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沒顧上光看自已的寢殿,而是先去關注兒子們的住處。
椒房殿說是一座宮殿,但事實上,這是一個小型的建築羣。別說他們母仨,就是三百口子一起遷進來都完全塞得下,還很綽綽有餘。
也怪不得當初太后死活想住一住椒房殿~
的確很排場,很過癮。
阿永很規矩,連走路都恨不得邁方步了。他以前來過椒房殿,可是那時候是被領來拜見陸皇后的,打個照面兒就走。以後就要改住這裡了阿永的心情也很複雜。
至於寧兒小朋友,他還不能明白搬家是什麼意思,反正小孩子愛新鮮,他倒是所有人裡最輕鬆快活的一個,不讓乳孃抱着,自己要下地走。天冷了,衣裳穿得厚,倒也不怕他走不穩一歲半的孩子了,也算走得穩當。
他一下地就撤了歡,1小腿挪得飛快,乳孃嚇得跟在後面追。
這一天是太史令親自擇算的吉日,吉不吉潮生不知道,但是天氣的確晴好。初冬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天也不是那麼藍,那種藍很淺,因而顯得天越發空曠。椒房殿的檐角高高翹起,就象展開的翅膀,即將翱翔天際。
潮生從來沒有進過椒房殿的寢宮,這是頭一次。
裡面的陳設物什都已經更換過,潮生踏進了殿門,緩緩向前走。
嫋嫋青煙從薰爐的乳隙中逸出,這裡顯得那樣安靜。風吹進來,
簾幔輕輕拂動,輕微的密翠聲,象是有人正在走動。那一定是個美麗的女人,穿着華麗的衣裙髮釵的流蘇絲穗輕輕摩擦碰撞作響。
就象前一位女主人還沒離去,她的氣息和動靜還留在這裡一樣。
潮生定定神。
魏公公的笑容很殷勤,很有分寸,恭敬而不讓人覺得過分諂媚:“娘娘看一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擺設不合適?”
“挺好的。”潮生肯定了魏公公的工作成果:“就是暗了些。”
是挺暗的一切都顯得有些假,太過華美,象電影的佈景。
“簾子打起來就亮了。”
魏公公沒說,以前的陸皇后,是更喜歡放着簾子的。不過一位主子一個習慣,前一個喜歡幽暗,這一位顯然喜歡亮堂。
還沒有正式冊封,潮生現在還不能被稱爲皇后,所以宮人都籠絡的稱一聲娘娘。
潮生很是感慨得,她可沒想到自己有當娘娘的一天。尤其是想起當初的宮女生涯這十幾年的變遷簡直象一場夢似的。
簾子果然都打了起來,風吹進屋裡來,陽光也照了進來,這間屋子看起來終於〖真〗實起來,鮮活起來。芳園她們忙碌着輕聲商議着事情,寧兒從外面跑進來,遇到高高的門坎,乳孃要抱他,他偏要自己爬,爬得吭哧吭哧的。
潮生笑着接住撲過來的兒子。
好吧,她得習慣這個新家。
幾位公主也連袂前來道賀,潮生笑着招呼,讓她們都坐下。這人一多,屋子就不顯得那麼空了被說笑聲裝得滿滿的。
十公主總豐點兒不太自在,自從那天和潮生說過話雖然最後潮生沒問出來十公主心裡到底裝了什麼人,可是再見着潮生老覺得臉上發熱。
率時挺爽朗的姑娘,一扯到這終身大事,也難免扭捏。
十一公主笑着說:“嫂子這兒正忙着,我們還厚着臉皮來討茶吃,嫂子不要嫌我們添亂就好。”
“說哪兒的話,這兒你們可比我熟多了。”潮生說:“回來還得各位妹妹領我好好逛逛,椒房殿我就熟前殿,前殿還只熟正殿那一間。”
因爲潮生以前每次來都是在前殿給陸皇后請安的。
十一公主覺得這話不太好接,問十公主:“十姐姐,你今天怎麼都不說話?”
十公主還沒說話,那邊十九公主卻和阿永說得挺熱乎。雖然兩個孩子差不多大,阿永還比十九公主個頭兒高,可是卻得對十九公主喊一聲姑姑。這讓阿永挺彆扭的。十九公主還很得意的擺出姑姑的譜來了,討要阿永腰間掛的那隻玉筆。
要是別的玩意兒,阿永向來不小氣,給就給了。可這支玉筆是父親給他的獎勵他能把三字經的全文背誦下來了。阿永可寶貝這玉筆了,密密收着,不是今天這樣喜慶的大日子,還不會拿出來佩身上呢。
“這個不能給你。”阿永吩咐春光:“去拿些點心來給十九姑姑。”
春光應了一聲吩咐人去端點心。
十九公主也不是蠻橫的孩子,既然阿永說不給她也不能硬要。
可是這玉筆精緻玲瓏,實在別緻,綠油油的彷彿大雨剛洗過的樹葉,筆桿上雕着翠竹,筆端還墜着墨色細穗。
宮人將點心端來,阿永拿了塊點心遞給十九公主:“給你吃。”
這姑姑兩個字,他實在不願意出口。
十九公主沒接點心,先回頭看她的教養女官。
要換着旁的時候,女官肯定不會讓她吃。公主們所受的教養管束極嚴,尤其是吃食上頭。不過現在情形可不一樣,這可是在椒房殿裡,給吃食的還是皇上的嫡長子。女官微微點了下頭,十九公主纔將點心接過去,咬了一口。
“好吃嗎?”
