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潮’生說話,阿羅已經手一撐,整個人從牆上翻過來,象只大貓一樣輕盈無聲地落在地下。
“砸着了?”
紅豆擠出個笑來:“我沒事兒,沒砸着。”
阿羅鬆口氣,看起來紅豆是沒什麼事兒。
“你們這是上哪兒去?”
“去廚房。”‘潮’生說:“嫂子說,忽然想吃胡麻餅。”
“真的?我也想吃。”
‘潮’生忍着笑說:“那好,我多做些。”
阿羅不知從哪兒‘摸’出個雪球來,隨手往旁邊一扔。他手勁兒大,雪球砸在牆上,砰一聲濺開來,紅豆又給嚇了一跳。
胡麻餅的吸引力比擲雪球要大多了。‘潮’生‘揉’面,阿羅就蹲在凳子上看。‘潮’生把面擀成勻勻的餅子,一層層壓起,再‘揉’。這樣幾回之後,面捶‘揉’出了筋骨,做出的餅才筋道好吃。
阿羅說:“在昆州的時候,常吃。到了這裡,天天吃米。”
“是麼?你想吃什麼,就和廚房的人說,讓他們給你做。”
阿羅又不出聲了。
他平時話很少,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大公主給他派的兩個小廝和丫鬟,常常找不到自己少爺在哪兒。
從昆州乍然到了這個地方,他一定不習慣。在這裡他幾乎沒什麼認識的人,四周也不是他熟悉環境。
‘潮’生揭了一張熱騰騰的餅遞給他。
“嚐嚐吧。”
阿羅要伸手來接,手伸出來纔看見上頭黑漆漆的,不知道在哪兒抓撓得全是髒污。
“去洗洗吧。”
阿羅在身上蹭了蹭手,一把將餅抓了過去。
‘潮’生做了三種不一樣的味兒,芝麻的,椒鹽兒的,還有牛‘肉’的。阿羅顯然對甜的不是很喜歡,倒是椒鹽的吃了兩張還意猶未盡,又抓了一張牛‘肉’的。
‘潮’生端了餅去大公主那裡,有個‘婦’人正從屋裡出來。
‘潮’生沒見過她,那‘婦’人不施脂粉,一身青布衣裙,顯得乾淨素淡。她低頭退到一旁,‘潮’生看了她一眼,邁步進屋。
何雲起不在屋裡,大公主笑眯眯地說:“我今兒有口福了。”
屋裡有一點淡淡的煙氣,好象剛燒過紙的氣味兒。
大公主掰了一塊芝麻味兒的餅,嚐了一口:“嗯,做得好。”她用沒拿餅的那隻手‘摸’了一下‘潮’生的臉,口氣活象街上的登徒子:“誒,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手藝這麼好,將來不知哪個有福氣的能娶了去呢。”
‘潮’生一笑:“我不嫁,嫂子要喜歡,我給你做一輩子餅。”
“哎喲,可惜我不是男人。”大公主又撕了一角牛‘肉’餅,吃得津津有味兒:“放心吧,我一定給你尋個稱心如意的好婆家。”
真能稱心如意嗎?哪有那麼幸運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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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過年的時候,跟我一塊兒進宮吧,”大公主說:“穿前兒那身新做的衣裳,繡蓮‘花’的那件。”
‘潮’生怔了下:“進宮?”
正是進宮。
大公主可不開玩笑,‘潮’生也沒想到,自己還有再進宮的一天。
而且,那麼巧,進宮時走的,就是她出宮時走的那道銀漢‘門’。
‘潮’生揭開一角車簾朝外看。
上一次她離開的時候,前途未卜,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宮‘女’。
這一次回來,會怎麼樣?
因爲下雪,空氣聞起來甜絲絲的。
宮中張燈結綵,燈火通明,透着過年的喜慶勁兒。這一切‘潮’生都很熟悉,這裡的聲音,氣味兒,顏‘色’……
何月娥望着高高的宮牆,眼睛睜得大大的,嘴緊緊抿着,大氣都不敢喘。
宮車穿過宮‘門’,一路向前駛。到了延福‘門’,她們就得下車。‘潮’生站在車邊,看大公主下車時,好扶她一把。大公主扶着她的手下了車,早有內‘侍’監的人迎上來,已經給大公主準備了步輦。
“我先去給皇后請安,你們先去坐坐,別‘亂’走,等會兒入席時咱們再一起。”
‘潮’生應了一聲,看大公主上了步輦。內‘侍’監的人不用囑咐,也知道大公主現在不比往常,擡得穩,走得慢,務求妥當太平。
另有一位宦官笑着過來招呼她們:“二位姑娘,請隨我來。”
‘潮’生和何月娥隨他一路向裡走。
雖然在宮中幾年,‘潮’生也沒到中宮這邊來過。那宦官臉上帶笑,既殷勤又不失分寸,將她們領到偏殿的宮室,屋裡已經坐了好幾個姑娘,其中一個朝‘門’口看過來——不是旁人,正是王駙馬家的妹子如‘玉’啊。
見總算見個熟人,王如‘玉’和‘潮’生都歡喜。如‘玉’和何月娥招呼一聲,就拉着‘潮’生在自己旁邊坐了:“你這些日子也不來找我們。”
“家裡有事,脫不開身。”
“你嫂子有孕,你有什麼脫不開身的?”如‘玉’衝她做個兇相:“難不成你天天端湯送水的伺候她?”
