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易流年問。
“如果真有人要截殺我,不外乎直撲郴州城,以及在大路或小路上堵截,不能肯定太和教有沒有在城內外安插耳目,我虛晃一槍從這裡趕往大路,是希望對方判斷我走大路的可能性不大,安排的力量不會是最強。”
熊成貓確實不笨,說得在理。
也真讓他猜着了。
作爲熊家的重要人物,熊成貓和熊成羆列在了太和教的必殺名單上,狙殺熊成羆的一路失手了,而因爲熊成貓昨晚遇襲後來了郴州,派去殺他的人撲了個空。
巧合之下,他大哥熊成羆對他的暗殺反而讓他躲過了一劫。
太和教中部分舵於是重新做了部署,調遣並增派人手,分舵主“八府巡按”手下的“五方巡使”全部出動。熊成羆已經重傷,在雙方尚沒有全面開戰時,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如能幹掉在外的熊成貓,會給歌月會和熊作妖造成一個沉重的打擊。
原先的一路人馬追了過來,另外兩路從其他地方趕過來,在大路和小路兩個方向上進行堵截。
在大路上逡巡埋伏的是相對較弱的一隊。
熊成貓他們沒能避開。
這一路由西方巡使劉水垠帶領着“十殿閻羅”中的李代、陶疆把守。
雙方遭遇後,方柏升空對上了劉水垠,熊成貓手下的四名玄珠境強者也在半空中和李代、陶疆動起手來。
孟濠濮與雙面蛟還是尾隨在後沒有現身。
方柏的傷勢沒有好利索,屠剛和屠強也還沒有完全從使用“須彌巨靈掌”後的虛弱期恢復,兩撥人馬形成了僵持,劉水垠一方還略佔一分上風。
地面上,華瀾庭他們護住了熊成貓,見上面不能馬上見出分曉,林弦驚道:“對方奈何不了你的人,他們的目標是你,我們繼續前進,不要乾等在這兒。”
林弦驚說的沒錯,劉水垠見自己三人不能獨得大功,已經通知了同夥趕過來增援,拖得久了,等其他四位五方巡使帶人到齊,有孟濠濮在也難以脫身了。
一行十三人快速縱馬前行。
沒走出多遠,從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哈哈哈,沒想到是你們,冤家路窄,這次老夫要一雪前恥。”
這是鄧凌的聲音。
他本爲一散修,受僱於熊成羆襲殺熊成貓,但他同時已經被太和教中部分舵網羅,成爲了外圍的一名護法,這次被劉水垠招來幫助阻擊熊成貓,再次巧遇萬象門弟子。
上次失利,不想這麼快就又見面,鄧凌躲在遠處的空中,正想着一箭雙鵰,既能拿下熊成貓邀功,還能一洗昨天沒能在天機術上擊殺林弦驚他們的恥辱。
鄧凌知道這夥人有高人保護,他在暗自提防的同時,不再多說,快速發動了天機攻擊,要速戰速決。
他要一擊奏效、斬草除根,這次出手異常兇猛。
林弦驚幾人反應迅速,立即結成陣勢,以天機融合技還擊。
他們的頭頂上方出現了肉眼不可見的劇烈氣機盪漾。
鄧凌的這一記重擊,被他們將將擋下。
不是四人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天機融合技的功力提高了,而是因爲有了華瀾庭和嶽光寒的加入。
嶽光寒的大預言術也屬於天機術的範疇,華瀾庭已把紫微斗數和紫微星斗觀天決結合,形成了“殺破狼”天機星戰術。
他兩人在路上沒有向邵楓和單天衝顯露,卻也旁聽了天機融合技的基礎原理與組合方法,這次參與了進來,六人以當晚領悟到的雪天易學中的“疊”字訣發出了融合一擊。
疊是交集,這一擊,把六人各自不同的天機密術中性質類似部分的精華髮揮了出來,交疊後威力倍增,抗住了鄧凌的兇悍攻擊。
鄧凌驚呆。
這些個小子又給他帶來了驚喜,可惜是有驚無喜,又一次讓他無功而返。
再來一擊?
