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王真的置了外宅?”
四皇子點頭說:“二哥這一次前所未有的小心謹慎。照他那個性子本來是藏不住事的,這些天看他也沒有什麼與往常不一樣的地方。不過他有個心腹,前些天有人見他往長平坊去了,進了一戶宅子,過了好一會兒纔出來,我讓人注意那一處,昨兒有郎中進宅子,是給孕婦看診的。”
潮生一咂摸:“那,會不會是那個心腹自己置的宅子?”
四皇子一笑:“你糊塗了,宦官就算能置個宅子包個女人,難道還能讓女人有孕不成?”
啊,這倒是。
潮生倒把這個忘了。
整天在一起,卻容易忽略最基本的事情。
比如小順和小肅,潮生也時常想不起他們兩個是宦官的事實。
“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郎中也說不清,他沒見着人,不過他說年紀不大,也就十五六吧。倒不象是有架子的人,宅子裡伺候的人嘴也都很緊。”
“壽王這也是吃一塹長一智了,藏起來總是安全一些。”
話雖這樣說,可潮生想,他是在防誰呢?
防府外的人?還是防府裡的人?
含薰知道這件事情嗎?
“對了,何勇的事兒,怎麼說了?”
說起這個來,潮生的表情頓時很古怪。
“怎麼了?
“許婆婆這些天都白張羅了,勇叔一個也沒看上。他心裡早相中了一個了,還是咱們府裡的。”
“是麼?”四皇子接過手巾擦手:“是看中哪院裡的丫鬟了?這倒也好辦。”
“不是丫鬟。”潮生說:“他喜歡上李姑姑了。”
“李……”四皇子失聲。
潮生頓時覺得心理平衡了。
四皇子露出這樣的表情真是難得一遇。
“李姑姑?”
“嗯。”
四皇子回過神來,用力抹了兩下臉:“這是打哪兒說起啊?他……他們見過幾回面?”
“沒幾回。可是這事兒,又不是按時間長短論的。”
四皇子也得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消化了這件事。
“何勇這小子……他倒有眼光。”
“嗯?”
“我是說,他看起來很憨直,可眼光不錯。李姑姑識大體,眼界寬,又有本事,性情也好。這樣的媳婦……果然是宜室宜家。”
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果然角度不同。
許婆婆上來先挑毛病,什麼年紀大啊子嗣不易啊等等等等。
到了四皇子這兒,卻說何勇很有眼光。
“那……現在怎麼說?”
“婆婆不太高興,畢竟白忙活了這麼些天,我今天問過李姑姑了。”
四皇子連忙追問:“她怎麼說?”
潮生看他一眼:“你着什麼急啊?”
四皇子一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吧,潮生理解。
再淡定的人,也總有八卦的時候啊。
“李姑姑原先是說自己沒有嫁人的打算,後來我說是何勇,她心裡好象就有些活動了。”
“後來呢?”
“她說要回去好好兒想想。”
四皇子摸摸下巴:“這事有門兒。”
“嗯,咱倆想一塊兒去了。”潮生也是這樣想的。
要是沒那個意思,當場拒絕不就行了唄。所謂考慮,其實就是權衡得失,自己說服自己的過程。
潮生很理解李姑姑的心情,畢竟她自己也纔剛嫁過不久呢。
嫁人,尤其是人選不錯的時候,那當然是好事。
可是嫁人也是有風險的。要不要放棄現在的安逸,去換取一段未知的前程。這種猶豫潮生也有過。
就象李姑姑自己說的,她現在有正當職業,生活很有保障,不用受誰的氣,也不用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當然,何勇也有他的好處。
忠厚老實,年富力強。人品是絕對沒得說的,要不然就不會搭上自己半輩子的時光,都是爲了何家。
四皇子說:“也許不用年底,咱們又能喝上喜酒了。”
“但願吧。”
潮生的妝臺還沒整理,有些亂糟糟的,幾封信,柬貼和書冊壓在一起,四皇子抽出一張貼子看了一眼:“這什麼時候送來的?”
“昨兒送來的。”潮生說:“我已經和來人說了不去,那婆子辦事不老道,也不知回話能不能說清楚。實在不行,明兒打發人送張回貼,告訴五弟妹一聲,我現在是不便出門的。”
那是五皇子妃下的貼子,邀潮生過府賞梅。潮生現在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全府上下把她看管得嚴嚴實實,更不要說外頭天寒地凍,這會出門麻煩,不管坐車坐轎的都顛簸折騰。
四皇子露出有些譏誚的笑:“宴無好宴,你不去是對的。”
“怎麼?”潮生有些納悶:“這宴還有什麼說道的?我和五弟妹又沒過節……”
不可能有過節啊,面兒都沒見過。
“哼,他們成親那天,就有嘴快的人說了,說這位新娘子美貌嬌豔,不亞於誠王妃,這下王皇子該知足了吧?不管是老五還是他那個媳婦,只怕都把這話記在心裡了。我看,他們叫你去指定不是善意,可能是老五想顯擺顯擺出口氣,也可能是他老婆想和你當面見見一分高下。無聊得很,把自己都當成人物了,還想把你叫過去供他們評頭論足?做美夢去吧。”
潮生覺得自己真無辜。
這就叫躺着也中槍啊。
她好端端坐家裡也能招禍,這叫什麼事兒。
“嗯,你也別生氣,我本來也不打算去的。”潮生笑眯眯地說:“難道他們還能跑咱們家來評判我和五弟妹到底誰美?”