十九公主由衷的點了點頭:“好吃啊。”
阿永挺高興,心想你吃了我的點心,總不好再跟我討玉筆了吧?
於是他把一盤子點心都端到了十九公主面前:“都給你。”
女官這下也不好攔,十九公主好久沒吃得這麼可口,這麼痛快了。樂極生悲,連吃了好幾塊兒點心,她肚子疼起來了。
這下衆人可慌了神了!
不少人直接就想到中毒上頭了。
這叫什麼事兒仟挑萬選了一個吉日,皇后才搬進宮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尤其是這點心是給永皇子吃的,十九公主不過是誤中副車而已!
這下毒的人是何居心?會是什麼人這麼膽大包天,這麼手眼通天?
結累等太醫上氣不接下氣的趕來了一把脈,再看舌苔什麼的。又讓人把吃剩的點心端過來驗過,咳一御醫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從緊繃到頂點突然間鬆懈到底,巨大的心理落差讓都成了驚弓之鳥的太醫險些虛脫,差點兒一屁股坐在地下。
“到底怎麼樣啊?”潮生急着問。
太醫抹把汗,行個禮:“娘娘不必過於驚慌。這個點心油大,公主殿下吃得又急了些,多了些,所以這不過是噎頂滯食,沒大礙。臣開個消滯湯的方子,公主殿下服了應該就沒事兒了,這以後飲食上還是多留意的好,1小孩子嘴讒,不知剋制,這也是難免的。”
呼……
滿屋子人都大喘氣了。
太好了,不是中毒!
魏公公簡直想抱着太醫轉兩圈兒,您老真是及時雨救命藥啊。
魏公公在東宮多年蟄伏,別人都去攀高枝,獨他燒了四皇子這眼冷竈。蒼天有眼,還讓他給燒旺了,如今他可是內監中的頭一號人物,正卯足了勁兒要在新皇、皇后面前顯顯本事,結果頭一天就出了疑似中毒的大事幸好太醫明查秋毫啊。要不然他這開門紅沒紅成,反而頭一天就砸了鍋。不用新皇發落,他自己都沒臉再活下去了。
其他人也感覺象坐了一趟雲霄飛車,終於回到了地面上。
太好了,沒事兒。要真是中毒事件,今天在場的人個個都脫不了干係,不死也得脫層皮去。
瞧這事兒鬧的,把衆人都給驚得不輕。屋裡就是十九公主還輕輕的哎喲。阿永也聽明白了一這是因爲自己的點心,把這位小姑姑給吃得肚子疼了。
他是個心眼挺實誠的孩子,覺得怪對不住十九公主的,想了想,把腰間的玉筆解了下來,塞在十九公主手裡:“這個給你。”
十九公主看看那隻玉筆一筆很小,握在小手裡倒是很合適。
她的教養讓她忍着肚子疼還道謝:“多謝你啦。”
十公主終於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瞧這兩個孩子,真會折騰人。”
她一笑,其他人也笑,把屋裡挺嚴肅的氣氛就給沖淡的了。
四皇子過來的時候,已經聽說了這事兒。潮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頭一天就鬧出這樣的事情,雖然最後是一場虛驚,可總是讓這個喬遷的吉日顯得不那麼完美。
結果四皇子卻說:“出點事兒也好,讓他們都警醒一下。在宮裡和在府裡不一樣,現在的情勢,也不能說是就天下太平了”
潮生也點了點頭:“今天忙嗎?”
“還好。”四皇子說:“大事兒也沒有,先帝嬪妃都要儘快遷移安置,都是這些瑣碎的事。”
這倒是,這件事絕對是太瑣碎了。不數不知道,先帝的女人實在不少。魏公公把名冊也呈給潮生一份,頭上第一個就是貴妃朱氏,接着賢妃賀氏、德妃李氏、麗妃姚氏、安妃陳氏,下頭還有大批的婕妤,美人,才人,宮人……潮生眨下眼。
陳妃……老熟人了。
這些妃子們的安置是有區別的,生育過的是一個待遇,沒生育過的那又是一個待遇。可是陳妃,她懷過,沒生下來這得算到沒生育過的那一撥裡。
潮生都替陳妃覺得冤枉。這位娘娘,怎麼總是卡在青黃不接,進退不得到的關口上呢?從以前她就是這樣,到了還是這樣,真不知道她是運氣不好還是人品不好。
潮生有個疑問,她小聲問四皇子:“陸氏,在哪裡?”
今天應該還有二更吧?不過不知道幾點,大家可以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