。如今這個企業就要夭折,如果被他們知道,我豈不是會被他們活生生地撕碎?想到這裡,我的背上冒出來一層冷汗。
小姨在我愁眉苦臉的時候來了電話,告訴我路橋公司已經順利中標,工程機械和人員已經全部到位,即日就要開赴工地。
小姨特別告訴我,路橋公司中標的標段就在春山縣境內,全長五公里,投資金額四億八千萬元。
我沒有半點的高興,路橋公司中標也是塞翁失馬的事,何況與我的礦泉水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錢有餘連續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工。又表態說,他可以等,他村裡的人不能等,建築工人和機械不能等。還跟我算了一筆賬,等一天就要損失幾千塊,長期等下去,還沒開工,就把要投資的錢等沒了。
我在聽完他的絮絮叨叨後說:“都已經等了那麼久了,還在乎多等幾天?不急。”
錢有餘幾乎是帶着哭腔在電話裡喊:“陳老弟,陳鎮長,陳爺爺,你幫幫老哥,給個準信,讓我也有個交代啊。”
他一疊聲的亂叫,讓我想笑,最終還是沒笑出來。我說:“你總得等我開個黨委會吧。”
“你開你開,開什麼會都行,就是要快,你能理解老哥我吧?”
“等我的消息吧。”掛了他的電話我直接打給郭偉:“郭書記,我想開一次鎮黨委會議。”
“有事嗎?”郭偉顯然很忙,話筒裡傳來機器的轟鳴聲。
“關於鎮發展的幾個問題,我想要黨委會集體討論決定。”我說。
“要討論什麼問題呢?這不都好着麼?”郭偉對我的要求遲疑不決。
“我看啊,還是有幾個問題需要討論決定,比如農貿街的建設資金問題,農貿市場的規劃問題,還有郭書記你規劃的家屬樓的資金問題,都需要討論。”我故意避開礦泉水廠的問題,挑一些能讓他感到棘手的幾個事說。
果然,郭偉沉吟了一下說:“你安排一下,乾脆開個擴大會議,擴大到投資商層面去。”
放下電話,我已經胸有成竹了。
會議在老鄉政府召開,鎮各部門負責人全部到齊。現在蘇西鎮開會,與幾年前大不一樣了,不論是郭偉畫的餅的誘惑,還是我做過的幾件事,都讓全體幹部深信不疑。
錢有餘和孫德茂列席黨委會,這在蘇西鄉,是開天闢地第一次。
會議由我主持,在列舉了一年來的蘇西發展過程後,我提出第一個問題,新政府辦公大樓建好後,是不是還沿襲老鄉政府一樣,不設配套工程?如果要按規劃做,資金如何解決?
我的話一落,會議室裡就嘰嘰喳喳響開了。原來大家只跟着我和郭偉的屁股後面埋頭做事,根本就不想資金從何而來。現在我把這問題一擺,所有人才開始覺得建新政府,不是想象的那麼容易。
郭偉先是當面問老趙,鎮財政的賬面上有多少錢?
老趙伸出一個巴掌,把賬面的錢逐一報了一遍。月塘村轉入資金一千萬,列明是礦泉水廠的建設資金,高速公路徵地補償款一千萬元,要扣除縣裡截留的五百萬,扶貧款一百萬,要在過年前發到各村,省裡獎勵文物款三百萬,餘下的就是全鎮的教育附加費和雜七雜八的款項,加起來共一百來萬,全部資金兩千萬,都有出處的,不敢亂動。
老趙在臨結尾的時候特別加重了語氣,意思很明顯,每個錢都有來歷,每個錢都有歸屬,輕易動不得。
郭偉聽完後沉默半響,轉過頭問我:“老鷹嘴沒有金礦開採,礦泉水廠準備什麼時候開工?”
郭偉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他是想挪用這筆錢。
“礦泉水廠的事,我想在會後單獨給你彙報。”我岔開話題:“要不,我們現在先把辦公樓修起來,其他的東西,等有錢了再搞?”
