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多難興邦之地,最安全的過橋——米線。——張德帥語錄
2011年09月04日星期日晴
握着這一張張車票,我心裡是感觸萬千:
小時候,車票就是愛情。
這邊是我,那邊是小芳。
她成了別人的新娘;
長大後,車票就是學業。
這邊是媽媽的嘮叨,那邊是老師的說教。
畢業後我就失了業。
再後來,車票就是歸宿。
這邊是我的蝸居,那邊是溫甬。
而更多的時候,車票卻是一張通行證。比如現在,我們將手中的VIP票在那個穿制服的眼前一晃,他之前還冰冷的臉色就變得溫柔多了。他立刻就抽出一條棍子來,就準備給我們開道。
看着他手中的那條棍子,蔣英瑜不禁皺了皺眉頭。她知道接下來那個穿制服傢伙的開道方式是如何的野蠻。不但蔣英瑜的眉頭皺起,就連張德凱妻子這種女人都對這種方式表示出反感來。
看到這種情況,我就勸解起那個穿制服的:“大哥,咱能不能換種方式?”
“換什麼。都是這樣!你叫那些人會動嗎?”那傢伙說完,就大聲吆喝起來。果真,前面的傢伙很配合地動都沒動。
看到這種情況,我也只好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了。剛想退下來時,心裡卻有了個不妨一試的主意。
我先勸解住那個穿制服的傢伙,就跑到張德凱妻子的身邊,將我的主意對她說了一遍。
然後,張德凱妻子就挺身而出,將我剛纔的對她說的那個關於她和張德凱的故事大聲複述了一遍。擁擠的人羣,在她聲音的指揮下,開始逐漸地向兩邊退去,露出中間一條狹窄的路線。我們,順着這條路線,魚貫地前行着。
兩旁,射來的都是帶着濃濃笑意的眼神。這眼神中,更多的卻是讚許。那個穿制服的看到這中間閃開的路線,有點兒驚訝起來。
我們就這樣在這條路線中前行着。偶然間,我還能看到熟悉的面孔,那是剛纔送我們VIP票的黃牛們。他們對我們只是露出一個笑容。此刻,這笑容顯得很純潔。
在這個故事的護送下,我們一直很順利地來到了那列停靠在車站的火車上。
一坐下來,圓寂師叔就對我批評道:“帥子,雖然你這個方法很有效。但我還是爲你這個方法而感到不齒。”
“爲啥子?方法有效還不好麼?”曹老頭卻有不同的意見。
“正是因爲這樣,我纔不看好這個方法。因爲,這個方法是利用了人心裡的一些不容易改變的東西。而倘若這方法用多了,萬一將人心中的那些東西給改變了,纔是最悲哀的。”圓寂師叔憂心忡忡地說道。
圓寂師叔的話,讓我心裡一驚。我的這個方法,不正是利用了人對堅貞愛情的嚮往麼。那些東西,都是和善一樣存在人心的。倘若我們將這些東西傷害的話,那麼損失的就不是經濟了,而是人最寶貴的東西——對善的嚮往。我們之所以會變得心越來越硬,不就是因爲我們的軟受到了損害麼?
圓寂師叔看到我這種情況,也就將話鋒一轉:“不過呢,帥子,我還是要讚賞你。你是利用了人心的東西,但你說的其實也沒什麼錯。只是告誡你今後少用這樣的方法。還有,將這些東西能夠發揚的話,豈不是更好?”
我點點頭。圓寂師叔話中的意思,我還是明白的。他雖然覺得我的方法有點兒不妥,但同時也覺得,我將一個美麗的故事,儘管這個故事在我的嘴裡是被誇大了的,留在了那些人的心中。
這時候,蔣英瑜指着我們這個車廂和隔壁普通車廂的那扇被鎖上的門說道:“爲什麼一定要將那扇門鎖上?”
