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們退後……”趙天喻後退一步, “你真的不必這麼做, 放了她, 你想走我們讓你走不就行了?”
“開什麼玩笑,當我傻嗎?”呂娟瞪着大眼看着前方, 慢慢向後退,最後貼在右邊走廊盡頭的牆壁上, “我如果在這裡放了她了,你們豈不是分分鐘就把我制服了?你們兩個至少也有一米八,下面車上一羣壯丁, 你們說的任何話都不可信!”
“怎麼會,你何必想這麼多, 我們只是想知道真相……”
“警匪片我看多了, 不要當我是傻子!”
“可是你這麼做很危險……”趙天喻還在跟呂娟談判,端琰慢慢沉了呼吸, 視線緊鎖在呂娟的刀刃上。
陳月洲知道, 那是在伺機尋找奪下刀子的機會。
他頓時用眼神示意端琰暫且不要動。
呂娟的刀子是立着拿着的,刀刃所割破的地方只是表淺的皮肉,但刀刃的正下方就是頸動脈。
萬一她一激動下狠手, 這窮山僻壤的, 自己怕是真的要出事。
這時,距離呂娟僅有半米之隔的臥房把手稍微向下動了一下。
陳月洲側眸,想起這間臥房正是趙可剛纔洗澡的房間。
端琰也察覺到把手輕微的動作,他皺了下眉, 看着陳月洲。
陳月洲理解對方的意思,忙開口:“那個……你們鬧歸鬧……能不能說個問題……能不能給我件衣服讓我穿上,不穿多也行,能不能罩在我的關鍵部位啊?”
端琰抓起一旁趙天喻準備好的大白T恤掛在門把手上:“我們退後,你讓她把衣服穿上。”
“對啊……”陳月洲忙道,“呂娟,你總不能不讓我穿衣服吧?你想想,你就這麼拉着我下樓,等到了汽車站,你說汽車站那麼多人,我光着,肯定會引起人注意的,你想走也走不掉啊?”
呂娟咬緊有些乾燥起皮的下嘴脣。
“我講真的。”陳月洲繼續道,“這窮鄉僻壤的,人思想肯定封建……你就算在北川汽車站,光着身子都會受人圍觀,那這邊圍觀的人肯定更多了……本來也就汽車站人多,你也許能跑掉,但是我這光身子的,周圍一堆人眼睛看着,說不定還會跟着,你怎麼跑?指不定你還沒跑遠,人家路人都報警了呢,對不對?”
呂娟頓時露出煩躁的表情,很明顯,陳月洲的這些說辭是有用的。她握着刀子的手緊了幾分,看向端琰和趙天喻:“衣服你們放下,退後,退到對面走廊的盡頭,然後你們兩個,雙手舉高,扭過頭去,不許看這邊,不許過來。”
兩人照辦。
見人走遠,呂娟看着陳月洲:“你,伸手,用右手拿衣服,不許左手,你敢用左手我就立刻捅進去。”
“好好好……”陳月洲慢慢伸出右臂,抓住掛在門把手上的衣服,然後,慢慢將手臂上揚,下一秒,他隔着衣服一把抓住呂娟卡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左手瞬間抓住右手一起用力!
“你——”呂娟剛一張口,緊挨着她和陳月洲的臥房門被推開,一條浴巾直接扣在了她的頭上,陳月洲趁勢滾倒在地脫離控制,下一秒,呂娟整個人直接被浴巾拉倒在了地上。
趙可迅速大手摁着呂娟的腦袋將她控制,一臉煩躁:“安安分分洗個澡不行嗎?我正吹頭呢!你知道我的頭髮多久沒吹了嗎?三天了!我已經三天沒吹了!”
“放開我!放開我!”呂娟奮力掙扎。
“你還真是會找事。”趙可從地上撿起刀子丟遠了些,趙天喻從遠處丟來一把手銬,趙可接過直接給呂娟扣上。
此刻陳月洲已經將白襯衣套好,這件白襯衣又厚又長,雖然穿着有點熱,但即使不穿內yī也看不出身體的形狀,倒是很方便。
他捂住還在出血的脖子站起來,直接光着腳丫子走向趙天喻,拿過他身旁的男士短褲和人字拖,直接靠着牆穿上。
趙天喻因爲陳月洲的這個毫不避諱的動作微微眯眼。
“不管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兒,至少路過藥店的時候停一下車吧。”陳月洲揉了揉太陽穴,走起路搖搖晃晃的,“我頭疼,天氣這麼熱,至少得處理一下,而且我好像還有些中暑,頭暈得厲害。”
“嗯,好。”趙天喻笑,“你先回車上休息。”
“沒事嗎?”趙可小跑着過來,毫不客氣地攬着陳月洲的肩膀。
此刻的陳月洲沒穿高跟鞋,不滿155釐米的身高暴露無遺,趙可比陳月洲高了一個頭多,覺得摟他肩膀不舒服,直接把手臂搭陳月洲頭頂。
陳月洲:“……我數三聲把你的蹄子從我頭上拿下去。”
“哈……”趙可看着陳月洲,“可是你這樣能下樓嗎?站都站不穩吧?”
陳月洲頭疼得厲害:“……那你揹我?”
趙可一怔。
跟這個女人客套一下,這女人還真是不客氣。
自己昨晚幾乎一夜沒睡現在也虛得慌好嗎?
不過……看她很輕,背一下……也沒關係吧。
趙可嘆了口氣,抱着“誰讓我又帥又暖呢”的心態點了下頭,蹲下身子,陳月洲立刻抱住趙可的脖子就要跳上去,柔軟的身體剛貼到趙可的後背上,一隻手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衣領——
“我提你下去。”端琰道,“他受了三天驚嚇,也需要休息。”
說罷,不等陳月洲開口答應,直接揪着衣領將他提了下樓。
趙可沒背到人,起身翹着眉頭,用微妙的眼神看着端琰的方向:“這人怎麼回事?”