潮生本來是玩笑,可是沒想到一語成讖。
她不去,人家果然找上門來了。
隔了兩天,李姑姑給潮生回了話。
她答應了。
不過還有條件。
她雖然嫁了,可是還是留在王府——這會兒潮生可離不了人。再說,何勇又一年到頭的不着家,李姑姑待在什麼地方其實沒有分別。
這個潮生當然一口答應,她求之不得呢。李姑姑倘若一走,潮生可不知道該把廚房交給哪個了。縱然也有信得過的人,可是這個口味卻一時習慣不了。別說她不願走了,就是她願走,四皇子和潮生也捨不得放人啊。
還有一條就是,將來兩個人要是合不來了,那好聚好散。
得,這還沒聚呢,就想着散了。
但李姑姑的擔心並非多餘。
何勇三十多歲,在男人來說是好年華。可女人到了三十來歲,許多人已經不把她當成一個女人看待了。三十多歲的男人添兒子再尋常不過。可是三十多歲的女人……這就不好說了。
將來何勇要是因爲無子,後悔這樁婚事,或是另外納人,那李姑姑是肯定不會跟他湊和下去的。
何勇表示,這兩條都很應該,他沒二話。
這婚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李姑姑跟潮生說話從來不藏着掖着:“要說不想嫁人,那是假的。晚上一個人也寂寞啊。不盼別的,哪怕有個人問你一聲冷不冷,累不累,能聽你說幾句心裡話,遇到艱難的時候能有個倚靠,有個人能幫你一把。誰不想呢?可是良人難尋啊。”
是啊,所以宮裡纔有那麼多假鳳虛凰,對食,結拜的……其實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有個伴兒嗎。
事情既然定下來了,兩人年紀不輕了,也都不是那種講究虛禮的人,臘月裡就有好日子,定了下來,府裡就開始操辦起來了。
李姑姑還說:“這有什麼好操辦的……”
潮生笑着說:“外頭買的宅子一時是用不上了,就在府裡收拾三間屋子,再不講究,也得裱糊裱糊,置幾件傢什吧?難道姑姑想直接把鋪蓋一卷就搬過去了?那不成了私奔了。”
李姑姑這麼爽快一個人,聽到私奔兩個字,老臉也紅了紅,轉開話題:“今天的菜單子擬好了。”
潮生接過單子來還沒看,外面有人回稟說,七公主和五皇子妃來了。
七公主是熟客,常來常往的。雖然青陽觀的那件事讓潮生心裡有個疙瘩,不過四皇子還在訪查此事,七公主求的那道符也交專人看過,並沒有什麼問題。她也是一片好心,潮生倒沒因爲這個和她生分。
可五皇子妃這會兒過來……離過節早着呢,又沒有誰做壽。
潮生想了想:“請她們進來吧。”
潮生肚子已經隆起,好久都沒化妝了,首飾也不怎麼戴。這會兒要見人,總不能邋邋遢遢的。她換了件衣裳纔出來,七公主來得次數多了,一點都不拘謹。
“七姐姐來了。”
七公主笑着站起來,拉着那個穿紅衣的女子的手說:“我是替人引路的。喏,這是五弟妹,你們還沒見過呢。”又對那個女子說:“這就是誠王妃,她這人性子是出名的好。”
潮生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出名了。
五皇子妃鄭氏和潮生見禮,鶯聲嚦嚦地說:“四嫂好。早就聽說你了,今天才見着面。”
只聽聲音,就讓人覺得身上酥了一半了。
果然是位佳人啊。
潮生微笑着說:“都是自家人了,以後可別客氣。因爲我有身子,你大喜我也沒去得。前幾天承你想着,還下貼子給我,可是天氣太冷,人也懶得動。”
鄭氏擡起頭來,兩人打了個照面。
果然生得美貌如花。說良心話,潮生覺得她好象比自己還要嬌豔三分呢。
只不過——五皇子妃一雙眼水汪汪的,那模樣我見猶憐……
就是,有點兒……
不太莊重?
嗯,準確的說,不象個正室該有的樣子。要說是哪家的妾,那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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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更得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