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人不多,華瀾庭慢悠悠走着,腦海中回想着昨晚他和雲軼奇與舒輪臺的對話。
昨晚是雲軼奇一月一次對他的功課考較之日。雲軼奇說他的套路練習可以告一段落了,隨後指點了他如何對固定的套路進行靈活的變化變通。
末了,雲軼奇說:“關鍵在於打破慣性思維,學會發散思維。”
“有一個關於鳥籠的故事說的是,如果你把一個漂亮的鳥籠掛在房間裡最醒目顯眼的地方,那麼過不了多久,你一般不得不做出兩個選擇,或者把鳥籠扔掉,或者買一隻八哥鸚鵡什麼的鳥放進籠子裡。”
“這就是鳥籠邏輯。”
“道理很簡單,只要有人進屋看見鳥籠,就一定會問你鳥在哪兒,鳥是不是被你養死了。如果你回答你從來沒養過鳥,別人就會追問你那爲毛要在屋裡掛個破鳥籠子。”
“如是多次,你會不厭其煩,最後只好在兩個選擇裡二選一,因爲這比無休止地解釋你只是爲了裝飾好看要簡單省事的多。”
“人們大多數時候都受制於強大的習慣和慣性思維——例如鳥籠必定要用於養鳥,不能幹別的用。”
“慣性思維的好處是能夠幫助我們迅速便捷地認識和適應周圍的世界和事物,然而過猶不及,如果把慣性思維應用到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就會成爲一種刻板思維。”
“貧窮會限制你的想像,慣性思維會制約你的創新求變。接下來你要練習的就是突破套路招式的束縛,擴展發散性思維。”
“輪臺,你發什麼呆呢?你來給你師弟舉個例子加深下理解。”
舒輪臺:“啊,我正在想,自古深情留不住,只有套路得人心。”
“這,那個,好的。你們知道仙洲裡有種人,專門負責到處挖人,替各個門派尋找弟子或高手,他們被稱作人才掮客。”
“最近有個據說自身實力和人脈關係都很強的人通過朋友找到我,給我發了段傳音符,問我有沒有換個門派去做護法的想法。”
“我當然是拒絕了。以前也有人找過我,一般他們用待遇、地位吸引無果後就打住了,但此人不同,他繼續問我——那你有沒有很討厭的師長?告訴我,我把他弄走。”
“我說暫時沒有。他仍未死心,又問我身邊有沒有修爲比我高,影響我排名和資源獲得的同門,他可爲幫我挖走。”
“我自然說沒有,他還是糾纏不休,問我有沒有討厭礙眼、愛出風頭讓我不舒服的師兄弟,大膽和他說,他負責低調地把他挖走。”
“那你後來是怎麼應對的?”雲軼奇問。
“我覺得這是個人才啊,就反問他能不能跳槽過來爲咱們門派做事。”舒輪臺答道。
雲軼奇點頭稱善:“瀾庭,輪臺這個粟子很好,又大又圓又香。”
“你看,核心是挖人,慣性思維是直接硬挖,挖不動拉倒。但高手的發散思維是,挖不成當事人就挖他師長、同門、競爭者、仇人,而輪臺又可反過來客串掮客挖他。”
“這就是靈活不拘泥的典型案例,圍繞主要目的,不斷地變換角度或着力點、發力點。”
“就象你要變劍招,由刺轉撩殺傷對手,身子轉、手臂轉、手指動可以,倒地、空翻、換手也行,這邊佯攻另一邊改成腿攻、頭撞、膝頂同樣沒問題。你要根據現場情況選擇最簡短方便凌厲的後招……”
華瀾庭正想到這裡,靈識忽然覺到後面有馬匹的聲音接近,剛想側身避讓,那馬已失足倒下,馬上之人滾鞍落馬。
他嚇了一跳,停下回頭,耳邊聽到一聲嘶力竭的哭爹喊娘聲:“唉呀,我的媽啊!腿斷了,摔死我了!”
華瀾庭伸手就要去扶。
地上,一個老頭正抱着腿左右搖擺乾嚎着,眼睛卻盯着他看。
訛人的!華瀾庭一下子反應過來。
老頭滾地葫蘆般迅速輕快且熟練地翻過來抱住他小腿,嚷着:“大夥快來看啊,小夥子撞到我老人家不認帳啊!”
華瀾庭哭笑不得,這老頭只是個普通人,這演技也假的可以,明顯很不敬業。
兩人正糾纏着,陸續有路人過來看熱鬧,老頭一口咬定華瀾庭撞了他,非要他賠償不可,圍觀的吃瓜羣衆議論起來,大多幫着可憐的老頭說話。
華瀾庭見解釋半天也沒人聽,無奈只好破財免災,承認是他撞的,問老頭要多少,老頭張口就是五百靈石,最後五十談妥。
給了靈石,有路人說道:“行了,小夥子,你趕緊騎上麻利兒走吧,看你也不是故意用馬撞人,免得大爺反悔了你更麻煩。”
華瀾庭聞言眼珠一轉,片腿上馬就要走。老頭一把拉住繮繩,用比剛纔更大的聲音叫到:“天啊,馬是我的啊!你不能騎走啊!”
