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響在距離洞府半里之外迎到了梅杞和齊秀寧。
像齊秀寧做爲知情人,有心裡準備還好,梅杞離遠看到石清響,不由嚇了一大跳。
石清響站在樹影裡,身姿異常挺秀,這幾乎是木靈根高階修士共有的特點,梅杞自己便是木靈根,常常以此自得,可再往臉上一看,石清響的臉實在太嚇人了。
幾乎是以鼻子爲界,半邊兒臉瑩白如玉,半邊兒臉卻似長了大片的青灰色胎記。
這,也就是白天,要是晚上,豈不是以爲見到了鬼?
梅杞好容易才忍住沒有露出異樣來,熱情地道:“石師弟!哎呀,這離遠一看就是,快三十年了沒怎麼變樣,哈哈,你身子不舒服還跑出來做什麼,我和師妹又不是外人!”
一旁齊秀寧這時候才插上話:“師兄安好!”
石清響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得梅杞心中發寒。
石清響沒把梅杞這番客氣話放在心上,迴應道:“一直未有機會恭賀師兄結成元嬰,反到勞動師兄爲我奔波,一想到這個,清響哪裡還坐得住。”
“哈哈,你爲師門立下大功,我來看看你還不應該。”
石清響笑笑:“可不能這麼說,諸位師兄裡面,梅師兄是第一個來看我的。”
梅杞聽石清響如此知機識趣,頓覺這師弟看上去也沒那麼難看了,含笑走到石清響身前,將他由頭至腳打量一遍,道:“看樣子是大好了。怎麼樣,什麼時候回宗門去?”
石清響回答他:“還要過一段時間。到是師兄你,怎麼不在宗門等着恭賀師父出關?”
梅杞笑笑,意有所指道:“最近出了不少事,師弟你肯定也聽說了,師父出關,只怕不會高興了,我纔不要留在宗門代人受過呢。”說罷。他親切地道:“走吧,去你那裡看看。”
到這會兒,石清響已經基本確定了梅杞的來意,他轉身的工夫瞥了齊秀寧一眼,齊秀寧察覺,與他目光相對,衝他眨了眨眼睛。
石清響一時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看來不光齊秀寧有野心,南宮久還未怎樣。便有更有野心的人跳了出來。
他陪着這兩人往自己的洞府而去。梅杞左右看看。埋怨道:“不是唐師兄的弟子在服侍你麼?他人呢?如此不盡心怎麼能行,回頭等我打發幾個過來。”
幾人的三師兄唐不樂,在符圖宗掌管丹藥靈草,竇正陽乃是他的弟子。
石清響雖然知道梅杞爲什麼要挑這刺。還是替那位竇師侄解釋了一下:“我剛打發他去做點兒事情。”
梅杞這才作罷,停了停,壓低聲音問道:“元長老不是在赤輪?他住在哪裡?”
石清響站住,將元必簡住處所在方向指給他看,寰華殿矗立高處,自石清響的洞府外邊看元必簡的洞府清清楚楚。
他有意道:“長老自來到赤輪,深居簡出,便是他座前的兩位師兄亦是如此,我需得呆在洞府養病。所以只和他們見了寥寥幾次。師兄和齊師妹若是想去拜見的話,我正好和你們一起過去看看。”
梅杞猶豫了一下,道:“還是先去你那裡坐坐吧。”
石清響笑:“我那裡,只怕師兄坐不習慣。”
梅杞一擺手:“這說的什麼話!”
他會這麼說,是因爲這會兒他還沒有進到石清響的洞府。等他當真坐下來,感受到那異樣的黑暗和陰冷,環顧左右,不由訕笑道:“這……師弟這住處,真是特別。”
他一輩子養尊處優順風順水,哪裡受過這個。
石清響解釋:“我也不喜歡,不過沒有辦法,師兄你知道的,我在魔域爲了早些完成師門任務,迫於無奈學了魔修的功法,自從結丹,道基魔種衝突越來越厲害,只好平時儘量少見光亮,丹崖宗的英峰主給我看過,他說我這個樣子下去不久可能就會失明。”
“這……”梅杞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安慰他道:“英麒丹藥上的成就也就一般。等回頭咱們再找個真正懂的看看。”
話雖這麼說,梅杞心中卻明白若不是知道石清響道魔同修,已經沒有什麼前程可言,他還不敢貿然跑來結交。
齊秀寧感慨道:“都是我沒用,叫石師兄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若不是他,我倆現在還在‘天幕’那邊掙扎活命。”
梅杞覺着這氣氛不對,乾笑道:“齊師妹這些年也鍛煉出來了,我看這洞府裡也就你們兩個還呆得住,走吧,咱們師兄妹回頭再聊,先去元長老那裡看看。”
竇東陽這會兒已經回來,見到梅杞三人一起出來,連忙上前給梅杞、齊秀寧見禮,又稟報說適才上山時遇見了穆逢山等人,穆宗主問起石清響身體如何。
石清響怔了怔,側頭向梅杞笑道:“穆宗主是衝着師兄來的,師兄來到丹崖宗,還沒有見過穆宗主吧?”
