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裡,宮裡添了兩女一男。李美人生了一女,張美人生了一個兒子,貴妃也生了一個女兒。難得的是都很平安,平安得讓潮生都意外。
她本來覺得,皇后與貴妃之間很不太平,這個孩子只怕不能平平安安的生出來。
不過再仔細一想,現在的情勢,皇后大概也真不方便做什麼手腳。賢妃擺明了是和貴妃現在站在一邊了,再說,皇后現在的地位也不比從前,皇帝對她很不待見。貴妃真出了什麼事,她絕對脫不了干係。
再說,貴妃只生了個女兒。女兒就算生下來了,養大了,也不頂事兒。
潮生還沒出月子。這時候坐月子真痛苦,不光許婆婆她們堅持不讓她洗澡,不讓她下地,連太醫也是這樣說。許婆婆的話四皇子可能不信,但太醫的話就太有說服力了。潮生只能弄點兒熱水來擦擦,總比不擦強。,頭呢,不洗會癢吧?也有辦法,乾洗。
沒聽錯,就是乾洗。用梳子梳通,再用篦子一遍遍的篦過,有灰塵、頭屑什麼的,也給篦乾淨了,用溼的熱手巾擦過,再用幹手巾擦。
雖然跟隔靴搔癢似的,可也確實有用,這麼弄完確實清爽舒服了。摸着也不油,聞着也不難聞。
過去的人總覺得產後風異常可怕,而現代人說這種坐月子的方式不科學。
這也沒有辦法,這時候的什麼條件都不能跟現代比,產婦坐月子肯定也不能象現代一樣潑辣。
以前在宮裡的時候,洗澡洗頭有時候也不方便。尤其是在浣衣巷,冬天裡讓洗都不敢洗,真洗出風寒來沒醫沒藥的你就硬撐着吧。所以篦子這東西,真是很管用,既去灰,又殺癢。象許婆婆這樣手藝精到的,篦頭跟按摩一樣,又活血又舒服。
篦子這時代的男男女女都用得着,不可或缺。而現代人只用梳子,篦子很少用了。因爲衛生條件改善了,大家一週就洗好幾次頭,不大能用上這玩意兒。
潮生靠在枕頭上,陽光照在窗紙上,屋裡也很亮堂,人身上也暖融融的。東院的屋子朝向好,窗子大。雖然裝飾不如原來的正院那樣華麗,嗯,院子也不如地邊寬敞。可是要潮生選,她肯定喜歡東院這邊。
採光好,通風好,格局實用。正院屋子大,可是她不喜歡。
許婆婆耐心的替她篦頭,篦一下,就把篦子在布巾上抹一下,再接着篦。
潮生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她恢復得不錯,太醫十分精心。現在自己起臥完全沒有問題。不過許婆婆把她也當小嬰兒一般精心呵護,還告誡她,女人坐月子太重要了。以前若有什麼病,月子坐好了就能養好去根兒。可反過來,要是在月子裡做下什麼病,那就一輩子也別指望能好透徹。
這個潮生也明白,所以再多的不自在,她也咬牙堅持下來了。
潮生其實並沒有什麼宿疾,就是在浣衣巷時太辛苦,手腳都凍過,腰腿也受了寒。趁這會兒好好保養,沒準兒真能全養好。
“婆婆,可以了。我覺得舒服多了。”
一睜眼,旁邊的人已經不是許婆婆了,四皇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
“咦?你今天回來得早啊?”
“嗯,你怎麼樣?身上覺得好些沒?”
“都不怎麼疼了。”潮生說。
其實她也有點兒擔心,畢竟……生育過一次,身材總受些影響。胸口變得鼓漲了,肚子也鬆了,嗯,別的地方肯定也受影響。雖然她現在歲數不大,恢復能力強,可是……總有點兒不自在。
他不會嫌她吧?
四皇子可沒猜到她的小腦袋裡轉着什麼念頭,說:“過兩日我要出京。”
“去哪兒?”
“父皇要去常靈的行宮,讓我們幾個都去。”
“壽王、昌王也去?”
“對。”
“那,多長時間能回來?”
