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一上手就知道憑自己殺不死龍行君。
雖然它看上去傻乎乎的,又是季有云用秘法拔苗助長養出來的化神,但老天爺給了它足夠強悍的肉身,加上充沛的金系真元,只憑本能應對,自己的“心劍”就劈不死它。
這種無力感,她在對上費真人、藍絳河以及幾個妖修的時候都有過,再好的功法,遇上等階的鴻溝也發揮不出太大作用。
元嬰圓滿和化神初期,看上去一步之遙,其實差別很大。化神又叫做半仙境,相當於已經略窺真仙的門徑,感悟到法則的真諦,之前紅箋可以越階殺死那麼多金丹、元嬰,想殺死化神,哪怕是龍行君這樣的殘次品,沒有老天爺幫忙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紅箋顧不得已經打開的修士洞府,周身真元流轉,隨着她一隻腳踏在小島的山石上,整個島都隨之震顫,一團淡黃色的氣流籠罩了她纖細的身影,殺氣濃重,龍行君不由地眨了一下眼,下意識將防護又加了幾層。
紅箋素手劈落,一道金光直指龍行君下腹,正是“殺劫百相”的“鷙擊相”。
龍行君半人半蛇,下腹正是它的一處弱點。但它生性兇悍,見狀不退反進,半截蛇身騰起,挾着一陣腥風向紅箋捲來。
若此時恰好有人在近處觀戰,便會發現一團巨大的黑蟒同一個人近身纏鬥到了一起。島上的噬金藤被大量掀起,亂石滾落,隔着亂流搖晃和周圍偶爾撕裂的虛空。爆豆一樣的脆響聲不絕,不時還能聽到驚天動地一聲巨響,顯是戰況十分激烈,更具體的戰況卻很難辨別。
“嗷!”龍行君肆意大吼,它縱橫道修大陸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能單純以肉身就和自己鬥得旗鼓相當的修士,哪怕是它的主人季有云也辦不到。化神?還是妖獸所變?它不再多想,只知道自己這一架打得十分過癮。
因爲頻繁使用“萬流歸宗”。紅箋此時體內金系真元充盈,殺氣越重,攻擊越快。
貼身遊鬥不可能不被龍行君間或掃中,“不屈境”肉身外表雖然無礙。內裡卻因爲劇烈的振盪受了些輕傷,她此時已經全然顧不上,更不用說驅使法寶抵禦,殺意沸騰,正契合“殺劫百相”的精髓,什麼“錐心相”、“絕情相”信手拈來,法術的“嗤嗤”聲連成一片。
不能退,退就輸了!
龍行君早被逼着現出了真身,它只覺對方的法術花樣繁多。越來越詭異,這元嬰女修會邪法!看來真是化神!
不知不覺紅箋的雙眼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視線望出去也是一片赤。天色昏暗未明,四周翻涌着大量的血水,與她激斗的龍行君全不像活物。
紅箋厲聲而嘯,五指抓下,“鷙擊相”!龍行君的尾巴尖被她一把抓住,觸手堅硬如寒石。
紅箋不等龍行君掙脫。“萬流歸宗”急運,吸來的金系真元充斥她的經脈。紅箋的身體明顯鼓脹起來,能將她不屈境的肉身都快要撐爆,可見她自龍行君身上吸走了多少真元,此時正是出手的時機!
傾浩瀚真元於“心劍”,紅箋變抓爲刺,並指如刀,一道金光將她手掌映得隱隱透明,龍行君一聲慘叫,尺長的尾巴斷離了身體。
幾滴鮮血滴落,烏黑如墨,那一小截尾巴“嗤”的一聲化爲飛灰,再看龍行君頭出不回鑽入水中,攸地失去了蹤影。
紅箋站定,殺意消退,眼前的一切看上去依舊有些失真,她閉了閉眼睛,莫名覺着一陣頭暈。
這是過度使用“殺劫百相”遺留的症狀,紅箋不由想起了商傾醉的那位師姐,她便是修煉此功法,在化神之後漸成魔修。
不管怎樣,能將化神妖獸龍行君打跑,還是令她十分興奮。
那蠢物跑了,會將道修大陸冒出個化神的錯誤消息帶給季有云,若是能叫季有云心神浮動,晉升不了化神中期那就更好了。
雖然季有云會通過《大難經》看到適才的一幕,可他能看到什麼,看到多少,都受限於龍行君的感觀,龍行君笨成這樣,只會把他越引越偏。
真是想想都覺着開心。
紅箋這纔想起眼前還有個修士洞府,環顧四周,適才一番激戰,這個小島沒有完全沉沒已屬難得,整個島少了十之六七,沙土倒灌,估計着洞府裡面已經坍塌,兩個傀儡守衛也沒了動靜。
