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完了苦澀的柰葉,補足“陽氣”後老滑頭這才帶着我走進了達珍的屋子。
“司令哥哥!”達珍小丫頭見了她的司令哥哥顯得異常興奮,也顧不得旁人在場,一骨碌撲進了我的懷裡。
“達珍好想你啊!笨哥哥,壞哥哥,你都不想達珍麼?怎麼不來看我啊?是不是忘記達珍了”還不等我開口說話,達珍嬌滴滴的好幾個問號已經砸得我無地自容。
丫頭見我遲遲沒有回答她的問話,掄起白嫩的小手在我的胸膛“咚咚”的敲打起來。她敲打的力度弱而柔,就像撓癢癢一樣。我心裡明白,這丫頭撒嬌的同時一定是怕捶疼了她的司令哥哥。看着達珍傻乎乎的可愛樣,我真想一口將她吞進自己的肚子裡,讓她永遠屬於我私人所有,這輩子也不再分開。
“傻丫頭,哥哥這幾天有點事給絆住了腳,脫不開身啊,所以沒來看我的小達珍。哥哥也很想小達珍的,吃飯想,睡覺想,走路想,不走路的時候也想。忽忽,總之是想得一塌糊塗啦!”我油腔滑調的跟達珍貧嘴道。
“嗚嗚!司令哥哥,我爺爺他”忽然,達珍緊緊抱住我的腰,在我的懷裡哇哇大哭起來。
“哦哦,瞭解,瞭解。咱爺爺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也不要太擔心,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再說啦,有這麼一個聰明可人兒的白癡小孫女愛他呢,爺爺怎麼會捨得有半點的閃失呢?”我心疼的安慰着丫頭。那種感覺真他媽想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她當玩具耍,只要我的傻丫頭能夠快樂起來。
“那你一定是來陪達珍回家去看望爺爺嘍?”達珍猛然將頭從我的胸膛挪開,瞪大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珠子盯着我的眼神高興地問。
“這個嘛我”我吞吞吐吐,竟一時語塞,回過頭去用乞求的眼神看了看身後的老石,希望他能夠放我一馬,讓我陪着自己心愛的傻丫頭回家。
然而,被村民們稱作“活菩薩”的老石,對我並沒有表現出他的菩薩心腸。老石用異常冰冷的眼神看着我,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他本人絕不會同意我離開。
“對不起,達珍!哥哥哥哥不能陪你去札達了”我轉過頭去刻意避開達珍那滿懷希望的眼神。
“爲什麼啊?你不要達珍了麼?你不是親口跟我承諾要把我送到我阿爸、阿媽面前的麼?”達珍起初見到我時的那種愉悅與興奮之情瞬間化爲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失落和絕望。
“我”無語。靜默。
“你說話不算數!我討厭你,不想再看見你!”說話間,達珍已經奪門而出,一路哭嚎着跑出了院子。
“達珍!”我剛要衝出屋子去追達珍,卻被門口的老石堵在了裡面。
“別追了,這纔是最好的結果。”老石擋在我面前,冷冰冰地說。
“可是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徒步去札達呢?如果半路遇上什麼”我着急地吼叫着。
“我之前已經託阿旺老人趕着驢車去送她了,剛纔就在門口等着呢,估計現在兩個人已經結伴上路了。”老石似乎早就摸透了我的心思,悄悄替我已經幫達珍打點好了一切。這一點,我是這輩子也忘不了的。
聽了老石的話,我心裡懸着的一塊巨石總算有了着落。人去樓空,達珍已經走了,留在她曾住過的屋子裡只會徒增傷感。我輕輕推開老石,魂不守舍地走進了自己的屋子,重重跌在土炕上閉眼蒙睡。
心中被諸多的疑團所困擾,從上午到晚上,我一個人靜靜地在炕上躺了大半天竟也沒有辦法讓自己睡着。老石說達珍的身上有古怪,這裡面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謎團呢?達珍好好的一個人,老石怎麼會說有古怪,還執意不讓我跟她有過多的接觸呢?是老石無中生有,設計拆散我和達珍,想讓我安心做個道士,順利登上“天尊”之位嗎?不,不會。以我這些天對老石的爲人瞭解,以及村民和老支書對他的評價來看,老石絕對不是一個會耍陰謀詭計的人。而且,他也是一個說話做事很有分寸的長者,我相信他輕易是不會猜忌中傷一個小姑娘的。那麼難道達珍身上真的有古怪?
