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美?隨風一怔,訝道:“竟然是詩聖杜子美,子美詩篇家喻戶曉,便是我等草莽之人,也久仰大名。昔日在下曾巧遇太白,卻不料今日又偶遇一大賢人,失敬失敬。”
杜甫之名此時天下誰人不曉?他和李太白兩人,可謂是唐詩的兩大高峰,不說後人,便是前人與之對比也是高山仰止。
隨風幼時便聽過其名聲,後來成年之後,其聲名更響,更是爲天下文人所共知。
杜甫長嘆一聲,搖搖頭道:“閣下謬讚了,在下自幼便遷至長安,可笑我這十餘年來在長安之中依舊毫無建樹。昔日難得聖上賞識,奉命留在集賢院,卻僅得參列選序之資格,最後仍舊不了了之。”
隨風面色也是一黯,道:“昔年朝政爲奸相李林甫所持,是以賢德之人紛紛不得重用。聖上賢明英武,識人善用,相信以子美兄之才,假以時日定能擔當大任。”
隨風雖然不知這其中究竟,但也大概能夠猜到,定然和那奸相李林甫有關。李林甫爲相十餘載,把持朝政,不知排斥了多少異己。好在玄宗皇帝眼見卓識非同一般,這才保得國力昌隆不衰。
杜甫明知隨風乃是寬慰之語,卻也點了點頭道:“如今李林甫逝去,又來了楊國忠。豺狼剛走,又來猛虎,也不知究竟要到何日才能真正有青天白日之時。”
就在這時,突然聽那圓通宣了一聲佛號。道:“施主,你此來想要見識一番泰山雄偉怕是不能如願了。”
“這卻是爲何?”杜甫一愣。趕忙問道。
他因爲屢遭貶斥,心中憤懣這纔想到來遊山玩水一番加以派遣。聽到圓通如此一說,自然更加不甘。
圓通雙手合十,一臉悲憫之色,道:“不日將在這泰嶽之上舉辦武林大會,天下武者將雲集此地。現如今泰山派已將上山之道封死,沒有請帖怕是難以上山。”
“怎會如此……”杜甫臉上無奈之色更甚,原本就很是滄桑的臉龐更是顯得有些瘦弱。
隨風見他如此心頭不忍。擺擺手道:“這不過小事一樁罷了,我能解決。”
“這泰嶽雄渾巍峨,山路陡峭萬分,便是沒有封山想要憑一己之力登上山巔,也不是一件易事,更何況此刻有着泰山派加以封鎖。若是強闖,更是危機重重。施主雖然武功高絕。可是雙拳難敵四手,武功再高之人也不是一派之敵。”圓通只當隨風想要強闖,趕忙連聲規勸。
隨風搖頭一笑,“我要是想要硬闖便是十個泰山派也攔不住我,不過子美兄不過想要一睹泰山姿態罷了,卻是不必如此麻煩。我有辦法!”
圓通本還想再勸。可是聽隨風說還有辦法,不禁也有些好奇,直直盯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動作。
隨風含笑不語,身軀一振。一道斑駁的紫色雲氣從其身軀之上的萬千孔竅之中噴涌了出來。看着,像是一片雲嵐一般。直直升起,在隨風身側一陣幻化,竟然成了一柄長劍的模樣。
不過這柄長劍未免也太大了一些,足足有一丈餘長,數尺之寬。看上去就如同一艘小舟一般,隨風看着圓通和杜甫兩人一臉驚訝的表情,不禁輕聲一笑,腳下一點,已然躍上了這道紫色光劍,衝着兩人道:“子美兄,大師你們一起上來吧,我帶你去看一番這泰嶽勝景。”
杜甫看着橫亙在自己面前的這浩然巨劍,饒是他見識過了隨風諸多神異手段,一時之間卻還有些不敢相信。
“這個可以踩麼?”杜甫看着面前這如同煙嵐一般的長劍,好像一觸就會消散一般,遲遲不敢邁步。
“施主不必害怕,將一切當做平常便是。”圓通低吟一聲,邁步走了上去。果然就像是踩在了堅實的地面一般,圓通穩穩地站在了這長劍之上。“施主,貧僧來拉你一把。”
說着,圓通伸出了手去。
杜甫還有些猶豫,卻聽隨風道:“再黑的夜晚也有黎明的時候,看似不可能發生的也未必便是真的不可能。最爲關鍵的是,不論怎樣都不能放棄希望!子美兄,你若是信得過在下,便上來吧。”
杜甫想起了這些年來自己所經受的種種磨難和懷才不遇的憤懣,不就像是一直行走在漆黑的夜空之下嗎?自己一直等待着能夠經受重用的黎明時刻,可是這黎明距離自己是這般的久遠,以致於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棄了希冀了吧?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更何況自己還正值壯年呢,還遠未到日薄西山之時啊!