紅箋輕聲一笑,將“碧血槍”重新喚了出來,幾槍將上層的土挑開,掀起一塊大石,露出底下黑洞,神識深入進去。
洞府裡儼然經歷了一場十分嚴重的地動,傀儡守衛卡在石頭縫隙裡,身體變形,腦袋歪到一旁,動也不動,顯然已經毀壞了。
進入洞府的通道變得異常狹窄,不過十幾丈遠就有七八處必須要花力氣清理的,再往裡面,修士的遺骨和煉器器具七零八落,歪倒一地。
紅箋暗道一聲:“哎呀,不小心驚動了前輩仙身,罪過罪過。”她縱身跳下洞去,“碧血槍”一伸,將幾塊擋路的石頭撥開,擡手一道白練,力道正好,捲走了堵住通道的大量泥土。
不怪她有些着急,洞府深處進水了。
剛纔她和龍行君拼得性起,兩下都沒有輕重,洞府裡面不知哪個地方碎裂,引起海水倒灌,按紅箋的經驗,估計着不需多久這洞府就會隨着小島四分五裂徹底沉沒。
既然都找到這裡了,裡面的東西自然不能任其被海浪捲走。
紅箋到了地下,三下五除二進到洞府深處。
遇着空着的洞府也就罷了,像這樣主人坐化遺留下屍骨的,後來者不能只顧着拿好處,從而對屍身不敬。
紅箋既因這不成文的規矩,又覺着是因爲自己引來了那妖獸,使得此地主人死後還不得清淨,心中歉疚,恭恭敬敬向死者行了禮,合十道:“前輩,我取了您的東西,按理該將您好生安葬,這洞府馬上就要沉了,請恕晚輩擅自做主,將您的仙骨請走,就在附近找一處風水寶地安置。”
這位前輩選在這裡閉死關,顯是十分滿意附近的環境。
紅箋說完了,上前欲將那原主人倒在地上的一具骨架扶起。
地底伸手不見五指,只聞潺潺水聲,洞府裡她剛以神識檢查過,此時用過“殺動百相”的後遺症還沒有完全消退,神識也只侷限於周圍數丈,但要說失去警惕當然不是,異變一起,她立時就有所察覺!
最開始是近處“嘩嘩”的流水聲突然停了,四周靜得有些駭人。
雖然她的手指仍然觸及到那具遺骨,神識籠罩下所有的東西甚至石頭泥土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再往遠處,她的神識竟無法穿透。
紅箋直覺自己所處的環境變了,適才這剎那間,她連同這個洞府離開了無盡海,被人挪移到了別的地方。
怎麼回事?
紅箋經的事多了,自然處變不驚,她沒有再去動那具遺骨,躬身擡眼凝望着前方,保持這個姿勢,淡淡地道:“何方高人,突然出手將我移來此處,不知有什麼指教?”
四下裡神識的阻礙如潮水般退走。
一個聲音響起來:“你這女人幾次三番打擾我們修行,還跑來大呼小叫,本上仙好奇地很,到想看看,你要怎麼個不客氣。”
“修行?”紅箋微張着嘴,此時她的神識已經不受阻礙,果然她和這個破爛洞府已經換了地方,洞府之外不是無盡海,而是一個黑色的大籠子。
籠子外邊法陣環繞,而她在籠子裡。
看樣子紅箋猜也猜得到,這應該是限制進出用的,這是把她直接挪到牢房裡關起來了?
而籠子外邊再不見有其它建築,地面被一大堆白色的雲朵覆蓋,紅箋可不會把這裡當做天上,這應該是在某個結界裡。
說話的人自稱上仙,而且聽口氣不止一個,紅箋眨了眨眼,心中突然閃過一念,很快接上去道:“天幕異動,是你們搞得鬼?”
“天幕是什麼東西,那明明是我宗的聚靈壁。”
說話的人不知藏在哪裡,紅箋搞不清楚對方來頭與用意,只得沉默下來,準備靜觀其變。
“你這異界凡女,盲目自大隻會吹牛,本上仙原本打算給你點兒苦頭吃吃,不過跟了你半天,又看你和那妖獸打架,覺着以你的資質尚可調教,你說要將那遺骨換個地方安置,本上仙便成全你,將你挪來這裡,算是達成你的願望,你還有什麼話說?”
“這麼說我還要多謝前輩了。”
“你現在還沒有資格叫我前輩。”對方說話極不客氣。
紅箋只得道:“好吧,不知上仙準備如何處置我……這異界凡女?”
“哼,你若知道好歹,此時難道不該拜我爲師嗎?”
紅箋心中詫異:“我已經是元嬰圓滿了,這人口氣到是不小,難道此界全是化神?”她忍不住問道:“我想問一下,上仙你的師門叫什麼名字?”
那人得意洋洋回道:“自然是無名天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