晚上十一點多鐘的時候,我依然只是閉眼裝睡,遲遲沒有一絲倦意。
“唉,睡着了嗎?”我輕輕試探性的問了睡在身旁的老石一句。
一分兩分靜默。無語。
“沒有。”幾分鐘後,老石突然張口說道。
說這老傢伙是個怪人,那是一點兒也不亂噴。要說他沒睡着吧,遲遲不見回話;說他睡着了吧,隔了幾分鐘後竟又突然開口回答我。這老頭搞什麼飛機啊?整天跟邪物打交道,就連自己也變得有點“邪”了麼?
“你今天跟我說達珍的身上有古怪,有什麼根據嗎?”我儘量掩飾着自己內心的忐忑,假裝平靜地問。
“有,只是還缺乏證據。”老石直接了當的說。
“證據?什麼證據?”我一骨碌拾起身,坐在老石身旁問。
“這個嘛恐怕需要你的配合。”老石也拾起身子,與我面對面的坐在了一起。
“嗯,我配合,你想知道什麼就儘管問吧。”爲了搞清事實,更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我必須知道真相。而現在,唯一能夠幫助我的人就是老石。所以他的問話,我必須竭力配合,而且不容有半點的隱瞞。
老石頓了頓,從桌子上拿起水煙槍裝了滿滿一斗旱菸葉,接着說:“那就從你在井穴中大戰妖蟾說起吧。”
“嗯,妖蟾”於是,我一五一十、絲毫不敢遺漏的跟老石再次講述起自己在井穴中與黑白兩隻妖蟾肉搏的情景。
老石從炕頭的爛席邊上折斷一支竹籤,然後放在煤油燈的火焰上點着,又用它引燃水煙鬥中的菸葉,邊大口吸着嗆人的旱菸,邊細細傾聽着我大戰妖蟾時的每一個細節。
“等等!你是說小白蟾落地後瞬間不見了蹤影?”老石突然打斷我的話,似乎像是從這句話中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
“嗯,那畜生跑的快,也許是鑽進某個石縫逃生去了。”我不以爲然地說。
“哼,恐怕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老石吹出一口煙霧,喃喃道。
“接下來呢?”還不等我再說點什麼,老石便急於知道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
“後來”我又接着剛纔的話茬,大噴口水地講起自己的光榮史。
微弱的油燈下,兩個大男人面對面地坐在炕頭上,一個如此這般地講述着一段匪夷所思的傳奇故事,另一個手裡端着水煙槍鎖眉沉思
“你是說達珍的眼神在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老石再次打斷我的話,驚疑地詢問到。
“嗯,而且是翻天覆地的變化。開始她是滿臉黯然,眼射寒光,後來幾乎是在眨眼的功夫,達珍又變回了之前的溫存、稚嫩。”我極力向老石訴說着當時的狀況,希望他能夠從中找出線索。
“哦,是這樣。我明白了!”老石“啪”的一聲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如夢初醒般叫道。
“你明白什麼了?”我急切地追問老石。
“現在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那姑娘已經被‘侵身’了。”老石在桌角“哐哐”幾下敲了敲菸斗裡的菸灰,陰着臉說。
“‘侵身’?你的意思是?”我的腦袋“嗡”的一聲鳴響。難道達珍已經被人?