梅杞沒有在意:“我們自是直接來了你這裡,怎麼,還需得和丹崖宗的人先打過招呼?”
石清響道:“那到不是,不過我住在這裡向來得他關照,宗門和小瀛洲數次開戰的消息還是他告訴我的。”
梅杞來了精神:“穆逢山告訴你?那他怎麼說?”
石清響微微一笑:“自然是感嘆這些事情本不該發生,這兩回敗仗咱們打得實在是有些草率。”
他見梅杞若有所思,便向竇東陽吩咐道:“去同穆宗主說一聲,師兄此來,是有要緊事需得先面見元長老,待辦完事,他便去香積峰拜望穆宗主。”
梅杞“嘿嘿”而笑,親熱地在石清響肩上拍了一記,衝竇東陽道:“照你石師叔說的去辦。”
三人上到赤輪峰頂,在元必簡的洞府外站定,這洞府是先前齊天寶以土系法術所建,離遠看像一塊狗皮膏藥緊貼着寰華殿。
梅杞許多年以前來過丹崖宗,那時候金東樓、凌虛子等人都還活着,寰華殿象徵着丹崖宗在道修大陸的數千年榮光,叫他印象十分深刻,如今再看到這一幕,不由心中輕視:“這個樣子,丹崖宗的人竟然都能忍了,活該要守不住寶貝,金東樓等人的死,是老天爺的意思,和我們符圖宗關係不大。”
元必簡是宗門長老,比他們輩高位尊,三人洞府外邊大聲道出來意,元必簡在裡面神識一掃,見是宗主的三位弟子,立刻叫他們進去。
這洞府齊天寶活着的時候石清響從未涉足,只在這次出門前後來過兩次,都是說完事情即走,沒有多停留。
梅杞自覺和元必簡很熟,雖是元嬰,卻沒有要避嫌的想法,帶頭進了洞府之後左顧右盼,道:“怎的師叔這裡冷冷清清,丹崖宗也不派幾個弟子過來服侍?”
齊秀寧亦道:“不是說馬、寧兩位師兄跟了來?”
石清響指了洞府內通往寰華殿後殿的一條通道,向兩人解釋道:“上次我也這麼問師叔,師叔說他二人被派去寰華殿後殿了。”
梅杞好奇地站在岔口向那邊張望了一下:“這裡通往寰華殿後殿嗎?”
此時石清響覺着心中一跳,神識若有所感,這絲感應來自於“同心蝶”,看來是紅箋拿着那玉盒到了安全的地方,終於發現了這隻魔蝶的作用。
石清響招呼梅杞:“走吧,咱們先進去見過師叔。”
稍停片刻,一絲神識通過他和“同心蝶”之間的聯繫傳遞過來,透着小心翼翼:“是石清響嗎?你給我這東西是這麼用沒錯吧?”
“沒有錯。你用《大難經》可以通過那蝴蝶知道我的所思所想。”石清響一邊陪着那兩人向裡走,一邊在心裡回答着紅箋。
那邊紅箋的神識停滯了一下,再響起來便透着一種歡快:“那你豈不是在我這裡再沒有秘密可言?哈哈,你麻煩了。”
石清響嘴角不由翹起,神識將心聲傳遞過去:“請讓我提醒你一聲,兩個都學了《大難經》的人,是沒有辦法相互窺探心意的,你只能知道我想叫你知道的。”
“切,那你整這麼只蝴蝶給我還有什麼意思?”紅箋的神識感覺着明顯有些掃興。但她隨即又問:“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我正帶着一位師兄一位師妹去見元必簡。你可以在旁聽聽熱鬧。”
“這樣啊……那你有沒有可能進到寰華殿後殿去看看?”
“我儘量。”石清響擡頭瞥了一眼走在他身前的梅杞,又繼續傳音:“你現在在哪?”
“我?齊秀寧來了,我先在師父這裡躲躲,別叫她認出來。這次出了意外,你原本沒計劃會有個元嬰跟了來,怎麼樣,能應付得了嗎?”
這種新奇的溝通方式,似乎叫遠在晚潮峰的紅箋感到和石清響說話特別無拘無束,話比平時多了許多。
石清響十分享受這種感覺,他甚至有些後悔怎麼早就沒有想到可以這樣。“自然,好對付得很,不信你等着瞧。”
那邊傳來紅箋輕快的笑聲。
前面已經進到洞府深處,元嬰後期的元必簡正等着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