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着石壁開始找,以爲會在石壁上看見洞窟或者是其它東西,但偏偏什麼也沒有。這個洞窟的底部,土質十分堅硬,在堅硬的表層上,還有一層黏糊糊的物質,像是沼澤裡腐爛的泥漿,又像是崑崙毛球洞裡,動物積聚的糞便,空氣有些悶熱,熱氣中,散發着一種難以言明的怪味。
我不死心,順着石壁又找了一圈,胖子最後也放棄了那扇墓門,跟着我一起找,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倆幾乎摸遍了每一塊石壁,卻一無所獲,黑暗而憋悶的環境中,讓我有一種又一次被密洛陀困住的感覺,心裡頓時毛嗖嗖的。
胖子找了一圈也不煩躁,嘴裡罵罵咧咧,說小哥的祖宗不地道,修個墓還遮遮掩掩的。我道:“你見過誰修墓大張旗鼓的?《葬書》言:葬者,藏也,爲人而不可見也。再說了,第十八層埋的指不定是什麼東西,別瞎給小哥認祖宗。”
“行啊,我說天真同志,看來你這兩年還真下了不少功夫,《葬經》《葬書》你都研究透了,改明兒是不是把古董鋪關了,開個殯儀館啥的?”我剛想罵胖子不靠譜,結果突然發現,在胖子所站的地方,腳下的爛泥似乎格外多些,此刻手電光太暗,我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胖子住嘴,隨後走到他旁邊,蹲下身一看,果然有蹊蹺。
這些爛泥成黑色的黏糊狀,但在這些黏糊的物質中,還有一種如同砂石一樣的東西。我趕緊拿過胖子手中的手電筒,發現只有我們腳下的地方爛泥較多,甚至沒過了腳背,形成了一道拱形的山脊,彷彿一條直徑線蔓延而去,看形狀,明顯是人爲堆出來的,有什麼人會幹這種無聊的事?
爲什麼要將土弄成這樣?
我心中一動,衝胖子打了個手勢,隨着打着手電筒,順着泥土蔓延的方向而去,不多時,泥土的拱形到了盡頭,盡頭處是四分五裂的人俑,周圍的爛泥中,砂石一類的物質顯得更明顯。
胖子一見,立刻回過味兒來,在手上吐了兩口唾沫,旋即將盡頭處斷裂的人俑甩向遠處,我也跟着幫忙,僅僅片刻間,這裡的人俑就被我們清理乾淨,與此同時,一個漆黑的洞口露了出來。
那個洞口看的我幾乎心頭狂跳,順着手電筒的光芒往下,洞口處可見魚鱗形的下鏟痕跡,這種魚鱗形的盜洞,一般人根本打不出來,因爲它下鏟子十分緊湊,需要極其老練的手法和臂力,這樣的魚鱗狀入口,符合建築學中多支點原理,十分穩固,不容易塌方。
我記得路人甲雖然搶了我的倒鬥裝備,但我當時被芝麻蟲追時,那隻打盜洞的洛陽鏟已經被我給報廢了,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盜洞,絕對不可能是路人甲打的,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悶油瓶!
胖子樂的一拍大腿,顯然跟我想法一樣,道:“瞧這打的多專業,胖爺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盜洞,肯定是小哥乾的。”
我和胖子想法一樣,一時間心中也激動不已,但這麼傻樂也不行,片刻後,我壓下心頭的喜悅,道:“既然小哥已經在前面開了盜洞,咱們就下去會一會,這十八層地獄是什麼樣。”
胖子看見這盜洞比我還激動,就跟見了親孃一樣,樂呵呵的圍着傻轉,道:“十八層地獄!胖爺既然來了,就絕不空着手回去,下面就是閻羅王的辦事大廳,我也要順幾件出來。”說完,將裝備包一緊,探着腦袋道:“唉,天真,我先下去,你跟上,姓齊的已經在咱們之前下去了,沒準正跟小哥幹架,咱們得去幫忙才行。”
我正想說,悶油瓶哪需要你幫忙,你別去添亂就得了,結果胖子是個行動派,腦袋朝下,就爬進了盜洞。這盜洞打的並不寬,即便是我鑽進去也是屁股一翹就貼到洞頂,可見打盜洞的人雖然技術好,但洞打的比較急。
胖子已經進的只剩下一個腳,我趕緊跟了上去,盜洞的入口周圍,全是爛泥一樣的物質,我看着就想起密洛陀,想起毛球兄弟,只覺得還是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不多時,我和胖子一前一後拐過了底下的彎,拐彎後,我突然覺得不對勁,因爲盜洞突然擴大了起來。嚴格來說,不是盜洞擴大,而是盜洞打到這裡時,突然連通了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而我們後面是狹窄的盜洞,前面的通道卻挺大,可以容兩個人並排爬行。
胖子在前面打手電筒,嘴裡嘖嘖稱奇,道:“這小哥運氣也太好了,直接連通,還真省事,咦……這是什麼。”
胖子突然停下身,伸手去摸洞頂,我只得跟着停下來,仰着脖子去看胖子頭頂的東西,由於視角的關係,我只能看到圓圓的一坨東西,半埋在頭頂的土層裡,探出半截。
這時,胖子已經伸手摸了上去,隨後道:“是個獸頭。”獸頭?土裡怎麼會莫名其妙埋了獸頭?我看不清楚,便問胖子:“獸頭長什麼樣?又是麒麟?”