老石似乎已經猜出了我心裡的顧慮,連忙解釋說:“你別曲解我的意思,‘侵身’實際就是被不乾淨的東西操控了意志,侵佔了皮囊,而並非是被壞人玷污了身子。”
“髒東西?你指的髒東西難道就是那白蟾!”我驚愕地問道。
“不錯,正是白蟾。試想,假如那白蟾劃破你的手腕後同時也被問天割去一條腿,它順勢掉在地上又無處藏身,便來了一招金‘蟬’脫殼,就近遁入了地上的達珍身體中。如果以上推斷成立,那麼後來在她身上所表現出的前後反差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至於她突然“甦醒”,或許是當時真正的達珍看到你手腕處血如泉涌很着急,她憑藉自己的頑強意志戰勝了體內妖蟾的操控。無論從科學角度,還是堪輿學說,這都是說得通的。”顯然,在這之前老石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故而纔會一再阻止我跟達珍見面,怕我被侵身的怨靈報復。如此看來,他今晚讓我再次跟他講述井穴中的細節,主要是爲了讓我從中覺察出達珍被妖蟾“侵身”的始末。
事已至此,老石並沒有再分析下去,悄悄躺回原來的位置睡去了。我也沒有再發表任何看法,只是僵在炕頭上呆呆地反覆回憶着洞穴中的事,希望能從中提出反證一舉推翻老石的論斷。
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憶着,揣摩着,分析着,然後再從某些細節中提出反證。只可惜,我那些所謂的反證在老石的推論面前竟都變得不堪一擊。莫非,達珍真的被妖蟾的怨靈“侵身”了麼?
第二天,我從老石那裡借來一大堆“堪輿學”的入門典籍。其中包括《乾坤法竅》、《平砂玉尺經》、《奇門秘卷》、《寶照秘訣》、《十道天心》這些年代從唐宋到明清不等的玄學古籍。我花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時間將這五本書一字不落的仔細閱讀了一遍,只可惜,上面盡是些麻衣甄宅,去病除災的低級入門知識。至於老石所說的‘侵身’,五本厚厚的典籍中居然隻字未提。
正當我瀕臨絕望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一件幾乎已經被我遺忘的古卷——《九天元女青囊海角經》!
說到《九天元女青囊海角經》,當初血湖詐屍的危急時刻要是沒有它,我恐怕早就已經交代在那兒了。雖然這古卷經歷過血水的浸泡,卻並沒有出現絲毫的變異。我斷定,此書一定大有文章。
我匆匆翻開《九天元女青囊海角經》的目錄,果然從中發現了“侵身”一詞。只不過,它的全稱應是“驅魂侵身”。
書中說到:“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二名爽靈,三名幽精;其魄有七,即爲屍狗(天衝)、伏矢(靈慧)、雀陰(氣)、吞賊(力)、非毒(中樞)、除穢(精)、臭肺(英),此皆‘身中之濁鬼也’。其中魂爲陰,魄爲陽。三魂當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獨住身。七魄之中,雙天魄、雙地魄和三人魄,陰陽相應,從不分開,並常附於人體之上。人若太虛,陽氣衰敗,陰氣濁身,穢物極易驅其命魂,取而代之,並操控其意志爲所欲爲。”
古卷中所提到的“三魂七魄”玄說,對我而言倒不是很有興趣。不過書中最後一句“人若太虛,陽氣衰敗,陰氣濁身,穢物極易驅其命魂,取而代之,並操控其意志爲所欲爲。”卻解開了我心中的疑問。當時的情況下,達珍的身子的確很虛,而且井穴屬陰,陽氣的生存空間幾乎被陰氣盡數佔去。白蟾本身就是至陰至邪的穢濁妖物,在那種情況之下輕而易舉就可以取代達珍的命魂,並操控她的意志。只是,爲什麼侵身後的達珍遲遲沒有對我動手呢?是達珍本人的意志已經擺脫了妖蟾的操控,或是因爲妖蟾因爲身受重傷的緣故,沒有勝算才遲遲不肯動手呢?
我繼續瀏覽古卷,希望能從中獲取更多的信息,以便幫助達珍從妖蟾的束縛中解脫出來。
在《驅魂侵身》篇的結尾處,我看到這樣幾句話:“侵身日久,陽人變陰,陰人變陽,陰陽相混,爲禍地方。若此,唯有一法方可逢凶化吉,造福鄉里。即以“三味真火”焚燒其肉身,使其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雖然這幾句話我只能斷斷續續的理解一小部分,但是其中的大致意思我卻看得分外清楚。這裡面無非是說,被侵身的人要是時間長了就會變作“陰人”,並且禍害鄉里,搞得本地雞犬不寧。如果想要解決問題,除非將活人焚燒
焚燒?難道除了置達珍於死地這條路之外,就沒有其它的路子可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