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然來見蔡雲深,其實並沒有什麼事,但人情就是這樣的,不常常走動,很多關係就會漸漸疏遠。將恭賀蔡雲深破境的賀禮送到,見面閒談些時候,表示自己不忘當年提攜之恩,這一次見面的目的也就算達到了。
蔡雲深等趙然告辭之後,便起身前往雲顯臺。
雲顯臺不在玉皇閣混元頂,而在後山雲霄頂,蔡雲深離開自家五嶽樓,過天橋,穿隱龍溝,上了後山,在一片丹壁之下,恭恭敬敬行禮:“雲深拜見老師。”
丹壁之上旋開一道木門,蔡雲深邁步而入,眼前豁然開朗,茫茫雲霧之中立着一座石臺,臺上對坐二人,一個是長鬚老道,白袍白髮;另一個是妙齡女冠,青衣素帶,體態婀娜。
那女冠率先起身,向蔡雲深施禮:“見過蔡師叔。”
蔡雲深回禮:“青衣道人好。”又向臺上的老道行禮:“見過老師。”
老道問:“雲深有事嗎?”
蔡雲深道:“趙致然來了,弟子記得當日老師曾過問了他的事,特來向老師回稟。”
老道笑了笑:“哦,五年了吧,如何了?他在華雲館還好?他什麼修爲了?”
蔡雲深道:“趙致然已是華雲館正式弟子,拜在靈劍閣江鍊師門下,三月時結了丹胎,受了黃冠。如今根骨已正,資質上佳,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老道點頭:“那算是很快的了,不負我當年的期許。這個嚴雲亦,當年我讓他收下此人,他還猶豫不決,反倒是江騰鶴有眼光,上佳的弟子被搶了去,看他後不後悔。”
蔡雲深笑了:“嚴師弟這幾年不敢上雲顯臺來見老師,怕是與此有關。”
老道一擺手:“那倒無妨,你跟他說,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依舊可以來見我嘛。好了,你過來看一下這幅畫。”
蔡雲深走過去,在石桌邊停下,就見桌上一幅絹本,畫的是海上仙山,楊柳依依,幾位真仙正於廊庭中對弈。
剛看了幾眼,只覺身邊輕柔的海風吹拂,自己忽然置身廊庭之中,正在觀戰。
蔡雲深猛然警醒,連忙抽神出來,看了看含笑望着自己的老師,再看了看正好奇觀望自己的青衣道人,定了定神,重新向這幅畫卷上看去。
倏然之間,蔡雲深又入了廊庭,兩位仙人對弈的棋局映入自己眼前。看了不多時,就覺局中廝殺之列,當真歎爲觀止,不自禁加入裡面開始心算了起來。
白子大龍被黑棋絞殺,正限於苦苦掙扎之中,蔡雲深算來算去,心中替白龍長了一子出頭。念頭剛動,棋盤上便多了一枚白子,正在蔡雲深算計的位置。
黑棋立刻應招,斜着飛罩。蔡雲深精神一振,白子跳,黑子跟跳;蔡雲深不得不回頭補斷,卻被黑棋抓住機會當頭鎮住。
白子靠,黑棋扳斷,白子跟斷,雙方立刻絞殺起來,對殺五步,蔡雲深忽然發現,白龍已經沒有了騰挪的餘地。
呆立半晌,蔡雲深只感天旋地轉,眼前發黑,氣海處一片翻騰。
就在此時,星河倒轉,日月穿梭,一股莫名的力量猛然將蔡雲深拉了出來,重新回到雲顯臺上。
蔡雲深連忙運轉心法,將翻騰的氣海平息下去,臉色略顯蒼白,搖頭道:“弟子修爲不夠,實在慚愧。”
老道卻鼓勵道:“雲深能落九子,也算不易了。”
青衣道人也在旁點頭,輕聲道:“蔡師叔能落九子,我卻只能下五子,今後還要向蔡師叔多討教。”
蔡雲深忙道:“青衣道人得通微顯化真人教導,家傳淵源,我哪裡敢當請教二字。”
青衣道人輕輕一笑:“蔡師叔不必客氣。”起身又向老道施禮:“畫卷已經送還,不知祖師爺爺還有什麼話麼?”
老道捋了捋長鬚:“回覆張真人,貧道就在這裡等他。”
青衣道人頷首告辭:“祖師爺爺留步,我就先告辭了。蔡師叔勿須相送。”
青衣道人走後,蔡雲深問:“老師,張真人有事要找老師?”
老道點頭:“不錯,數年前我去東海時作了此畫,張真人索要過去鑑賞,今日是讓青衣前來送還。我與他本爲摯友,卻依舊贈此重禮,想來必有要事相托”
蔡雲深不解:“這不是老師的畫作麼?怎麼成張真人的重禮了?”
老道將《蓬萊仙弈圖》翻過來,就見畫作背面有個符字。蔡雲深是陣法大家,陣法和符法相通,一見之下便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符文竟然含了八層結構,是個八階符籙!
“此乃張真人耗時兩年題記,有此符籙,此畫便不亞於九階神符,爲師可憑此畫抵禦天劫了。”
符法一道艱深至極,尤其到了五階之後,煉製便相當不易,威力更是堪稱恐怖。以蔡雲深的本事,現在入了大法師境,也就頂多是煉製五階符籙的水平,不僅費時費力,煉製五張還不一定能成功一張。
眼前這位老道,便是道門天下最頂尖的陣法師,道號龍陽子的那位。龍陽子俗家姓冷,但如今卻沒有人敢直呼其名,平輩相交之人以道號呼之,其他人等皆稱“龍陽祖師”。
以龍陽子之能,平生也就煉製成功過三張八階符籙,這幅畫作正是他煉製的第三張。當時被張真人借了去,說要研究參詳。
沒想到這畫作卻被張真人加了一個八階符文題記於後,頓時就成了不亞於九階神符的法寶。這可不是簡單的八階加上八階就能成爲九階,沒有將符法研究到極精深處,是絕不敢在這張畫作上加符的。
蔡雲深嘆道:“張真人當真學究天人,沒想到於符法一道上也精深至此。”
龍陽子道:“張真人當然學究天人,但你看這符文,其中暗含靈寶派的內蘊。我聽說張真人前兩年一直在純陽閣,想來此符是他參照靈寶秘法所制。”
蔡雲深更是不懂了:“純陽閣肯以靈寶秘法相授?怎麼可能?”
龍陽子道:“所以我說,張真人這禮給得極重,看樣子是有大事求到爲師身上了,不得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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