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門的事還來不及做個了斷,“護畜隊”老大的屎盆子已經赫然扣在了我的頭上。
晚上剛啃完兩張青稞餅,六娃和一幫護畜隊的壯丁們個個手裡提着斧頭砍刀之類的傢伙蜂擁擠進了我的屋子。我先是一驚,隨即才反應過來,這夥人並非是黑社會火拼,而是來找我這隊長去值班。沒轍,既然答應人家做了這“夜裡羊倌”,那就必須得盡職盡責地帶着其他隊員履行義務。
我披起下午老支書讓人送過來的一件軍用大衣,然後拿起生產隊僅有的一把手電筒出了門。要說護畜隊老大這個芝麻大的官還真不賴,村部唯一的一件軍用大衣暫時歸我禦寒不說,就連支書大人鎖在櫃子好幾年(聽六娃說,櫃子上了三把鎖呢!驚汗啊!)也捨不得拿出來用的一把解放牌手電筒竟也派發給了本人使用。而其他平民隊員,不好意思,只能將家裡的捅火棍拿來纏上點塑料紙充當火把用了。
我一聲令下,由七人組成的護畜隊一路山歌嘹亮開赴前沿。
山村的夜,似乎要比城裡更加幽暗、寂靜不少。我們一行七人手舉着火把幽靈一般漫步於鄉村小徑,陣陣陰風“嗚嗚”着從身後襲來,再加上貓狗啼鳴,夜鶯嘔吼忽忽,一個天造地設的詭異氛圍無須再去渲染。
“隊長,咱這是要上哪啊?”跟在我身後的一個壯丁打着冷顫問道。
“不知道。”我望了望伸手不見五指的四周,茫然地說。
壯丁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襖子,嘴裡嘟囔了句:“都不知道去哪,還當什麼隊長啊!”
我也毫無心思再跟那土鱉多說一句,只管打着手電小心翼翼地照着腳下,生怕一不留神捅了簍子。
從村西頭到村東頭一圈下來,我看看手錶已經快凌晨兩點鐘了。幾個人冒着簌簌陰風轉悠了大半夜,一切正常,目前沒有發現任何情況。我伸了個懶腰,哈欠道:“六娃子,最近村裡哪幾戶的牲畜出事比較頻繁呀?”
“這個嘛恐怕要數村西頭的幾戶人家了。最近幾天裡,村西頭幾戶加起來已經摺了四五頭牛和十來只羊了。”六娃怔了怔,憨憨地回答。
“那好,咱們下一步就去出事比較頻繁的村西頭蹲點。”一陣陰風颳過,四周的樹葉被吹得“唰唰”作響。我裹了裹大衣,心裡直發毛。
我正要轉身照着剛纔的路線再次返回村西頭的事故高發區時,身後的一個壯丁便喊了起來:“大傢伙出來是跟你找傷害牲畜的兇手來的,而不是半夜三更被你糊弄着從村西到村東,又從村東到村西的來回瞎折騰,跑這兒吹夜風來啦!”
我回頭看了看衝我叫囂的那個壯丁,個呀呀呸的,居然正是那會跟我擡槓的小夥子。事不過三,我要再不給這傢伙一點顏色看看,他還以爲本司令沒脾氣呢!
“你懂個屁!我在城管局幹大隊長時,帶着十來號人成天滿大街的巡邏,經的事比你吃的飯還多呢。你擱這跟我叫囂個卵子啊!”我一改剛纔的低調作風,忽然衝着身後的小夥子破口大罵。
顯然壯丁已經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發飆給鎮住了,僵在地上半天才嘟囔出一句話來:“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帶着我們就這麼來回瞎轉悠吧”
“瞎轉悠?我們這是在瞎轉悠麼!他媽沒文化真可怕,哥今兒個就好好給你上一課。我剛纔帶你們從村西頭到東頭走了一個來回,只是屬於戰前預備偵查。一圈下來啥也沒偵查到,那就得改變戰略目標了。既然夜間流動偵查的範圍太大,而且環境也不利於這樣做。那麼,我們便改用在事故高發區原地蹲點的策略。這樣不但省人省事,而且逮到‘兇手’的機率也足足提升了好幾個百分點”我故作專業地跟眼前這幫土鱉介紹着自己的良苦用心。其實我心裡明白,說了大半天,他們能聽懂個一知半解就已經是造化了。因爲據我所知,全村兩百多口人,除了學識淵博的外來戶老石之外,再還有點見識的就是曾經在小學混過兩年的老支書了。而我身後齊刷刷的這六個壯丁,說句難聽的話,整個就一身強智殘、大字不識半個的土包子。
我剛纔那幾句話顯然已經達到了預期的震懾效果,而且似乎要比預期效果更加樂觀。六個大小夥傻傻地站在地上,眼睛呲啪呲啪地瞅着我,半晌愣是沒一個人敢接我的話茬。
“嘿嘿,原來咱隊長是在世諸葛,孔明還陽,他心裡早就有了自己的如意盤算啊!怪我們沒見識,呵呵,沒有弄明白隊長的用意呀。”六娃忽然激動地盯着我,一時熱淚盈眶。
“是啊,咱隊長是沒死的諸葛,從墳裡爬出來的孔明嘞!嘿嘿,這兩個有學問的大人物加一塊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咱隊長一個人啊!”一個壯丁接着六娃的話茬神經地拍起我的馬屁來。
聽完壯丁的話,當下陰的我差點被背過氣兒去。什麼他媽“沒死的諸葛,從墳裡爬出來的孔明。”啊!這還叫人話麼?最後竟還冷不丁地加上一句“這兩個人”。嗚呼,暈得我直接蛋疼!葛亮大叔若是在天有靈,要讓他老人家聽見有人把他的姓和名愣是給分成兩個人,指不定還咋樣呢!