‘潮’生抿嘴笑:“那你也沒去看我啊。”
“我倒想去,可是出不了‘門’兒啊。”
旁邊她姐姐素‘玉’忙說一句:“你看你,哪來那麼多話。”
王家規矩也大,如‘玉’姑娘說起這個來真是一肚子委屈。‘潮’生一邊聽,一邊時不時勸一句。
有個王如‘玉’這樣的朋友,倒真是不怕寂寞,她一個人頂得上三個人能說。何月娥沒什麼熟人,被晾在一旁,好不容易瞅個空子問:“誠王妃今天來沒來?”
“應該是來了。”素‘玉’說:“剛纔還看見昌王妃她們過去,應該是去向皇后娘娘請安了吧?”
何月娥又向‘門’口的宮人打聽,宮人不知道,她又尋剛纔領路的宦官。那人倒是知道的:“幾位王妃都在後頭暖閣裡呢。”
何月娥自然想過去,可是瞅一瞅,屋裡這幾位都沒有要挪動的意思。王如‘玉’端着一碟兒松子,邊吃邊說兩不耽誤。王素‘玉’嫺雅安靜,更不用指望她。
“‘潮’生……”
“嗯?”
‘潮’生知道她要說什麼,可是她不開口,自己絕不先開口。
“你陪我去看看錶姐吧?她前陣子生病……”
“可是嫂子說了,讓我們別‘亂’走。你要見,等下席上也能見着。”
素‘玉’也說:“是啊,我看快開席了,要不了半個時辰。再等一等吧,外頭那麼冷。”
何月娥只能又坐下來。她以前那是天不管地不怕的‘性’子,要幹什麼誰也攔不住。這一陣子倒讓大公主給磨得,有眼‘色’多了。再說這是宮中,不比別處,她也沒那麼大膽子‘亂’闖‘亂’走。
過了一會兒七公主過來招呼她們,屋裡頭的姑娘忙着站起來,撫平衣襟,扶正釵子,如‘玉’和素‘玉’互相打量一眼,素‘玉’替如‘玉’拈去粘在袖子上的松子皮兒。
壽王妃又沒能來。她生了個大胖小子,據說落地就哭,嗓‘門’兒出奇的宏亮,足有七斤八兩重。現在還沒出月子,來不了。壽王兩口子揚眉吐氣——這可是皇帝的頭一個孫子啊看誰還敢背後嘀咕說他們兩口子有‘毛’病?
昌王妃王氏笑容和煦,落落大方。而溫氏看起來真象是大病初癒的模樣,即使有脂粉掩蓋,還是能看得出憔悴。
‘潮’生的目光朝下移——溫氏穿的那條裙子,看起來那麼眼熟。
上頭的金線繡的牡丹‘花’栩栩如生,在燭光下熠熠閃光,竟然就是她補過的那條。
‘潮’生收回了目光。
這頓宴席做秀的成份居多,‘潮’生她們只是無關緊要的小配角,妝點熱鬧,充當背景。只是看着席上的菜一道道由熱變涼,每樣不過能動兩三筷子。旁人舉杯,也得跟着舉杯。旁人放下筷子,你也不能再撿着菜挾個沒完。
好容易上來一道熱騰騰的羊‘肉’,如‘玉’舀了一勺湯嚐了,連忙丟個眼‘色’過來。
‘潮’生也舀了湯喝,熱乎乎的,喝下去倒是很舒服。羊‘肉’也燉得酥爛,與其他的菜相比吃着舒服多了。
何月娥剛纔吃了好幾口涼菜,這會兒覺得胃裡有點頂得慌。她往溫氏那邊頻頻張望,溫氏卻一直沒看她。
‘潮’生有些惦記大公主。宮中這席分的真不合理,大公主既不和‘潮’生她們一起,也不和何雲起在一塊兒。席上的東西都不怎麼中吃,‘潮’生怕她不習慣。大公主這些天胃口有些不怎麼好,早晨起來尤其如此。殿里人多,各種氣味兒濁雜,坐久了,‘潮’生都覺得頭有些暈暈的。
旁邊‘侍’立的宮人很有眼‘色’的過來,‘潮’生說:“勞煩給倒杯熱茶。”
那宮人應了一聲去了。
‘潮’生看着她背影有些出神,這樣的衣裳她以前也穿過。宮‘女’平時不能打扮,過年的時候都要換上新衣,頭上戴‘花’。如‘玉’拉了她一把:“瞧外面兒。”
哦,時辰差不多了,該放焰火了。
砰然一聲悶響,連頭頂的檐瓦似乎都給震得顫抖起來。
巨大的焰火在殿外的夜空中綻開,‘潮’生趁空兒朝大公主那兒看了一眼。大公主正靠在那兒,人懶洋洋的,五公主掩着耳朵,身上的衣裳象個殼子似的套在身上,空‘蕩’‘蕩’的。外面響一聲,她就哆嗦一下,看起來整個人都快給震散了一樣。
何月娥忽然抓住她一隻手。‘潮’生有些意外,轉頭看她。
何月娥卻沒看她,定定的瞅着誠王妃的方向。
‘潮’生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這一下她的目光也移不開了,連何月娥的指甲掐進來她都沒覺得疼。
溫氏的表情很古怪,嘴角和眼角都斜着,象是被一根鋼絲勾着牽過去一樣,說不出的詭異。
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能有的表情。
不等她們兩人反應過來,溫氏忽然間向後仰着倒了下去,椅子倒地,桌布被拖動,桌上的酒菜杯盞一骨腦兒的全掉下來。
旁邊昌王妃驚呼着站起身——這一切就發生在頃刻間,本來應該有很大的動靜。可是外面焰火的聲音很響,連成了一片,把殿裡的這些動靜全掩過了。不遠處發生的那一切,就象一場默劇,一切都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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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3K了。。
呃,俺也掉到第五了,和第四的差距很大,基本是沒希望趕上去啦。那俺……咳,就沒出息的期望保住第五吧。。千萬別掉到第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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