胖子支唔了一下,語氣不怎麼確定的說道:“像辟邪獸,對,應該是辟邪獸。”我還不瞭解他,光聽胖子說話的語氣就覺得不靠譜,於是我捅了捅他的腳,道:“你往前爬,我來確認一下。”
胖子還在摸那個獸頭,我話剛說完,他頭頂就掉了一陣細碎的土塊,緊接着,胖子道:“那到不用,我直接給你拔出來了,行了,研究什麼獸頭,難不成準備不開殯儀館,改行做考古了?別怪胖爺沒提醒你,那一行不僅看眼力,還看學歷,你啊,就……”
我猛的打斷胖子,道:“別說話!”胖子聲音一頓,身體也停止了爬動,似乎搞不明白我怎麼突然嚴肅起來。
並不是我可以嚴肅,而是就在胖子說話關頭,我聽到了頭頂的土層中,響起了一陣極其輕微的啪嚓聲,這聲音我太熟悉了,彷彿是某種機關開始運作的聲音。
隨着胖子的噤聲,那種細小的聲音越來越密集,緊接着,我感覺頭頂的土層中,彷彿有沸水在煮一般,頭頂不斷有細碎的土塊往下掉,而這時,我已經爬到了先前那個獸頭的位置,它被胖子隨手丟在一邊,此刻就在我眼前,這時我看清了,它確實長得很像辟邪獸,但這個獸頭並不是辟邪,而是一隻墓室頂端常見的囚牢,這種傳說中鎮守真地府入口的野獸,常見於陵墓的頂端。
衆所周知,所謂的陵墓,陵是在地表的建築,而墓則是位於陵的地下,這是古人陰陽宅的觀念的延伸,而囚牢一般在陵的頂端,而此刻,它卻頭朝下,在墓的下面,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由去看頭頂,囚牢原本所處的地方,凹進去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洞口十分圓滑,似乎是人工打磨過的,我趕緊伸手摸了一下,頓時,掌下的溫度燙的我幾乎叫出聲,因爲我摸到的是一個類似鐵片一樣的東西,而那個鐵片,此時正散發着高溫,我只是摸了一下,手上幾乎燙出了泡,而這時,頭頂那種如同水煮沸了的翻騰聲也越來越大,頓時,我想起了爺爺筆記中記載的一段,關於琉璃頂的機關。
琉璃頂是在墓的上層,用琉璃瓦蓋上火油,盜墓賊只要一打盜洞,弄碎琉璃瓦,裡面的火油就會噴出去,將人燒的屍骨無存,但這種機關一但被觸發,由於火油向下走的慣性,因此墓室也會被焚燬,後來,便有土夫子想出了從側門破解機關的打洞方法,使得琉璃頂成爲了一種擺設。
讀了爺爺的筆記後,我後來還特意問過三叔,關於琉璃頂的事情,當時,三叔告訴我說,琉璃頂是最低級的機關,還有一種更可怕機關,不僅可以傷害盜墓賊,而且還能保證墓室不被毀壞,那種機關,叫‘天寶琉璃雙龍頂’,之所以叫它雙龍頂,是因爲這種機關被設置成兩層,上層的火油防止盜墓賊,火油下面是夾雜了膏石一類防火油物質的東西,這樣,當盜墓賊觸動雙龍頂時,上層的機關發動,但卻並不會毀壞主墓室。
而盜墓賊如果僥倖逃脫上層的火油機關,那麼緊跟着的第二道機關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因爲它就在墓室裡,當第一次火油機關被破解,盜洞直到第二層時,盜墓賊已經進入了陵墓修建者的牢籠之中,他會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打通盜洞,而是進入了機關的第二層,要想進入主墓室,必須要繼續往下挖,挖開底下的膏土層,下面纔是真正的墓,而這時,往往第二層機關已經啓動,盜墓賊頭頂的膏土層,會有火油倒灌下來,沒等第二層膏土被挖開,人已經屍骨無存了。
簡單來說,這種天寶琉璃雙龍頂,就如同漢堡包一樣,將兩個琉璃頂,用奇特的手法組合起來,一上一下,盜墓賊即便躲過第一層火油,一旦進入第二層,就會變成一個夾心餅乾,除非他能在瞬間挖通底下的膏土,否則只能成爲盜墓失敗的犧牲品。
而此刻,我看了一下自己被燙出水泡的手,再一聽頭頂滾動的聲音,我幾乎可以想象,頭上那一層膏土上面,正有火油在滾動,如果我沒猜錯,我們現在,正處於一個‘天寶琉璃雙龍頂’中,據三叔說,這是最古老的琉璃頂機關,後來因爲製作難度極高,逐漸失傳,才發展出了自毀式的琉璃頂。
而胖子拔了這隻向下的囚牢,不出意料,應該就是第二層的機關,想來打這個盜洞的人,一開始就識破了這是個雙龍頂機關,因此將盜洞直接打到第二層,避開觸發第一層,使得整個機關處於靜止狀態,能有這種手段的人,除了悶油瓶,我幾乎不做他想,但現在,悶油瓶打出了一條避開機關的盜洞,卻被這死胖子給毀了,我發誓,他這亂碰東西的毛病,我一定要給他糾正過來,不管用什麼方法!
我越想越驚心,但現在也不是責怪胖子的時候,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火油,順着胖子拔出的洞口倒灌下來。
我想象着那個場景,幾乎頭皮發麻,趕緊一推胖子的大屁股,道:“大事不好,快跑,快!”
胖子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我們頭頂的動靜此時已經很大,即便不清楚,也知道大事不妙了,胖子二話不說,一聲不吭的開始往前爬,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