鄧凌爲人惜命狡猾的緊,一般情況下都不會衝鋒陷陣,習慣躲在暗處遠處放冷槍,以自身安危爲重。
一擊不中,想到上次被孟濠濮一聲冷哼迫退,他立即放棄了續戰的念頭,返身就要化流光遁走。
遲了半步。
就在他要走的時候,虛空中突然顯出一個粗壯佈滿鱗片的尾巴,猛然橫掃了過來。
那是龍馬雙面蛟的蛟龍之尾。
雙面蛟善變幻,虛空隱形的能力不次於孟濠濮,它悄然潛近,一記“神龍擺尾”抽到了鄧凌的身上。
鄧凌怪叫一聲,在空中打了幾個滾,不敢再留,負傷遠遁。
雙面蛟現身後,隨即加入了幾名玄珠境的戰團,一舉打退了李代和陶疆。
孟濠濮也出了手,他並不在乎什麼偷襲,取出了自己的兵刃一刀一劍,刀叫南來北往刀,劍名憑空千萬劍,刀劍相擊,一道電光流火飛向了劉水垠,把對方從空中壓迫到了地面。
劉水垠和李代、陶疆受了驚嚇,不敢追趕,熊成貓等人趁機疾速向前衝去。
等其他人從郴州與小路趕到,再要追趕已是不及,熊成貓他們在凌晨時分進了當陽城。
進了當陽,在陸續有熊家高手抵達後,熊成貓即刻被護送前往歌月會的總部樊城。
華瀾庭他們沒有跟去。
一是熊成貓不需要他們隨同了,二是他們要在這裡等候歌月會把要找的萬安帶過來,三是他們聽說當陽城裡要召開一個奇門遁甲道術交流大會,決定順便留下來看看熱鬧,然後再根據熊成貓的後續消息決定行止。
當陽是座小城,但城裡卻有一個大宗門,長於奇門遁甲道術,喚作大觀閣,其號召力能夠組織起這樣的大型盛會。
萬象門弟子適逢其會,都想見識下厚土大陸上的奇門道術。
第二天就是大會召開的第一天,睡了個懶覺,華瀾庭等人從歌月會的駐地走了出來。
當陽小城除了大觀閣,最爲出名的就是滿城的梨花樹。
此一時節,正逢梨花盛開。
梨花,冰身玉肌,凝脂欲滴,嫵媚多姿,是純情與柔的化身。
梨花,抖落寒峭,撇下綠葉,先開爲快,獨佔枝頭,又是剛烈的象徵。詩曰:
素淡香清自一家,
未容桃李佔年華。
尋常百種花爭豔,
偏摘梨白映脂頰。
城裡此際,梨花滿天,欺霜賽雪,偏有粉蕊飄飛。
白白與粉紅,別是東風滋味,冷豔餘香乍入衣,花落花開問誰識——芳心高潔?!
大街上,人流熙攘。
大觀閣的山門在郊外山上,大會的會址在城裡一處會館裡,萬象門弟子隨着人流走了進去。
裡面已是摩肩接踵,服色各異的修士成羣成堆聚集,第一天是暖場的時間,人們有的在聽人講法論道,有的在隔開設置的場地裡切磋比試。
兜兜轉轉,他們停在了一座高臺下,上面正有一個粉面公子在講道,四周圍着些人,不時提問辯論。
只聽那公子言道:“奇門、六壬、太乙號稱三大秘術。”
“奇門法術有三千六百個法門,其中又分爲大小法門,大小法門中又分爲上中下三等法術。”
“常用的類型有護身法、收元神法、制邪術法、互鬥法、驅魂散離法、索債法、陰壇符咒法、發兵將法、急難突圍法、扭轉乾坤法、六甲陰符法、伏匿藏形法、真人步鬥法、攘除疫病法、三奇神咒法、五鬼驅魂法和五鬼搜魂法。”
萬象門弟子都對奇門遁甲有所瞭解,但在衆人之中,若說是精通的的話,當屬台山宗道子單天衝了。
茅山道術與奇門遁甲,嚴格說來並不是同一種類型的道術,但二者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
聽了一會兒臺上人的講述,單天衝微微搖頭,低聲道:“說得也不爲錯,但是誇誇其談,沿襲古人之法,全無創見。”
茅臺道術重創新,所以單天衝這話雖然說得有些大,他也算有資格評論奇門遁甲的人。
他的聲音壓得甚低,臺上的那人並沒有聽到,但身邊有一玉面公子哥兒模樣的人卻不幹了,出言反駁道:“這位道兄,臺上的盧公子是我朋友,他出自奇門世家,修爲也許難入道友的法眼,但家學淵源,這識見總不會這般不堪吧。”
單天衝回道:“奇門遁甲象義結合,星神相同,八卦定蹤,圓融中宮,一通九宮,變不離宗。”
“象爲大象,義爲義理。奇門遁甲每一宮都交織着天地人神四種象義的組合。象可通融於天下,理可廣納於百川。”
“雖說天下術數術法各有乾坤,如周易八卦以陰陽爲主,風水堪輿以地形爲主,六壬四柱以天干地支爲主,梅花等易數以象形爲主,但任何事物之間都有着相通相融的交合點。”
“單單關注奇門遁甲,承古守舊,而不知觸類旁通,奇門之路只會越走越窄。”
這時旁觀諸人和臺上人的注意力已經被吸引了過來,粉面盧公子和單天衝爭辯了幾句後,變得有些掛不住面子了,臺下那玉面公子看着還溫和,臺上這位盧公子可比他要氣性大得多,起身喝到:
“祖宗傳下來的成法,歷經千錘百煉,我等後輩能盡力習會已是不易。你是何方神聖,才修道幾年?竟如此大言不慚,膽敢輕言開創改變?與你說道,簡直是,對牛彈琴!”
單天衝在臺山宗的一畝三分地上也是橫着走的人物,倒不會一言不合就惱羞成腦,但對方搶白過來,他在言辭上也不肯吃了虧。
當下急中生智道:“對,牛彈琴!”
說完還嫌不夠,抓住盧公子有本地方言口音的毛病,接上了一句:
“彼此彼此,我也覺得和仁兄的此番對話是白費口舌,對牛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