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分陰陽。
陽世在明,陰世在背。
陽世太陽光芒萬丈,太陰、諸星辰的光輝垂照,而陰世之中,晦暗陰沉,詭異莫名。
馬三爺認爲,陰陽相合有大前程,他本是陽世人,卻在陰間獵食,壯陰魂,回陽世,陰魂化陰神,從陰世那些靈體之中獲得許多法術。
他這一座帆船,就是採陰世之中的一種藤木煉製而成的,船衝破陰陽界限,彷彿穿過了深沉的海水,當馬三爺的遁幽船從虛無裡鑽出之時,竟是一下子變的巨大,那帆上符紋似星光閃耀。
有風吹來,鼓盪風帆。
“掌帆,前進!”馬三爺大喊着。
風帆在陰風之中鼓盪着,朝着葬靈山的方向前進。
遁幽船穿行在陰世的高空迷霧之中,破開風浪迷霧。
突然,他看到下方的大地上,有着一隻高大的惡鬼正在趕路,只見這惡鬼青面獠牙,他的腰上居然圍着未知的獸皮。
惡鬼突然朝天空之中看來,馬三爺心中一緊,立馬操弄帆船,朝着斜上方而去。
那惡鬼明明沒有多高,卻在看到迷霧之中的船之後,身形晃動着,隨風而漲,一手便朝着船抓來。
“遁!”
馬三爺雖驚卻不亂,驅動着帆船上的遁法,帆船在將要被抓到那巨手之中時,涌起烏光,隨之化作一道烏光朝側方飛遁而去。
惡鬼一抓之後失手,卻並沒有追,而是朝着原本他前進的方向大步的奔行。
每一步跑出都顯得笨拙,但是呢,卻又沒有任何的聲息,而且每一步都跑的極遠。
這讓他有一種笨拙而怪異的快,甚至還有一種詭異的靈動。
他像是受到了某種吸引力,朝着葬靈山的深處而去。
馬三爺的遁幽船在極短的時間內,遁行了一段距離之後,再顯化了出來,船上的人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不由的想,居然遇上了陰世之中赫赫有名的青面鬼,看來此次葬靈山之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了。
……
樓近辰站在那裡,他的觀想法已經有所改變。
原本是應時而觀,適時而想,感攝太陽與太陰。
比如太陽當空照,他便感應觀想太陽就照在頭頂,這既是一種意想,又是一種接引。
意想的是太陽獨照我,接引的是真實的太陽。
屬於真妄皆在。
這一種觀想是緩慢的,持續的,是平靜的,是一種細細的漫長的感悟。
而現在他的觀想卻是在他的心間,太陽與太陰快速變換着。
原本這麼多年來,觀想太陽與太陰的沉澱,一切都化作歲月,歲月如流水,沖刷着他此時心中被誘起的種種妄念。
陰陽輪轉,世事變遷,他發現如此的觀想,有着一種奇妙的作用。
這種陰陽輪轉,似乎將他心中的一切都牽動了。
內心深處沉澱着的東西被捲起,原本的清澈似乎變混濁,但是又有一種異樣的清明。
一切都似再一次的整合。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圖。
“太極圖!”