自從上次來過我就曉得,那扇門是被鎖上的。還有這邊的VIP車廂永遠是空蕩蕩的,而那邊的普通車廂卻總是人滿爲患。雙方都隔着這扇玻璃門在對望。不過我們這邊是很優雅地每個人都坐在寬敞的席位上,而對面的卻是人人都跟沙丁魚樣是擠得都快成相片了。一張張蒼白的臉,都幾乎被擠得變了形,從玻璃門外羨慕地看向我們這邊。
“爲什麼一定要將門打開?”圓寂師叔卻微笑地反問道。
“就是就是。我們買了VIP座,就應該享受VIP的待遇。倘若讓對面的都進來,那豈不是買了張VIP,卻享受普座的待遇,這下就虧了。”張德凱答道。
“可是,我覺得我們不總是說人人生而平等的麼?既然都平等,爲何又要如此區別對待?”這時候,曹老頭也有點疑惑起來。
“其實,這個人人生而平等,正是伏爾泰最大的謊言。我問你,你能說人人生下來就平等麼,先不說男女之別,就說你生下來就是健健康康的,而另一個卻是生下來就是體弱多病甚至身體有缺陷,這時候,你覺得他是不是和你平等的?”圓寂師叔卻不同意曹老頭的觀點來。
“這……”曹老頭語塞起來。
“那麼我們不說這生理上的不對等。你想想,在一個社會中,孩子上學時,選擇的學校不同,富裕的可選擇的機會多,而貧窮的可選擇的機會少,這時候你說平等不平等?同樣是法律,富裕的可通過財富尋覓法律的漏洞而脫罪,而貧窮的卻只能甘願接受法律的制裁,這時候你說平等不平等?所以說,這個平等就是個美麗的謊言!”最後,圓寂師叔下了個結論。
“你的意思說,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平等?”曹老頭不死心地問道。
“沒有絕對的平等,只有相對的平等。這種相對的平等,就是我們所說的秩序。”圓寂師叔將眼睛閉起,“正是這種秩序,才讓我們社會維持了穩定。也恰恰是這種秩序,才使得我們更有愛。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將這種由於相對平等而產生的愛發揚下去。倘若你做不到,但你可以做到不要去歧視去迫害他們。但要記得,萬萬不可助長那種歧視,最不濟你可以膽怯地選擇逃避。因爲,仇恨很容易就可以將這種愛來取代。”
圓寂師叔的這番話,讓我們都沉默起來。最後,我悄悄地站起身,過去將那扇玻璃門打開。
蜂擁而進的人羣,將我衝得東倒西歪的。但我卻看到從剛纔就一直閉着眼的圓寂師叔,卻向我這邊看來,眼睛中滿是讚許。
張德凱妻子由於是第一次來到冥府,所以她無論看到什麼都是大驚小怪的。特別是這富有現代氣息的冥府,更是讓她驚歎不已。她的驚歎,一直持續到三生石。
一看到那座孤零零被圈起來的三生石,我都不禁想到上次和邋遢鬼一起在那兒照的相。那一次,是我照相最痛苦的一次經歷。
三生石旁,已經簇擁着很多人。人們是將三生石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羣的最外層,有幾個傢伙手中拿着幾張相片在攔着人就低聲邀請着:“照相照相,立等可取!”
看到這種情況,讓蔣英瑜有些失望。她在我身邊小聲嘀咕了句:“怎麼是這樣?”
我沒有回答她。其實很簡單,想毀壞一個地方,就將經濟生活帶過去。
這時候,一個傢伙看到我們一羣人杵在這兒,就笑着迎了過來。他將手中那一疊或高或矮或美或醜的照片搖晃着,嘴裡喊着:“照相照相!來一張?”
“拍一張好多錢?”看到這種情況,張德凱妻子就心動起來。
那傢伙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問道:“你們是單人照還是集體照?”
“情侶的那種!”張德凱妻子有點羞澀地答道。
“看你們這麼恩愛的份兒上,給你們個恩愛價,99!”那傢伙思忖了下,纔將牙齒咬得吱嘎吱嘎響地答道。好像自己吃了很大的虧後才下定決心樣。
“什麼?”聽到這個離譜的價格,我不禁脫口而出。
“恩愛價,這兒都算打了折的。”那個傢伙絲毫沒有臉紅。
“串串,你真認爲我們是啥子都沒見過說。”我指着那傢伙的鼻尖說道,“我告訴你,這兒我都不曉得來了多少次了。你這兒都是明碼標價,5塊錢一張。”
“大哥,砍價也沒你這麼砍的呀。別個從腳踝砍起也就算老,你倒好,直接從鞋底砍起。”那傢伙卻先發難起來。
“啥子喲,你這兒都是5塊錢一張,宰人也不能宰撒。我上次都在這兒拍了的,還是和帥子一起拍的。”邋遢鬼這時候也站出來,和我並肩站起。
那傢伙沒想到我們這兒還有熟客,他看到我們將他的底牌都亮了出來,不由有點兒張慌起來。他忙對我們低聲說道:“大哥們,大哥們,小點兒聲,小點兒聲。價錢咱們不是好商量麼,你們這麼大聲一嚷嚷,今後我還怎麼開店呀?”
