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的通風、排氣之後,司正峰一夥人果然輕輕鬆鬆的就來到了昨天的位置。
司正峰剛站穩腳步,他就打起手電四下觀察起來。
忽然“嗖”的一聲,他的腳下被一股強勁的外力扯動,差點兒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司正峰慌忙移回手電光朝自己腳底下查看,不看還好,這一看着實讓他冷汗爆流。他的腳底下正踩着一條拇指粗細的灰褐色生物,體表華潤有鱗,乍一看像是一條長蟲。他倒吸一口涼氣,剛要把腳挪開,“咔嚓”一聲,司正峰的左腿猛然一陣劇痛,似乎有兩排釘子深深地扎入了他的皮肉。司正峰疼的大叫一聲,他身旁的隨行人員都齊刷刷的將手電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這一照不打緊,差點沒把這幫人給嚇蒙嘍。只見司正峰的腳下趴着一隻遍身長滿鱗片,形態醜陋猙獰的怪獸正張着血盆大口,兩排尖銳的齒牙深深地鑲入了他的腿部。
“還不快幫忙,都站那兒挺屍呢!”司正峰衝着站在他身旁被嚇的不知所措的屬下大吼。他的話音未落,“啪啪啪”一連串震耳的槍聲隨即響徹石洞,彈殼“噹噹“的砸在地上,那怪物驟然鬆開了巨齒,“嘎嘎”嘶叫幾聲後爬在地上抽搐起來。大家尋着槍聲望去,楊瑞昌的美式柯爾特左輪手槍中正冒着白煙。“都愣着幹嘛呢!奶奶個熊的軍醫官斷氣了沒?還不快給司副官包紮傷口!”
幾秒鐘後,一個戴眼鏡的軍醫官揹着藥箱連滾帶爬地從人羣中鑽出來,抱着司正峰血淋淋的小腿忙活起來。
楊瑞昌曾是皖系大軍閥段祺瑞麾下的一個突擊連長,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在戰場上子彈見了他都得繞着飛。他把槍別進槍夾,走到司正峰面前,掏出一盒美國萬寶路香菸抽出一支給司正峰點上,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支。“司副官,您還能堅持嗎?要不我們先收隊,明天再來?”
“不不用!這點兒傷我還能扛,別因爲我耽誤了咱主子的強國大業。”司正峰的聲音略帶顫抖,話說得很吃力,明顯是在那打腫臉充胖子,硬撐呢。說實在的,曾祖父平日裡在袁世凱身邊收點“孝敬”,耍耍嘴皮子倒是很在行,要真讓他帶上一隊人馬衝鋒陷陣,說不好他可就是個逃兵。
楊瑞昌走到已經斷了氣的怪獸跟前,用腳尖在它的身體上踢了兩腳。“這東西像極了我在雲南見過的鬣蜥,可這怪物的個頭要比我見到的鬣蜥大兩三倍呢。再說鬣蜥一般只在南方纔能見得着,生活在從林中,以山雞、兔子爲食的,它怎麼還襲擊人啊?難不成難不成這就是老一輩人說的噬人蜥!”
