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巨響和祁軒淒厲的悲鳴,在小小的山洞內迴響,祁清用全身靈氣啓動的陣法防禦,在金丹後期修士的自爆中苦苦掙扎——
如果不是這個陣法核心所在的密室本就刻滿了無數防禦、吸收靈氣、吸收傷害的陣法,如果不是三長老早已經身死,依靠鎖魂針維持生機的身體,金丹自爆威力不足原本十分之一。
祁清根本無法完全激活陣法的防禦功能,就會被炸成粉末。
八角陣法上下對應的八個角之間連接成淡金色的光幕,一個正八角的柱形光幕把祁清和祁軒兩個人牢牢地保護在內,八把形態各異的金色小劍嗡嗡的輕鳴着。
混亂的靈氣瘋狂的在小小的山洞內翻涌着,撞擊着淡金色的防禦罩。祁清的脣邊漸漸溢出鮮血,活絡丹給他提供了大量的靈氣,但是明顯還不夠支持輸出。
就在祁清想要不顧經脈的承受能力,再吃一顆活絡丹的時候,一股溫暖而熟悉的靈氣從身後緩緩輸入他的體內。
“堅持住,清兒。四周牆壁上的陣法刻紋會自動吸收傷害,也可以吸收暴走的靈氣。再堅持一會兒就可以了。”祁軒的聲音嘶啞,語氣卻很平靜,彷彿剛纔嘶聲力竭哭喊的人並不是他。
“一月之前,祁家太上長老突然出關,說是感覺到祁家近期將有一劫,我和菲兒立刻給你去了傳音符,告誡你近期不要回來。現在看來,你是沒有收到那些傳音符,不過這也無所謂了。
……
直到今天你突然出現,我才明白對方明明籌劃的那麼深,爲什麼還要拖延這麼久,增加那麼多變數。他們是想要把祁家宗家一脈全部斬盡殺絕。
他們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在天霞派,他們敢用驚魂雷,卻還是不敢在天霞派周圍動天霞派的弟子。所以他們只能用家族召令讓你主動回來。
現在的情況也證明我所料不差,你剛剛回來,他們佈置很久但是一直未完成的封靈陣就突然完成了……”
祁軒緩慢卻字字清晰的說着這個一月發生的事情,他似乎想要儘量說的更清楚明瞭一些,但祁清還是從中發現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只是想起祁軒的性格,祁清並沒有多問,只是靜靜的聽着。祁軒的性格不能說怯懦,但還是有些天真,天真到遇到不好的事情,會下意識的躲開,潛意識的以爲不看、不聽、不記得,就可以當做從未發生。
祁家絕對是出現了叛徒,不然祁恬根本不可能讓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而且祁恬究竟是怎麼受傷的,祁軒也並沒有說明。
山洞密室內狂亂的靈氣漸漸平息,祁清體內活絡丹的藥效卻還剩下一些,他一邊藉助藥力恢復體內枯竭的靈氣,一邊安撫似的扶住祁軒僵硬的身體。
感覺到祁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祁軒才擡頭看向四周,牆壁上原本靈光流轉的各種陣紋已經損壞大半,最關鍵的是開啓密道的關鍵點也被破壞。
原本方菲的所在,現在也只剩下一個儲物戒指和一些靈光微弱的法寶隨意散落着,連血跡都消失不見了。
祁軒顫抖着走出八角陣法,跪在在石壁邊撿起方菲的儲物戒子沉默不語。他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悲傷,但是那種彷彿整個人都凝固了的樣子,卻比悲傷更讓人難受。
祁清緩緩閉上眼睛,壓下心底涌起的酸澀,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恢復平靜,“父親……”
“開啓密道的關鍵陣法被破壞了一部分,這裡現在混亂的靈氣也無法強制開啓,我們得回去了,清兒。”祁軒把方菲的法寶都收入儲物戒子中,又把自己的儲物戒子也退了下來,一起遞向祁清。
“父親?”祁清疑惑的看向祁軒。
“這是我和菲兒最後能給你的東西了。大多數修士的重要之物都會隨身攜帶在儲物法寶內,我和菲兒當然也不例外。你拿着吧,祁家遭此劫難,如果最後還有誰能活着,那個人一定是你。”祁軒說着,居然笑了起來。
他臉上凝固的那些冷硬,像是在陽光中融化的冰一樣消失不見,神色轉眼間柔軟成濃濃的懷念和愧疚,輕聲說着:“父親不會讓你死在這兒的,畢竟他是那麼期待你在修真界大放光彩,重振祁家的那一刻。”
“父親?我們都不會死的,我們出去和爺爺匯合,未必就不能殺出一條生路。”祁清不喜歡祁軒這種交代遺言的態度,明明還活着,還可以戰鬥,爲什麼要放棄希望。
祁清堅定清澈的眼神讓祁軒莫名的嘆了口氣:“你果然和父親很像,這樣很好。我們走吧,父親一定還有辦法能讓你離開這裡。”