“5塊錢一張!”我伸出5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悠着。
他連忙點頭,嘴裡連連說道:“今天我怎麼這麼倒黴?今天我怎麼這麼倒黴?”
估計對他來說,難得遇到我們這樣的,來三生石前旅遊的主兒。他也不想想,有這麼一大幫子人組團來投胎的麼?真認爲這孟婆古鎮是個大副本呀?
“大哥,你怎麼對這兒的行情這麼清楚?”邊走着,那傢伙邊和我攀談着。
“別說這兒,冥府什麼地方我沒轉過?”我大言不慚道,“戶籍科裡騙老白,閻王殿裡上過訪。上和倀鬼攀親戚,下能感動黃牛黨。三生石前拍過照,孟婆鎮裡喝過湯!”
“沒看出來,還是名驢友哈!”那傢伙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其實,這冥府也沒有什麼好轉悠的。全是黑漆漆的一片,拍什麼都得用閃光燈。”這時候,我就只好順杆子向上爬了。
“你不知道呀,現在旅遊這行業競爭大呀。你也知道,冥府的景點說過來說過去就那幾個,能有什麼搞事。又不能向陽間那樣,甭管有沒有,都能給你弄個‘名人故里’,那多好!”那傢伙感慨道。
“你說的是這段時間出了個‘孫悟空故里’吧?”我提醒道。
“就是就是,那個誰信呀?”那傢伙也附和道。
“那個算什麼呀。黃果樹還有豬八戒娶親的地方呢?”我對他也說了起來,“你也不想想,唐僧怎麼取經,應該從新疆走。什麼時候跑到貴州了,他跑貴州做啥子嘛?”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公款旅遊。公款旅遊,知道不?跑貴州的理由很簡單,就是預算沒花完,自己又提不出來,還不如多看看呢?”曹老頭提出了他的想法。
“做人難,做個名人更是難上難。生前不安靜,要到處跑,就連身死後還被爭來爭去的,弄得自己都不曉得要生在哪兒了!”那傢伙最終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這樣,我們攀談着來到被圍得水泄不通的三生石前。對着圍得很瓷實的人羣,那傢伙也是衝了幾次,都沒擠進去。最後,他只好搖着頭無奈地說道:“景點少人多的悲哀呀,冥府應該加大旅遊景點的開發進度呀!”
這時候,張德凱的妻子卻給我提出個要求。她的意思是,她既然已經來了,就想穿着婚紗和張德凱來一張,這樣更有紀念意義。
“兄弟,你們這兒有婚紗沒有?”我問那個傢伙。
“婚紗?這個真沒有,不是我打包票。我們這兒這些照相的都沒有。婚紗這個要求,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那傢伙愣愣地答道。
“那是因爲你沒遇到我們。你若早遇到我們,早就聽說了。”曹老頭隨口迴應道。
“兄弟,你們這兒有好多照相的?”我卻問了另一個問題。
“大大小小加起來有三四十家吧。”他繼續發着牢騷,“你是知不道呀,現在競爭很厲害,大夥都拼命地壓低價格,搞惡性價格競爭。弄得我現在都是賠本賺吆喝。”
“都沒有婚紗?”
“都沒有!”
“那你今後就別照相了。”我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你就開個婚紗租賃的。今後,別人照相,你搞婚紗租賃。大夥都有的賺。照張相五塊,租套婚紗幾大百,你能活活地美死!”
“大哥,還是你這個方法好。就憑你這個點子,今天咱們放開照,你們有多少,我就算多少。”那傢伙的眼睛中立刻發出光芒來,不過他很快又黯淡下來,狐疑地看着我問道,“既然有這麼好的主意,你爲什麼不來看呢?”