“隊長牛逼!隊長牛逼!”我本想幫這幫可憐的土鱉解釋解釋,誰知他們已經舉着火把吶喊起來。這陣勢似乎似曾相識噢,對了!是某部落野人聚餐時的一個儀式。
這幫傢伙,智商丁大的一點,肺活量倒是大的驚人。眼瞅着整條村的狼狗都被這些人給吼的蛋疼,它們迷迷糊糊還以爲是野人下山來搶婦女了呢!
“汪汪哞哞咩咩”整條村子裡的牲畜都被瞬間驚擾。狼狗、老牛、綿羊一齊狂吼,好傢伙,整個就一家禽聯歡會嘛!尤其是村西頭,那傢伙牛羊叫得誒咦?!村西頭不好,出事了!
我突然感覺事有蹊蹺,那村西牛羊的叫聲似乎顯得異常驚恐和慘烈。莫不是莫不是“吸血鬼”出現了?!
“快!村西出事了!抄起起斧頭、砍刀去村西!”我一聲驚吼鎮住了那幫跟殺豬似的正在歡呼吶喊的壯丁。
我們一行七人舉着火把,一路狂奔向村西牛羊驚叫的方向跑去。
聲音的來源是一戶村民的牛棚。這牛棚的樑柱上掛着一盞正在燃燒的煤油燈架,顯然是主人爲了防止半夜發生意外,掛上一盞油燈以便於半夜隨時出來觀察牲口的情況。不過,說它是個牛棚吧,嘿,裡面牛、羊、雞、鴨、鵝應有盡有,整個就一家禽俱樂部。我帶着其他人悄悄趴在牆頭上觀察了一陣,牛棚中的一頭老牛正痛苦地發瘋般嘶叫着。而老牛身邊的其它畜牲,個個驚恐地亂喊亂叫着。尤其是有幾隻雞,他媽誇張到了極點。我眼巴巴地看着它們撲哧幾下翅膀,然後加大馬力一踩油門竟個個將腦袋往牆上撞。忽忽,真他媽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雞自殺,你見過麼?
貧歸貧,可眼下幾隻雞居然驚恐萬狀地一個個將腦袋往牆上撞,這一定是有原因的。若是還有半點活頭,誰願意把自己的腦袋撞得稀巴爛啊?我想,問題的禍根一定是在那發瘋的老牛身上。我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皮,然後伏在牆頭仔細觀察。
終於,我在瘋牛的脖頸處發現了端倪。藉助樑上油燈微弱的光線,我隱約發現,老牛的脖子上似乎是纏繞着一條又粗又長的東西。這東西好像是個活物,它在正在設法制伏蹦跳的老牛。
“還等什麼啊,無論那東西是個啥,咱都得去爲被它害死的牲口報仇呀,走,幹掉它!”趴在我身旁的一個壯丁憤憤道。
我頓了頓,沒有言語,剛打算部署下一步作戰計劃時,意外發生了。我看見一個人掄着砍刀氣勢洶洶的已經向牛棚奔殺過去。
“誰?是誰過去了!”我驚慌地大喊。同時我轉頭看看四周,是六娃子,他不見了!
“隊長,是六娃子。這是他家的牲口棚啊!”一個壯丁緊張地叫喊着。
聽了壯丁的話,我心頭“咯噔”一繃。“不好,要出事。大家快跟我殺過去!”我邊發號施令,邊已經起身向牛棚衝殺過去。
一干人掄着傢伙衝到牛棚柵欄的時候,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短短几十秒鐘的時間內,六娃的一隻胳膊已經被一條長有一米,如同男性小腿一般粗細,形狀似蛇,通體呈暗紅色的怪蟲咬的血肉模糊。這怪蟲不僅長有蛇一般的眼睛,魚一般的鼻子,雞一般的耳朵,而且頭部粗圓又豎向似切痕一樣齊整,就像一隻從中間切開的冬瓜橫切面一般。更加新奇的是,這怪物的頭部還有四條三寸來長、筷子一般粗細的肉色鬍鬚。另外,它那冬瓜切面一般的頂端內部,居然長有尖尖的一圈齒牙。六娃子的胳膊正是被那一圈尖利的齒牙給一口要掉的。看到這慘不忍睹地一幕,我也顧不得內心的恐懼,連忙掄起砍刀衝向正在與六娃子廝殺的怪蟲。豈料,就在我剛要靠近六娃子的時候,使我措不及防、毛骨悚然的一幕再次發生了。
就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怪蟲那一直藏在牛頸下部的另外一端,突然從牛脖子下面竄出來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一圈尖利的齒牙,一口將六娃子的整個腦袋活生生吞進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