隨風這麼短短几句話,就像是黃鐘大呂一般在他的心頭繚繞,喚起了他心頭最深處的共鳴。
他說的對,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希望!
杜甫長長出了口氣,之前臉上的驚懼之色已然盡數被堅定所替代。緩緩邁出了一步,踏上了紫色的劍光!
“站穩,我們要出發了。”隨風看着他站穩,心中也有些難以言喻的觸動。自己當年何嘗不是度過了一段一段難以回首的歲月呢?只是自己堅持了下來,終究沒有放棄,這才能夠在今日御劍登上那九霄之上,一覽這泰嶽的巍峨姿態。
隨風掐動劍訣,腳下的這道劍光立時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力託舉一般,高高地一躍而起,朝着天宇之上而去。
紫色的劍光呼嘯而過,如同破空的流星,不過轉瞬間便躍上了萬丈高空。連那高天之上的潔白雲彩,都被幾人踩在了腳下,凜冽的上風獵獵作響,好在有着隨風的真氣護着,這纔不曾將他們三人吹落下去。
隨風放眼望去,眼前一片青蔥翠莽,連綿不絕拔地而起,從上看去就如同是大帝的脊樑一般。也不知這泰嶽矗立在此過了多少年頭,只是,時間過得越久,這山嶽反而越是蒼勁挺拔,像是一張拉開飽滿的長弓,迎着東方落下的陽光。雖然幾人都早已聽聞泰嶽之名,可是卻也都是第一次從這萬丈高空加以俯視,這其中的驚心動魄之感簡直難以言喻!
最爲瑰麗的是,在那一片青蔥的山嶽之中,卻還有着一條微不可見的淺白色山道自山腳而起,向着山巔上方蜿蜒、伸展而去。若是細細打量,還能看到那山道之上有着一個個細小的黑點在吃力挪動着,那不就是一個個的人麼!
隨風長吸了口氣,心頭也是一陣激昂,忍不住問道:“子美兄,不知你見此雄壯之景,心中可有詩興?”
杜甫長嘆一聲,沉吟了一番,道:“這泰嶽之名當真名不虛傳,以前久聞盛名還不覺有他。如今立於雲端俯觀山河,方覺其中巍峨雄渾,非是我等凡人所能揣摩。這泰山立於極東之地,傲視長天,迎接每日第一道朝霞。堅韌不拔,千百年來從不曾改觀分毫。如此氣魄更是令在下欽佩折服,在下倒有些心得,可以塗鴉一番。”
隨風笑了笑,道:“這世上或許唯有天地山川方可經久不息,人力終究渺小。大丈夫當立於天地之間,區區個人榮辱又豈能如得了胸懷?”
笑罷,又道:“子美兄既有詩興又何必等到歸去,這便寫了罷!”
說完,手掌一翻,從乾坤戒之中取出了紙筆來,交到了杜甫手中。
而他卻像是不曾看到一般,依然反覆品味着隨風的剛剛的那一番話語。
“大丈夫當立於天地之間,區區個人榮辱又豈能如得了胸懷?!”
“聽君一席話,勝過我這十餘年的詩書,在下便賦上一首!”杜甫又擡起了頭來,也是一臉的豪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