“我這不是沒成鬼嘛!我要是成了鬼,鐵定冥府第一首富!”我隨口說道,反正牛皮怎麼吹得大怎麼來。
聽我這句話,那傢伙就打量起我來。最後他才說道:“我說你們怎麼有點兒怪!”
“好了,咱們去照相吧?”張德凱妻子聽說今天的照相免費,就催促起來。
“對了。這婚紗不好弄呀,你也知道。這冥府最多的不是壽衣就是正裝,這婚紗太難弄了。”那傢伙搔了搔腦袋。
“我知道個地方可以來弄?”我看到他臉上的沮喪,就點醒他下。
“真的?”
“你去找李子木,那傢伙專門給鬼做衣服。”我笑盈盈地答道。
“李子木是誰?”苗如芸不禁疑惑起來,她肯定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也是個穿越者。他不是一直嚷嚷讓我給他露次臉麼,我就幫他打個廣告呀。”我笑盈盈地答道。
“帥子,你少寫這些穿越者的故事。上次你弄了三個穿越者,接着,我半天都沒出現過。”蔣英瑜不幹起來。
“放心放心。這次肯定不會了,李子木那傢伙和公子珏他們不一樣,不會巴巴地跑來,就露個臉。”我耐心地勸解起蔣英瑜來。
“你就少些植入廣告吧!”圓寂師叔將臉一板,“打廣告也算,還是給自己打廣告;給自己打廣告也算,還是一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寫的書。你這叫虛假廣告知道不?”
“我這不是跟小米學的嘛。先將大夥的胃口吊起來,然後將他們急死。等我的1999小米2大夥都能買到了,iphone6S都降到2000了。”我對圓寂師叔的話不以爲然起來,“這叫營銷,知道不?用呂子喬的話就個叫飢餓式營銷。”
“別說那部抄襲美劇的愛3了。”蔣英瑜聽到我說呂子喬就不爽起來,“這讓喜歡看美劇的我們情何以堪呀?”
“我說,你們就別吐槽了。咱們來是拍照的。快點吧,晚了就虧了。”張德凱妻子忙勸阻我們道。張德凱妻子有這點兒好,很注重實際。
儘管沒有婚紗,算是一種遺憾,但這些許的遺憾卻沒有阻擋住張德凱妻子的熱情。這一次,她將那個照相的傢伙替換了下來,自己開始費力地向裡擠了。在張德凱妻子的帶動下,我們一干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了進去。
就在拍照時,又出現個小插曲。不知道張德凱妻子腦子抽了啥子筋,她提出個匪夷所思的想法。
她要和邋遢鬼一起拍!
更關鍵的是,張德凱妻子還振振有辭。因爲今後張德凱的身體就是邋遢鬼了,她後半生就算跟着張德凱的靈魂和邋遢鬼的身體一起過了。她可不想看着照片上的不是自己枕邊人的樣子。
張德凱肯定不得幹。不過,他作爲一個北邱市男人,在他妻子幾句“你媽媽麻花”下也就只有接受了這個建議。
“生活要想過下去,男人就得帶點綠。”看到這種情況,曹老頭更是得意起來。
“你錯了。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張德凱無力地反駁道。
“對對,不和女人一般見識。”圓寂師叔也替張德凱開脫道。
不過,我看到每每張德凱妻子和邋遢鬼擺出比較親暱的姿勢時,張德凱的嘴角明顯都會抽動下……
衆人們都拍完照後,我們又來到了心願牆前。張德凱爲了彌補剛纔他沒能和自己的妻子拍成照的遺憾,豪氣地將買了幾十張便利貼,在牆上寫滿了自己的心願。
我也從張德凱的手裡搶過一張便利貼來,胡亂寫了一氣就準備貼到心願牆上。這時候,一張便利貼讓我大吃一驚,因爲便利貼上寫着:
君若有情妾則隨,三生石前定終生。
君若流水堅磐石,妾甘飛蛾撲燈明。
君做右軍東牀臥,妾爲孟光案眉平。
若問石畔駐足誰,胡寫亂塗是木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