“往年去,總得一個來月吧。”
得,那潮生是肯定不能跟着去,哪怕她現在不坐月子,也得老老實實的看家。
“皇后去嗎。”
“皇后不去。”
啊……
潮生難免有些不安。
四皇子不在,皇上不在,而皇后卻在。這段時間倘若皇后耍什麼花樣,他們在外面可是鞭長莫及。
四皇子也不想去,可是他和皇帝不光是父子,更是君臣。
“你也要多當心,我這就讓人給你收拾打點一下。”
“嗯。”
四皇子這一走,孩子滿月他肯定也不能回來了。
潮生心裡有點兒埋怨這個皇帝。有這麼當爹、當爺爺的嗎?孫子的滿月酒,當爹的卻不能在家。
好吧,他是皇帝。
不能把他當一個父親看,而應該當一個不能違逆的老闆來看。
你不聽話,老闆就可以砸你的飯碗。
潮生上輩子,也不是沒被老闆折騰過。來例假痛得臉發白腳發軟,老闆讓你去幾十公里外跑單你也得去。週末在家裡好不容易能休一天,打個電話又把人叫回公司去幹活。
權當這皇帝也是一位難伺候的老闆就是了。
不,他比老闆還狠多了。你不聽話,老闆只能踢了你,可不能要你的命。對比之下,老闆還是可愛多了。
潮生不捨又不安的送走四皇子。
滿月酒辦得熱熱鬧鬧的,畢竟是誠王府的嫡長子——範圍再擴大些,這還是皇帝的頭一個孫子。先前壽王府那個孩子連滿月都沒到就夭折了,所以這個孩子紮紮實實能算是第一個。
賀客臨門,潮生也總算解禁,能下地能出門了。
兒子在這一個月里長了好幾斤肉,現在已經快十斤了。落地的時候是七斤三兩,這個重量還很有水份。等撒泡尿再稱,估計那三兩的零頭還得抹去。
這孩子現在看起來已經很有模有樣了,鼻是鼻,嘴是嘴,耳朵象精緻的小貝殼一樣。皮膚白裡透紅,細嫩得象緞子似的,可以說是人見人愛——就連總是習慣性面無表情的五公主,都不自禁的望着他笑。
五公主和七公主年紀差不多,可是兩人際遇差太多了。五公主長年累月過着壓抑的生活,好生生的人也給挫磨禁錮成了一塊木頭。七公主卻是愛說愛笑愛交際——
相比之下,幾位王妃就沒有公主們想的這麼單純了。
昌王妃是壓根兒沒來,據說還病着。壽王妃始終一張晦氣的臉,好象別人全欠她錢一樣。
這個,潮生理解。
她兒子沒到滿月就沒了,可是現在自己的兒子卻辦滿月。再加上前一陣子那位樑姑娘乾的事兒,京裡頭該聽說的人早都聽說過了,她沒好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五皇子妃鄭氏就有些豔羨,有些嫉妒的樣子了。進門當年就有喜,次年就生子,這是每個女人都夢想的。
四皇子她見過,才貌是一等一的,在幾個兄弟間絕對沒得說。更難得的是,品行也端正,到現在後院空空的,只有王妃一人。即使她有孕的時候,也沒有旁人。
可自己呢?過門也幾個月了,月事月月準時的來——頭一次月事來時,她就把陪嫁的丫鬟給開了臉,五皇子還笑着誇她賢惠,連假意推辭都沒有,就欣然笑納了。她心裡舒服嗎?肯定不舒服!那天晚上她肚子隱隱作痛,睡不着覺。想着廂房裡五皇子和那個丫頭正在做什麼說什麼,只覺得心裡象澆了一勺熱油,燙得滋滋直響。
倒不是她對五皇子有多深的夫妻情份,而是……這種必須把自己的東西拱手送到別人嘴裡去的感覺,實在太刺心。
第二天那丫鬟盤了頭髮,來向她問安,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兒,看得她眼裡直冒火。
等過了年,她肚子還沒動靜,就又擡舉了一個丫鬟。
不是她想這麼賢惠,而是五皇子那眼神兒,誰看不出來啊?除了開始那一兩個月,他對她還新鮮着。後來一進了屋,眼神兒就總勾在丫鬟們的身上,撕都撕不開。
人比人,氣死人。
看這個四嫂的樣子,容光煥發,脣紅齒白的,一點兒不象尋常女人生過孩子之後的樣子。眉梢眼角的喜意濃得都化不開,抱着孩子的時候,那樣子更教人看不下去。
等着吧,等她有了兒子,那些小蹄子們一個個的都別想得着好。
她算看明白了,五皇子讀了那麼些年聖賢書,可整天腦子裡盤算的全是黃金屋和顏如玉,且這人特別的喜新厭舊。第一個開了臉的秋鴛,現在都快被他忘光了。
何雲起和大公主是來不了,但是賀禮卻送來了,紮紮實實的好幾車,有補大人的,有給孩子的。這些禮物應該是早就預備好的,因爲不知道潮生會生男還是生女,所以那些料子、東西全是雙份的,只是顏色花樣不同。不管潮生這一胎是男是女,反正都備上了。還有大公主親手抄的一本兒食單,孩子吃什麼大人吃什麼上頭都有寫。
“大公主可真有心。”許婆婆識字,只是眼睛現在不怎麼好使,芳園唸了給她聽。唸了有兩頁,許婆婆說:“嗯,都是用得上的。回來給廚房也抄一本兒,這本兒就留在姑娘屋裡吧,這可是有用的好東西,外頭有錢都尋不來。”
芳園猜度着:“這個,會不會是當初蔡皇后留下來的?”
“應該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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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大家,今天本來想剪頭髮的。結果到地方一看,哇,那一屋的人啊。。不知要等多久,所以沒剪就回來了。年前還是不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