如果將太極圖的陰陽兩個點,比做日月,那麼自己是否可以試一試?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他睜開眼睛時,是被一道衝背的惡寒之氣給驚醒的。
一隻如山嶽的青面惡鬼,在跨躍着一座座的山峰,朝着葬靈山而去。
他似乎並沒有發現樓近辰與陳瑾,也有可能是樓近辰與陳瑾兩人隱藏的比較好,他即使是感覺到了一些,也只是覺得是兩隻小靈鬼罷了,根本就沒有理會。
青面鬼直接從他們所在的山峰旁邊的峽谷之中跨過去。
而此時,那葬靈山的深處,卻發生了驚天動地的戰鬥。
原本那藍星蛇顯然已經到那異象處,此時可以看到,藍星蛇的身軀在那裡翻騰着,其身上一隻只藍色的眼睛閃耀着。
原來,它並不是真的醒來了之後,身上的眼睛就會閉上,而是也可以張開的。
而與之戰鬥的是一隻巨獸。
其頭頂有角,人形模樣,背上長白毛,雙手是爪。
它此時身軀被藍星蛇緊緊的纏繞着,而它的雙手又緊緊的抓着藍星蛇的頭頸處,不讓藍星蛇的嘴咬到它。
樓近辰曾與中州與東州邊界的那陰煞罡風裡的那一隻巨蛇戰鬥過,他的劍落在蛇身上,竟是無法破開其鱗甲。
而現在這藍星蛇的實力絕不下於那一條騰蛇,但是現在這藍星蛇與那怪獸大戰,竟是並不佔什麼上風。
陳瑾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心中暗自心驚,不由的問道:“我們還過去嗎?”,
他的目光不由的落在那朝着中心而去的青面惡鬼身上。
“等等看吧。”樓近辰說道。
突然,樓近辰感受到了一股惡寒。
猛的轉身,同時劍已經朝着身後刺去,這一刺就像是從他的頭頂拋飛而出。
拋出的一瞬間,劍身快速的虹化,在虹化的一剎那便剖開了身後的虛空。
同時陳瑾在樓近辰突然出手之後,左手黑傘的傘蓋上也浮現了無數的金色經文,從傘蓋到傘柄都有。
同時,右手已經從傘柄之中拔出一段劍身來。
只是他並沒有發現任何的危險,而樓近辰的劍化金虹,劃開身後虛空的一剎那,那一股惡寒便消失了。
然而樓近辰的劍卻並沒有停,反而是在他的手指划動之下,在虛空裡劃出一道弧光,朝着旁邊那一座山的山頭而去。
不知何時,那裡已經站着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袍人。
這白袍人不知男女,他朝着樓近辰看來,卻只看到一抹金色的光,這光並不燦爛,光芒凝鍊不散,不耀眼,如金絲一般。
朝着他飛刺而來。
他突然張口一吐,一股氣從他的嘴裡噴吐而出。
樓近辰突然感覺到了阻力,那一股阻力像是寒潭裡的水一樣,越往前阻力越大。
而陳瑾的雙眼看到,那個白袍人與樓近辰的劍之間,有着一團深色的霧,那霧像是要被霜凍結冰一樣。
樓近辰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一股阻力形成的漩渦。
劍術講究快狠準,但是從來都不僅僅有快狠準。
他的劍能夠初級的虹化,可以更快,威力也更大,更靈動,但是此時被擋下了他這一劍,那纔是真正動用劍術之時。
那冰寒般的漩渦快速卸去樓近辰劍身上的威力,原本直刺的一劍,被對方不斷的拔動旋轉,使得樓近辰劍上的力道快速的散去。
所以樓近辰也動了第二劍。
他的劍同樣的快速的顫動起來。
他知道,對方的法念想要將自己的劍纏繞束縛住,他的劍顫抖,劍尖顫動的幅度並不大,每一劍卻都將對方纏繞上來的法念給刺斷。
他的劍術已經入微,不多用一分力氣。
他的劍就順着對方的法念漩渦,不斷的顫動着前進,順勢刺入。
陳瑾看到樓近辰的劍在那霜霧漩渦之中,速度快速的下降,卻又陡然之間,綻放一片迷濛的劍光。
初時劍光的幅度並不大,但是很快,像是點燃的乾柴,只一剎那,那劍光便已經竄起,像是挑破了一團線團。
而那白袍人在這一剎那,如幻影一般變的漲大,同時化作數十道人影散開。
而劍光也在這一刻暴漲,同樣的化作數十道劍光刺向了不同的方位。
劍光分化,樓近辰用的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每一劍的劍尖都似有火在飄揚。
“啊!”
白袍散發的人身體快速的隱沒於虛空,但是卻仍然是被劍刺着了。
隨之,一件白袍從虛空裡掉落。
樓近辰伸手一引,劍便託着那白袍飛了回來。
白袍落在手中,一股強烈的陰邪之氣撲面而來。
“這是什麼東西?”樓近辰問道。
陳瑾說道:“陰世常有莫名的邪物,這件衣服大概是某個強大的存在穿過了,被對方拋棄,卻仍然能夠聚靈生邪,成爲一個強大的邪物。”
無論是樓近辰還是陳瑾都能夠感受到,剛剛那個陰靈,雖然強大,卻並不似有什麼智慧的樣子。
“收着吧,雖是邪物,但是用一些方法祭煉一番,或可成爲一件強大的法袍。”陳瑾說道。
樓近辰卻笑道:“我不擅長煉寶,給你吧。”說完他將這一件白色的邪袍拋給陳瑾。
陳瑾只能是接過,收入寶囊之中。
樓近辰之所以不要,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法袍有破洞,還是別人穿過的,他不想要。
“我們現在要不要過去看看?”陳瑾問道。
“其實我們現在離開是最好的,但是呢,不去看一眼,怎麼甘心呢?”樓近辰說道:“走吧!”
