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過去了,回頭看看我們這個家族,似乎並沒有因爲祖父的離去而風平浪靜,反而更是禍事連天!短短的四十年,三位伯父相繼離世,全都是怪病纏身!全身骨骼扭曲變形,肌肉鈣化和骨化,頭頂長出一個奇怪的突起,有半個拳頭大小,突起上不斷掉下如鱗片一般的硬皮!父親似乎也意識到了一些事情,當身體開始感到稍有不適時,便離家出走雲遊四方了!當然,這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我叫錢龍,繼承了祖業,在上海老城隍廟附近掛了間貨鋪,主要經營古玩修復,兼賣一些鏟地皮、抱筒子整來的小貨。當年爺爺從貢茂林那兒學到的手藝,涵蓋了瓷器、書畫、印章以及景泰藍,等傳到我這一代,能搞明白的就只剩下瓷器這一門了。
剛吃過中飯沒多久,豔陽如火球般炙烤着門外的水泥路,上海的夏天那叫一個悶熱啊!在太陽底下只要站上半小時,能被曬到的地方一準變紅!我坐在風扇下,正用丙酮水清洗着一個鼓釘罐,熱的滿頭大汗,下雨般往下流。
“阿文啊,在忙什麼?我來摟點貨啦!”說話的是我的一個同行,店鋪離這兒不遠,廣東人,一副苦瓜臉,後腦勺朝後突出,大家都叫他巴子頭。摟貨是古玩界的行話,指古玩行商戶可以相互將對方的貨拿走代爲銷售。無論古玩價值高低,凡同行認識的人拿走,只要立一字據即可。近百年來行內人士沒有發生“摟貨”不認賬、不守信用之事,也就形成一種行業的傳統規矩。
“嗯。”我頭都沒擡的哼了聲,巴子頭經常來我這兒摟貨,反正生意也不怎麼景氣,就隨他去了。
巴子頭這邊立了字據剛走,便聽到一陣“吧嗒吧嗒”的高跟鞋響:“請問老闆在嗎?”
我擡眼朝外看了一下,開了這幾年的店,經常會遇到這麼二的人。按往常時候,一般咳嗽兩下或者直直腰,示意一下老子就坐在這兒,並且是活的。但今天這位姑娘的口音,讓我產生了點興趣,雖然家鄉話我不會說,但還是可以聽得懂的。她的口音應該就是酃縣附近的。
“我就是這兒的老闆,姑娘有什麼事?”我放下手中的陶罐,朝外迎了兩步。我這店左右就這麼一間,東西全擺在這兒,所以一般情況下,連站起來都犯懶。
那姑娘見我能聽懂湖南方言,登時來了自信,挺了挺淡綠色碎花短袖下罩着的兩座高聳的小山,徑直走進屋來:“請問你是不是姓錢?”
“是的,姑娘怎麼知道?”我們這行很少打聽對方姓名,這讓我不禁提高了警惕。
那姑娘拿起一隻新仿的五足香爐,邊擺弄邊說道:“你爺爺是錢義吧?”
“你到底是誰?”家底被摸得這麼清楚,這讓我很沒安全感。
“我叫吳佳依,咱們的爺爺是老相識。”吳佳依放下香爐,轉過身正對着我說道。
這一下讓我想起了曾經陪祖父去炎陵的吳樾,心中登時輕鬆了一些:“哦,你好你好,你的祖父是吳樾老先生吧?”
吳佳依點點頭沒回答。我接着問道:“吳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我父親去世了。”吳佳依突兀的冒出這麼一句,讓我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心想着,你爹死跟我有什麼關係,難道你爹的爹認識我爹的爹,你爹死了,我還得去弔喪?
不過我還是安慰了句:“哦……人死不能復生,吳小姐節哀吧。”
吳佳依似乎沒有聽到我說話,來了個大喘氣接着說道:“和你三位伯父一樣的病。”見我不會說湖南話,便也換成了普通話。
說到這兒,我已經些許明白了,關於三位伯父的病,我不知琢磨了多少次。總覺得有些詭異,似乎從幾十年前搗燬炎陵開始,就一直有一個如夢魘般的惡咒糾纏着整個家族。看着吳佳依盯着我的眼神,我沒有說話。
“咱們別繞彎子,我來是爲了救咱們的命。”吳佳依頓了頓接着說道:“你應該也猜到了,當年帶頭破壞炎陵的十位老師惹怒了天神。四十多年過去了,這股噩運依舊籠罩在這幾個倖存的家族上,而且世世代代永不停息,直到這個家族從世界上消失。”
我點了根菸,找了個凳子給吳佳依:“你有辦法?”
吳佳依點點頭,長舒了口氣:“挖開你爺爺的墳,自然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