“我高中同學,女方乾哥。”趙天喻道。
“是個警察?”趙可本能問。
“嗯,你們認識?”
“不認識。”趙可看着端琰的背影,笑了下,“乾哥啊,幹着幹着不就親了?”
趙天喻聞聲側頭看着自家堂弟。
趙可扯了扯自己身上被陳月洲靠皺的T恤:“可不能讓他們親,我還沒入場呢。”
“你喜歡她?”
趙可回頭看了眼自家堂哥,嘴角帶着一抹戲謔:“誰知道呢。”
……
結束了這麼一出鬧劇,衆人重新回到了車上,車子連續行駛了約摸半小時後,進入了蚌埠市。
陳月洲被送到了蚌埠的一附院,包紮了脖子,處理了縫合傷,還順便檢查了骨折情況。
他的身子骨倒是沒什麼問題,就是因爲睡眠不足外加輕微中暑,神經有些衰弱。
回到車子上後,陳月洲頭還很暈,本能地靠在了趙可的身上,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等一覺醒來時,車子已經進入了北川市區,不一會兒就在南城區公安局外停下。
“陳月洲是嗎?”趙天喻從前鏡看着後方。
“是……”陳月洲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好不容易能睡個安穩覺了,一不小心就沒了睡相。
“有件事我得和你說明一下。”趙天喻道,“我們接你父母以及你們家親戚到北川來,不是請他們做客的,這點你明白吧?”
“嗯……”
“爲了方便將制裁他們的力度控制在我想要控制的範圍內,接下來我可能會捏造一部分事實填充在真實的案件之上,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也心裡清楚吧?”趙天喻一直以來笑盈盈的表情逐漸冷去,“我希望你是站在我們這條戰線上的,明白嗎?”
“我……”陳月洲張了張口,正打算說“我同意”,可這三個字突然就如同一塊卡在嗓子眼的石頭一般,硬生生地堵在那裡,說不出口。
他的眼前倏地一白,緊接着,視線中出現了這些天才第一次見到的家鄉,奔跑在土坡上拉着條土狗的小姑娘,不遠處站着喊小姑娘回家吃完飯的母親,晚飯後冷漠的父親遞來一枚可口的麻餅,弟弟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自己的烘糕分她了一半……
陳月洲低下頭。
身體不自控地開始顫抖,原本芝麻大小的悲傷因爲原主不斷涌現的記憶而不斷地放大,彷彿有個懦弱卻又固執的聲音在他心底一遍又一遍地懇求着——
我知道他們不是好人……
我知道他們對我不好……
我知道……
我什麼都知道……
可是……
可是拜託你你放了他們……
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和家人啊……
如果你用我的手將他們親手送上斷頭臺……
那我的存在到底是爲了什麼……
不覺得我的一生很可悲嗎……
拜託你,放了他們……
從此你們再無瓜葛,這還不夠嗎?
……
陳月洲一把抓住自己的胸口,白皙的五指青筋暴起,他咬着脣,逼迫自己和原主的意識做鬥爭。
“越是不幸的人,越是容易在可悲的人生中發現點點滴滴的幸福、珍藏這些幸福並且永永遠遠沉湎於僅有的幸福之中。可越是如此,你越是會一生都活在回憶裡,然後生活在不幸的水深火熱之中。”陳月洲咬牙切齒喃喃自語道,“你已經死了,被你珍藏了二十二年的幸福害死了,被這些你最珍惜的人害死了!你活着的時候這幅身體跟你受盡委屈,現在你已經死了,就把這具身體老老實實讓給我……”
“陳月洲?”前排的端琰發現了他的異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在念唸叨叨什麼?”
“不……沒什麼……”陳月洲搖了搖頭,擦了把頭上的虛汗,慌慌張張地拉開車門,“你們隨便吧,我好累,還好想吐,我先出去透個氣……”
說着,他連滾帶爬地下了車,虛弱地趴在圍欄上喘着氣。
太陽很大,烤得他頭髮暈,糟糕的情緒根本得不到任何緩解。
這時,一個矇頭戴墨鏡還裹着黑口罩的女性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拍了拍陳月洲的肩膀,底氣不足道:“ 那個,請問一下,對象出軌……報警是不是還得……用真實姓名啊?”
“啊?”陳月洲頭疼得厲害,他側頭看了眼對方。
【叮!新支線任務已自動接收!支線任務[巔峰值]對象——齊巧姍出現,[巔峰值]分數,888分!】
【系統已將任務大綱發送至您的郵箱,請注意查收。】
“臥槽……怎麼還自動接支線了……”陳月洲煩躁地搓了把臉,“你報警當然得登記真實姓名了,不然還讓你登記網名不成?說你叫血塗蝶?紫冰露易絲?”
“那怎麼辦啊……”女生頓時發出有些絕望的聲音,委屈地拉下口罩,露出了一張乾淨溫婉的臉蛋。
整體氣質溫婉可人,看着還不錯,讓人舒服,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賢妻良母,大和撫子。
陳月洲隨口回了她一句:“那你找法院啊。”
“可是我們是軍婚啊……”
“軍婚……”陳月洲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怎麼就來了……
……
看到陳月洲下車,趙可正打算找端琰詢問情況,對方的手機卻忽地響起。
一條陌生人發來的短信——
[小端,我找到了幾個可能人選,但具體是否匹配還需要你自己去查,張恆佳26歲,樑世梅25歲,孫琪琪27歲,李薇29歲,這些人,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