說完他已經遁入虛無,即使陳瑾也無法發現他的存在,只能是自己也小心的隱遁着,朝那中心處靠近。
樓近辰不斷的靠近,他潛隱着,收斂着念頭,原本他那隱隱生光的神念之身,此時已經一片晦暗,如一片迷霧。
他也沒有主動的飛遁,而是藉着風,像是一抹無形的雲霧,隨着風飄動,向着那中心處而去。
風當然不是隻往那異象處而去,而是雜亂的,但是他總是能夠從雜亂的風中,尋到朝前飄動的契機。
明明像是沒有用力,卻能夠從紛亂的風中借到風力前進。
攝空術,御大地於無形,練到高深處,便是御風術。
御風不見得多快,也不見得有多麼的強,但是卻很精微,需要法念對於風力有着極深的感觸,順風、逆風皆前進,悄無聲息。
正所謂,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樓近辰隨風飄啊飄,飄啊飄,從一隻伏在山石後面的怪物邊飄過,對方沒有察覺。
陳瑾他根本就沒辦法找到樓近辰在哪裡,他前進了一段距離之後,便感覺到了吃力,因爲他發現這一路上,看似平靜,卻都有一些邪惡的陰靈潛藏着。
他有幾次都差一點被發現了,於是他停下了步子,並且開始後退。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不過是五境的修爲,進入那核心圈子根本就無法做什麼,既然無法做什麼,便不如退的遠一些。
而且他覺得,樓近辰肯定也不可能正面強搶,只能夠是靠着隱遁之術,尋找機會。
若是真找到了機會,奪得了那裡面的異寶,到時候一定會快速的逃離,那自己唯一能夠幫助對方的方式就是接應他。
他想到這裡,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不斷的後退,來到了外圍之時,卻看到一個人持幡而行,左手持鈴鐺,一路的行來,隱隱有鈴鐺的聲音蕩人心神。
他悄悄的打量着對方,因爲他知道,之前王橋義就是被招魂魔君給趕入葬靈山的。
可是現在這個人絕對不是招魂魔君。
這人像是一具溼透卻又腐爛的屍體。
雙眼開合之間,一對腥紅的眼睛。
只看了一眼,陳瑾便不再看了,然而他不看,卻感覺有一股惡寒涌來,他想也不想,拔劍,揮出。
“鎮!”
他學的劍法之中,除了斬慧劍法,還有法咒,法咒結合劍法,便是咒劍術。
每出一劍,都念誦相應的法咒,便能夠有着相應的咒力附加於劍上。
一劍劃過無形的虛空,虛空都爲之一靜,像是被一股力量鎮懾住了一樣。
“秋蟬學宮啊!”一個聲音響起。
陳瑾看到那個溼屍,右手持幡,左手持鈴鐺,就站在自己的身後不遠處了。
陳瑾撐傘而立,他雖然是隱遁着的身形,但是他覺得自己在對方的雙眼之中根本就無所遁形。
“前輩與秋蟬學宮有淵源?”陳瑾問道。
“嘿嘿,淵源深厚啊,我可是在秋蟬學宮當過山長的,怎麼,你這後輩弟子,不認識我了嗎?”那溼屍的聲音極爲難聽,聽着刺腦,每一個字音都像是刺一樣扎着陳瑾的陰神。
同時,他又覺得,每一個音節都是蟬聲尖鳴,其實並沒有真正的說話聲。
這種似真似幻的聲音,他立即想到了一門法。
“蟬音幻真咒言?”這一門法術他也在修習,只是才堪堪摸到入門的門檻而已。
“嘿嘿!”對方笑道:“見到了山長,還不跪下迎拜!”
溼屍的聲音如蟬音一般的尖嗚,卻又在陳瑾的心中顯化出清晰的話來。
這一股力量入侵他心神,讓他有一種想要下跪迎拜的想法。
他緊束魂念,但是那蟬音尖銳,如圈震盪,讓他的陰神竟是在這種蟬鳴之中要震散去。
他左手拿着傘的手都在晃動,已經有些拿不住了。
他是陰神之身,當陰神潰散之時,一切都將如風一樣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