祁清握緊手裡的兩顆戒子,最終還是把它們放在了儲物手鐲內。跟上祁軒的身影,像山洞外快步走了過去。
徹底走出山洞才感覺到封靈陣究竟是多麼可怕的陣法,原本靈氣濃郁的雲霧山,現在空氣中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的微弱靈氣,而且這些靈氣還在快速的消失着。
“——父親!?”祁軒突然驚呼一聲。祁清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卻看到太上長老和祁恬被四個身形鬼魅的人圍攻着,而祁恬的身上銀灰色的衣袍,已經大半染成血紅。
……
祁恬凌空而立,手持一把巨大的金色光劍,七尺長的金色劍身縈繞着鋒利的劍氣,一招一式揮動間大開大闔捲起滔天劍氣,更伴着刺耳的直入心神的清銳劍鳴。
而對面行裝詭異頭戴面具的黑衣修士,卻操控着一把化形無數的銀光軟鞭,每一鞭揮下不但能擋住光劍的攻擊,更是吸走光劍上的靈氣,令光劍的鋒芒越漸暗淡。
不遠處另外一邊,太上長老站在一隻鶴形靈獸的背上,身邊飄着一杆煞氣沖天的九尺銀槍,十數杆淡黃色小幡旋轉着圍繞在他的身前。
三名黑衣修士用各自的法寶瘋狂的攻擊着不斷變換位置的小幡,並且控制三把銀鞭與太上長老的銀槍纏鬥不止。
戰況看似膠着,但是對方的法寶尤其是那銀色軟鞭吸收靈氣的作用,卻讓結果漸漸偏移。
果然沒過多久,在一次交鋒中,祁恬的劍氣斬斷了黑衣修士的一條手臂,然而銀色的光鞭卻也藉機完全纏繞在光劍之上,瞬息間光劍身形猛然碎裂。一把不足兩寸大小的金色飛劍,卻從光劍碎片中飛出直接刺入黑衣人的丹田。
金丹被破黑衣修士周身靈氣驟然停滯,失去靈氣的銀色光鞭直接從空中掉落。祁恬快速飛到黑衣修士身邊,想要解開黑衣修士面具上的僞裝,查看其真實身份。
這時祁軒的驚呼突然出現,祁恬心知不好,立刻抓着黑衣修士半死的身軀用力扔向高空。瞬間爆發的混亂靈氣,震散了天空中纏鬥成一團的幾人。
金丹修士自爆的能量衝擊波,讓距離最近,又早已受傷的祁恬幾乎無法凝聚靈氣,直接從高空墜了下來。
祁軒立刻祭出玉尺,飛快的衝向祁恬,勉強在祁恬落地之前接住了他。祁清連忙跟了過去,心裡對祁家這次的劫難更是困惑不解。
如果是仇家,根本用不着隱藏身形,修真界因各種冤仇滅人滿門或者被滅滿門的事情多的數都數不過來。如果不是因爲仇怨,那祁家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對方如此精心謀劃,想要把祁家宗家趕盡殺絕。
而且還是準備把祁家趕盡殺絕的情況下,不留任何線索。他們又是在防備誰?誰會在乎祁家的覆滅,天霞派麼?
看那四個黑衣修士的攻擊,根本就是刻意不使用會被認出來路的招式法術,使用的法寶也是毫無特點的一般法寶。唯一特別的銀色光鞭,祁清卻從未聽說過,那個家族或者勢力有誰是擅長使用這種法寶的。
按照那銀色光鞭吸收靈氣的特殊作用來看,對方根本就是特意配合封靈陣選擇使用這個法寶的。
“你們怎麼在這裡……”祁恬震驚的看着祁軒和隨後趕到的祁清。
“父親,三長老早已經死了,只是一直被邪修用傀儡煉魂術控制。我們一到密室那邪修就附在三長老的身上突然偷襲清兒,菲兒爲了保護清兒身受重傷。我和清兒聯手破了那邪修的傀儡煉魂術,但最後他自爆的時候,不但破壞了開啓密道的關鍵,更讓菲兒……屍骨無存。”祁軒解釋着,說道方菲的時候淚水不受控制的從他眼中流出,緊緊的抱着祁恬的胳膊,似乎想像小時候一樣,從那裡得到支撐和安慰。
祁恬摟住祁清的肩膀,神色悲涼的嘆息道:“罷了……天意如此。”只是他透過祁軒的肩膀看向祁清的目光,卻完全不見已經認命的那種心灰意冷,反而有種決定託付一切的決絕。
“爺爺……”祁清被那目光看着一陣心悸,他相信祁恬不會害他,但是難道他真的有什麼能讓他離開這裡的辦法,讓他,一個人?離開??
他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一個人離開。
在祁恬決然目光的注視下,祁清用力的搖頭,“……不,不,不行,我不會一個人離開,我不會離開你們的,父親,爺爺,別想讓我一個人……我不想振興什麼家族,也從未想過你們期望的那種名震天下,我只想在你們身邊,我不想……”
不想再被留下,不想再一個人揹負着什麼,一個人面對一切……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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