此話一出,當場的氣氛立即變得緊張沉悶起來,人們個個難免心頭一怵。
正在這時,一向以博覽羣書、見多識廣自居的軍醫官羅城也想倒插一腳、賣弄一番。他站起身,扶了扶眼鏡,一本正經地說:“噬人蜥是種羣居動物,一般以十隻左右爲一個羣體。它們主要生活在石崖或是叢林之中,其攻擊性與虎豹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據說,1886年曾經有一支執行秘密任務的美國特種兵部隊在穿越亞馬遜熱帶雨林時遭遇數以百計的噬人蜥襲擊,結果裝備精良的美國特種兵部隊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噬人蜥與鯊魚有個相似之處,就是對於血腥味極其敏感。一隻幼年鯊魚的鼻腔中密佈嗅覺神經末梢的面積可達5000—6000平方釐米,其靈敏的嗅覺可嗅一公里以外的血腥味。而噬人蜥是僅次於它的一種陸地生物,它們一旦嗅到血腥味神經組織受到刺激立即興奮起來,其攻擊力會在數秒鐘之內提高上百倍。”
如果面前的這個怪物真的是噬人蜥,那麼此時此刻他們一行人的處境是十分危險的。
“軍醫官有點言過其實了吧?這東西要真是你說的噬人蜥,那這會兒我們恐怕都成了野味被分屍了,還能站在這聽你危言聳聽?你要再敢在這胡言亂語,擾亂軍心,本副官軍法處置!”司正峰怕戰士們被這個冒失鬼亂了軍心,他故作鎮定,不以爲然地說。
“可是”軍醫官剛要反駁,意外發生了。
“啊!救命救命啊”司正峰突然感覺自己的腿被人拉了一把,隨即便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叫喊聲。他藉着手電光慌忙朝腳下一看,卻是空空如也。擡起頭,他這才發現,面前的軍醫官羅城不見了。更詭異的是,被楊瑞昌開槍打死的那隻噬人蜥也不見了蹤影。
“快快看!”一個士兵用手電指着三米開外的地方驚恐地喊道。
在場的人都齊刷刷的把手電光向三米外的方向聚集,妹的,當時的場面真是無以言表。軍醫官羅城被十幾只噬人蜥圍在中間,烏壓壓的一片正撕咬他的軀體。此時的羅城,在短短几秒鐘的功夫已經被撕的支離破碎,血肉模糊。更噁心的是,就連起初被楊瑞昌打死的那隻噬人蜥也未能倖免,被同伴撕得面目全非。想必軍醫官和那隻噬人蜥都是因爲身上的血腥味招來了這幫東西。幸好司正峰的傷口被羅城包紮的很嚴實,要不然恐怕他就是羅城的死相了。
可憐了羅城,他僅僅是爲司正峰包紮傷口時沾了別人的血,竟惹來殺身之禍。
楊瑞昌順手奪過身邊一個士兵的湯姆森衝鋒槍,大喊道:“還愣着幹嘛?不幹掉這些傢伙,還等着跟它們共進晚餐呢!”
隨即,其他士兵也都迅速舉起槍朝那羣噬人蜥掃射起來。頓時山洞中火光四射,彈殼亂飛,戰士們的槍口個個冒出耀眼的火花。“噠噠噠噠”的槍聲響徹整個山洞,這裡已經成了硝煙瀰漫的戰場。
這種衝鋒槍全名叫作M1A1湯姆森衝鋒槍,它是M1湯姆森的前身,其彈匣容量爲30發,口徑9mm,是一種穿透性和殺傷力極強的美製衝鋒槍。經過長達半個多小時的大規模掃射後,噬人蜥已經個個被打成了一灘燒焦的肉泥。
“去,你們幾個過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楊瑞昌衝身邊的幾個士兵吼了一句。
那幾個士兵舉着槍戰戰兢兢地逼近噬人蜥逐一排查,他們確認沒留下一個活口後相互點點頭又回到了楊瑞昌身邊。
“報告司帶隊、楊副帶隊,經確認噬人蜥已被我軍全部殲滅,無一生還。”一個領頭的士官向司正峰和楊瑞昌彙報。
楊瑞昌點點頭朝那士官擺了擺手,示意讓他退下,然後走到司正峰面前。
“司副官,您看接下來我們?”
“剛纔的事只是虛驚一場,既來之,則安之,總不能空着手回去見主子吧!”“兄弟們,手槍上膛,都給我四處看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古董古器之類的東西。”司正峰衝着手下的士兵們喊了句。
一時間,石洞中響起了“咔咔”的槍膛聲,隨後便三三兩兩地向四處分散開來。
士兵們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動靜,個個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生怕赴了軍醫官羅城的後塵。
他們心裡清楚,在這種鬼地方,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命懸一線,一步走錯就得把一輩子都交待在這。
“啊!有鬼啊啪啪啪!”突然石洞的一頭傳來一聲異常驚恐的慘叫聲,隨之便是一梭子子彈擊打在金屬上的脆響。
“怎麼回事啊!”司正峰和楊瑞昌邊喊邊奔着槍聲衝了過去。