這時看熱鬧的又開始打抱不平了,壓根就沒人信老頭的話,紛紛說人家小夥子都賠了不少錢了,差不多得了,不能騎馬撞了你,人家賠錢還賠馬。
華瀾庭心裡直樂,心道這大爺職業是碰瓷兒的,但確實不專業啊!
他向四周一拱手,打馬揚鞭絕塵而去,留下老頭撥腿追着吃土。
這馬雖不是靈獸種,但仙洲之馬比世俗界的要高大健壯,五十靈石肯定買不下來。
這活脫脫就是慣性思維害人不淺的明證啊!
洞明峰的測評安排在三天後,如今不少弟子都在準備擇峰報名,正處在修煉空窗期,華瀾庭今天是請了假,和林弦驚三人約了去月河鎮玩耍。
華瀾庭縱馬進了月河鎮,林弦驚三人卻是姍姍來遲。
四人逛了半日,採買了些物品,緬懷了那次月河驚魂之事後,就找了個臨河小館喝酒。
華瀾庭隨口問道:“你們三個怎麼不守約,害我早到等了你們好久。”
林弦驚點指易流年:“問他,一個大男人,早起非要梳洗整理,就差對鏡貼花黃了,位面歷練變性後遺症啊。”
易流年臉一紅:“怎樣,哥長大了,成熟了,注重儀容儀表了,不可以麼!”
林弦驚哈哈大笑:“女爲悅己者容。說吧,看上門裡哪位師兄了,我來保媒。”
諸葛昀插了一句:“這句話訛傳了,應該是女爲己悅者容。”
華瀾庭說:“有理有理。流年啊,上次弦驚問你生過孩子沒有,你還沒正面回答呢。”
易流年嘆口氣:“別提了。有些事,說出來太矯情,不說太委屈,哭太沒用,不哭太苦。”
“別的事我是真不記得了,偏生這感情的事影影綽綽還有印象,可哥冤啊,我印象裡可是一直單身啊!”
林弦驚奇道:“這樣啊?來來來,採訪下,流年你太有毅力了,單身這事竟然堅持了兩世,請問單身太久是什麼體驗?”
易流年幽幽答道:“單身太久?那感覺就象是在爲前任守活寡。另外,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前任和備胎的喜貼。”
三人笑倒。
華瀾庭又問:“就沒人追過你,你也沒暗戀或倒追過?”
易流年:“怎麼沒有,有一陣子一個男生和我走的比較近,一天晚上我們在一起散步,他對我說別人都以爲我們倆在談戀愛。”
華瀾庭:“有戲啊,這暗示多明顯,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別理他們,咱倆身正不怕影子歪。”
林弦驚一口酒噴出來:“有種,我算看出來了,你不冤,你這完全是憑實力單的身啊。”
易流年哼哼兩聲:“哥這是寧願一個人孤獨,也不願兩個人辜負。我想遇到的是一個讓我心動的人,而不是權衡取捨分析利弊後,覺得還不錯的人。”
華瀾庭一挑大拇指:“說的好,我對你的景仰如滔滔江水……”
易流年:“停停,別說了,肉麻。”
華瀾庭一低頭,做嬌羞狀:“討厭,易易,不要當着這麼多人叫人家庭庭嘛……”
諸葛昀一臉嚴肅看着笑的要嗆到的華瀾庭和林弦驚:“正經點兒,表理他們,流年你繼續說,剛纔是追你的,你怎麼追的別人?”
易流年:“沒追過,只暗戀過。話說暗戀真是件很奇妙的事。”
“儘管兩個人沒有在一起真正生活過,對方的人生也不曾有我的印記,但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卻確確實實陪我走過了一段人生的所有重要節點。”
“在很多挺不下去的時刻,是這種暗戀讓我支撐了下來。這也是我明知單戀驚險卻始終不肯主動脫險的原因。”
“有時候,失去比得不到更可怕。因爲,它多了一個過程,叫曾經。”
華瀾庭三人默然。
林弦驚:“流年啊,你位面歷練倒底經歷了什麼啊?”
過了一會兒,諸葛昀小心翼翼地問:“那,流年你還有什麼經驗可以傳授給我們?”
這回易流年很堅決地說:“跟男朋友生氣的時候,一定要先靜下心來想想是不是自己有什麼不對。如果是,那再想想要怎麼推給男朋友。”
華瀾庭突然道:“不對,那麼問題來了,你的精神主意識應該是清醒的,只是身體有異,那男女的主導和取向……”
易流年痛苦地抓抓頭髮:“我就是想不起來,不嘰道啊,一會兒母雞一會兒公雞的,到現在還處於凌亂切換中,不然你真以爲我願意梳妝打扮啊。”
林弦驚忽地站起來:“流年,你以後早上千萬別再和我一起如廁了。”
易流年噌的蹦了起來:“林弦驚,你幾個意思?哎呦!”
只聽啪的一聲,原來易流年激動之下跳的過高,把樑上酒館的招牌撞成兩半掉了下來。
老闆大呼小叫着跑了過來,林弦驚三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這不是砸人家招牌嘛。
只華瀾庭在領會了發散思維的要義後不慌不忙,又喝了口酒,才拉住急赤白臉的老闆溫言勸道:
“大哥,有話好好說,先別急。您看這是好事啊,一分爲二,這擺明了是您要開分店的吉利兆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