“不行!”郭偉斬釘截鐵地說:“等不得,也等不起,等久了就沒動力了。要搞,就一鼓作氣搞好,不搞半拉子工程。”
“可是我們沒錢啊。”我嘆口氣,看一眼交頭接耳的幹部們,欲言又止。
“沒錢可以想辦法。”郭偉信心十足地說:“新政府辦公樓的合同是規定孫德茂全額墊資,我們可以不考慮。只需想辦法解決農貿市場和家屬樓的建設資金就好。”
坐在底下原本一臉得意笑的孫德茂聽到自己全額墊資,想也沒想叫起屈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複印的合同紙,衝着郭偉就喊:“郭書記,合同規定是墊資到三層啊,沒說全額墊的呀。”
郭偉衝着孫德茂笑笑,輕蔑地說:“合同是合同,現在你也看到了,鎮裡差錢。”
“差錢也不要差到我這裡啊。”孫德茂可憐巴巴地說:“你看我,一分錢沒叫你們出,先幫着把辦公樓建到三層了,我可是已經支付了材料款和人工工資幾百萬了。我就一包工頭,哪裡能墊的起全部啊。”
“當初是你自己要墊的,我可沒強逼你。”郭偉換了一副嘴臉:“你現在不做也行,工程沒完工,你一分錢拿不到。我還得找你賠。你自己看着辦。”
孫德茂急得要哭出來,指着郭偉嚷:“郭書記,你昨晚還說給我解決一部分材料款,怎麼今天就變了?你是幹部,不能亂說話啊。”
郭偉臉色一沉,大聲說:“孫老闆,昨天是昨天,昨天我還不知道財政到底有多少錢。”
“你是書記,怎麼會不知道呢?你怕是在哄騙我吧?”孫德茂猶疑地說,眼睛看着郭偉,神色緊張。
郭偉鐵青着臉,瞪了孫德茂一眼說:“胡說八道!”
孫德茂還想繼續說,我起身制止了他。現在我終於明白郭偉爲什麼要召開擴大會議,而且擴大到根本不是黨員的孫德茂和錢有餘的身上去了。
他是想趁着這個機會,把目前的狀況抖露出來,讓幹部們心裡有個底。他這一招,叫破釜沉舟!
其實郭偉心裡比誰都清楚,鎮財政賬面上有多少錢,是些什麼錢,他這個做一把手的不可能不知道。任何一個單位,管錢的都是一把手的心腹。雖說老趙不是他心腹,但一輩子老實巴交的老趙,也不敢得罪他這個一把手,他敢不把實際情況彙報清楚?
我敲着桌子示意大家安靜,開始提解決方案。
我說:“在座的除了兩個投資人,其他的都是鎮幹部,我問大家一個問題,新政府遷址,最得益的是誰?”
幹部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我的葫蘆裡要賣什麼藥,都不敢做聲。
我逐一看過去,每個接到我目光的人,都趕緊低下頭,沒人應聲。
我繼續說:“既然大家都不說,我來告訴大家。你們說,新政府遷址,得益的是不是在座的幹部?”
大多數人低頭同意,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郭偉拍了一下桌子說:“都安靜下來,聽陳鎮長說。”
“既然大家明白得益的是自己,爲什麼我們這些得益的人,不做些帶頭作用?老百姓可都是在看着我們做事,作爲一名幹部,一名共產黨員,總不能讓老百姓在我們背後指指點點,說我們的閒話吧?我建議,新政府遷址的事,要樹一個原則,就是‘誰投資,誰受益’,對不支持工作的幹部,黨內要考慮予以處分。”
郭偉被我的話也搞得雲裡霧裡,狐疑地看着我,悄悄拉了一下我的衣角。
只有我自己明白,我的話是在虛張聲勢。
老鷹嘴不能建礦泉水廠,不能開金礦,什麼也做不了了。老鷹嘴已經是塊死地!
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當初處心積慮拖來錢有餘投資,現在項目沒了,他的錢怎麼辦?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錢有餘把錢拿走,我也不能讓鄧涵宇看老子的笑話,我更不能讓劉啓蒙縣長失望。
劉縣長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把我強留下來,他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希望啊。
我要開的黨委會,在會議之前,我已經有了新的想法,而且成竹在胸了。
於是我側過臉,對他微微一笑,低聲說:“郭書記,你等我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