他們看見一個士兵雙手顫抖着握着手槍,僵在了那裡。司正峰順着那士兵槍口所指的方向望去,乍一看,他的心也“咯噔”一下跳到了嗓子眼,緊跟着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眼下一個六尺有餘,青面獠牙,長着三隻眼,四條臂的怪物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東西的眼睛裡射出陰森森的寒光,足以使對視者魂飛魄散。不過曾祖父身經百戰,也不是亂蓋的,再說他身後還有幾十號人眼巴巴地看着呢。他嚥了口唾液,硬着頭皮再走近幾步,藉着手電筒的光這回纔將這東西想看了個仔細。原來這是一尊頭戴化佛寶冠,四臂各執法器,結跏趺坐於獸座蓮臺,頭生三眼的神像。它額上正中眼爲縱目,三隻眼的眼球都採用鍍銀的技法做成,在金黃色的金身背襯之下銀光閃閃,晶瑩鋥亮,似乎具有某種靈性。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佛像之極品‘古格銀眼’?”司正峰興奮地感嘆道。
“真他孃的孬種,一尊神像就把你嚇成這樣了?”司正峰轉過身去朝剛纔開槍的那個士兵吼道。
“可可是我剛纔明明看見它的眼珠子在動”士兵驚魂未定地說。
“狗屁!你要再他孃的給老子在這霍亂軍心,老子軍法處置!”司正峰不容分說地朝那士兵一陣狂訓。
司正峰迴過頭自上而下,從左到右,仔細欣賞着這件舉世無雙的古格銀眼。忽然,他的目光無意停留在了神像身後石牆上刻着的四個血紅大字上——“入者十萬”。
入者十萬?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或是說在暗示什麼呢?司正峰沒有聲張,只是一個人在腦子裡暗暗分析着。
“司副官,快過來看看這!”不遠處的楊瑞昌衝着司正峰驚喜地喊了一聲。
司正峰急忙朝右側垮了七八步,出現在他眼前的又是一尊與剛纔那尊神像異曲同工的金像。只是這是一尊女性神尊,其形象生動,栩栩如生,體膚豐滿動感,凹凸有形,姿態嫵媚潑辣,比擬剛纔那座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實屬驚豔、堪嘆天物。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司正峰忍不住好奇,剛要伸手去撫摸那神像。剎那間,他的眼球又緊緊定在了牆上的四個大字上——“活命一雙”。活命一雙?這究竟又是什麼意思呢?
首先是“入者十萬”,接着又是“活命一雙”。前後兩句合在一起是“入者十萬,活命一雙”!
“入者十萬,活命一雙”?難道
楊瑞昌又爆發式驚愕地大喊:“司副官,您看那兒!”
不容再思考下去,司正峰順着楊瑞昌手指的方向看去,腦袋嗡的一聲鳴響,禁不住尖叫一聲“媽呀!”。
司副官的這聲尖叫誇張到了極致,在場的人都被他嚇得脊樑骨直冒寒氣兒。三十多個人,三十多把手電筒,三十多道光齊刷刷地照在了他的眼前。司正峰正目光呆滯地盯着不遠處的一個道士發呆。
這道士生得眉清目秀,儀表堂堂,他身穿袍,左手執拂塵,右手平放於盤坐的雙膝之上,雙目炯炯有神直視前方,表情淡定從容,儼然一副得道仙人的姿態。從他的穿戴服飾來看,似乎屬17世紀中,那麼坐在這裡恐怕已經有幾百年的光景了。不過從他清秀的面容,烏黑的長髮,以及白嫩的肌膚來判斷,這人不過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怎麼可能羽化成仙呢?
來不及細想,衆人的目光被那道士身後的一座黑玉寶座所吸引。這寶座高有一丈,寬足三尺,通體爲一塊巨大的黑色玉石雕刻而成,外鑲金邊,紋飾精美,妙不可言。其頂端刻有一個陰陽八卦,底座是一座蓮花坐牀,模樣倒與太上老君的“玉局寶座”頗有幾分神似。
黑玉又被人稱之爲“龍尾石”,產自江西婺源,它本身就有淨心化戾,驅邪避兇的效用。如此巨大精美的龍尾石當真罕見,實屬天物,其價值更是難以估量。古有秦昭襄王以十五座城池交換和氏璧的美傳,如今眼前的這座黑玉寶座恐怕用五十座城池也不一定能換的來。
“天物啊!這回發大財了!”副帶隊興奮地大喊。他或許是由於過度興奮的緣故,聲音中明顯夾帶着一絲顫抖,讓人聽起來十分詭異。
“發財嘍發財嘍!”士兵們也都激動地跳喊起來,在財物的誘惑之下,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嗜血的死神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安靜!”司正峰忽然大吼一聲,指着小道士面前兩個黑漆漆的小盒子說:“你們看那是什麼?”
楊瑞昌一個箭步衝到道士跟前,信手拿起其中一個盒子就要打開。司正峰大驚,剛要制止,可是已經爲時過晚。魯莽的楊瑞昌早已餓狼撲食般掀開了盒蓋。司正峰心裡“咯噔”一聲,全身冒出一身冷汗。與此同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咒似的靜止了將近一分多種,他們在等待災難的降臨。
奇怪的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司正峰隨即也跨上臺子,見楊瑞昌從盒子裡拿出一塊茶碗大小的圓形古玉,玉中間有個長不到半寸的方孔,通體爲暗黃色,表面有清晰刺眼的血紅色雲紋。這玉看似普通,實則寒氣逼人,陰風簌簌。司正峰也伸手打開了另一隻盒子,一股寒氣直逼他的腦門,彷彿有個邪物向他哈了口涼氣,使司正峰不禁打了個冷顫。司正峰手中的盒子裡同樣是一件古玉,此玉器通體爲暗黃色,表面卻又顯現出清晰刺眼的血紅色雲紋,給人一種陰森淒冷、異常詭異的感覺。
司正峰只是匆匆看了個大概,便蓋上盒子衝底下的士兵喊道:“此地不宜久留,兄弟們快擡着那兩尊金像跟我離開這鬼地方。”
說罷,他和楊瑞昌兩個人各自捧起一個盒子就要離開。他們拿起盒子的那一瞬間,兩個人幾乎同時看到了壓在黑盒子下面的兩張黃色符紙。司正峰走近一看,一張血書“動此錦盒必生悔,骨肉血親贖其罪。”另一張寫着“四十年後若不歸,世代阿鼻惡靈追。”
忽然“呼”的一聲,兩張符紙同時自燃,發出一團幽靈般的藍色火焰。頃刻間,符紙化作了灰燼。
司正峰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匆忙擡頭再看那個道士。妹的,果然有詐!
剛纔還是面容清秀,長髮烏黑,肌膚白嫩,儀表堂堂的小道士,轉眼間卻變成了一個面容枯皺,眼球深凹,白髮如雪的百歲老道。只是還好,他老人家依然穩坐如山,沒有絲毫要發作的意思。否則,後景難以想象!
司正峰瞪了一眼僵在那裡臉色蒼白的楊瑞昌,衝士兵大聲吼:“快!搬起兩座古格銀眼先撤,其它寶物日後再取!”
不料,他的話音未落。兩尊神像的方向同時傳來了士兵們驚恐地嚎叫聲。
“啊鬼鬼啊啪啪啪”瞬間絕望地哭嚎聲,刺耳地槍擊聲,士兵們互相廝打的慘叫聲迴旋在陰暗淒冷的石洞中。司正峰驚慌的用手電照向聲源,“撲騰”一聲右手一顫手電筒掉在了地上。匪夷所思,剛纔還生龍活虎的士兵們瞬間成了一個個兇殘的魔鬼。他們眼球翻白,動作呆滯,卻渾身都是蠻力。爲數不多的幾個正常士兵早已被那些惡魔殘害的沒有了人形。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還有的被抓掉了鼻子、耳朵,撕破了臉皮,摳出了眼珠子,一個個都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讓人毛骨悚然!
驟然,司正峰覺得什麼東西拽住了自己的褲腿,他下意識的“啊!”了一聲。一旁的楊瑞昌聞聲將自己的手電光打向了司正峰。不看還好,這一看可真讓楊瑞昌嚥了老半天胃酸。剛纔被噬人蜥撕得血肉模糊,五官不全的羅城正用一隻坦露着白骨,尚留幾絲血淋淋的贅肉的手死死拽着司正峰的褲腿不放。楊瑞昌見狀也來不及噁心,抽出腿上的軍刀就朝那東西的胳膊砍去。刀起臂落,羅城的手臂被從中間砍斷。
“司副官,您快走,我斷後!”司正峰也顧不上謙讓了,抱着檀木盒慌忙跑向出口。
司正峰鑽出石洞,剛跑不遠就聽見身後“咚”的一聲悶響,那是手榴彈爆炸的聲音。
半年之後,司正峰才輾轉回到南京。
可惜早已改朝換代,物是人非。袁世凱已經在不久前下臺,並病逝於南京。曾祖父萬念俱灰,離開了軍閥,帶着那塊寒玉和妻兒回到了甘肅老家。
三年後,曾祖父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