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票。
術業有專攻,這是一個賊王的嗅覺。關鍵不在於銅臭多少,只在乎是否打眼。
首先,胖子一上車就選擇了坐到裡邊靠窗位置,坐到那個位置上把財物放到靠窗的一側,過路的賊基本就不會惦記了。接着李虎丘注意到他買了很多幹糧和熟食,包括飲品,都是密封包裝的,這些東西的共同特點是來歷清白,食用安全。光是這兩點還遠遠不夠,李虎丘還發現,胖子上車以後只顧吃喝,不跟鄰座和對面人講話,這樣可以防止被套話後,上當受騙。另外這個胖子吃完東西以後,雖然在閉目養神,但他卻不時的用風油精擦抹太陽穴,顯然是在防止睡着。他帶了一大一小兩個包,大包放到腳下很隨意的丟在那,小包緊緊貼着車皮放到裡邊,看來很寶貝的樣子。李虎丘卻敢斷言,他的小包裡錢最少。
兩個小賊有眼無珠,被胖子大吃大喝的假象迷惑了,誤以爲這是個常出差,身上不會多帶錢的主兒。火車一路飛馳,到達吉林省境內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白天裡一無所獲僥倖沒有暴露的兩個小賊開始粉墨登場,進行小偷界最沒有技術含量的翻夜包行動。這是一種無差別大範圍進攻的手段,迫害的對象就是那些熟睡的旅客。從西服的裡懷到大小包裹,兩名小賊一前一後,一個盯梢防止乘警突襲,一個放心大膽的翻動熟睡旅客的個人物品。
盯梢的小賊注意到李虎丘正用諧虐的眼神看着他們。這小子用中指囂張的指了李虎丘一下。李虎丘抱着膀靠在車廂的盡頭,攤開一隻手,做了個請便的動作。小賊很快翻到大胖子那裡,到目前爲止他們的收益可以用慘淡來形容,大胖子是他們不看好的,但他們還是走流程似的去摸大胖子的包。當他們的手摸到胖子的包時,禍事來了,胖子醒了,睜眼之後先打了個飽嗝,發酵在口腔裡的雞屁股味道將幾乎跟他臉對臉的小賊薰得險些摔倒。
李虎丘注意到大胖子的動作,他先夾/緊雙腿,抱住褲腰帶,然後用腳尖踩住大包,最後才用身體去擠住小包。
“你要幹什麼?”胖子尖叫一聲之後,盯着被他的口氣薰迷糊的小賊,警惕的問道。“你是賊?抓賊啊,有賊!”胖子毫不遲疑的呼喊着。另一名小賊猛撲上去,纖細的小胳膊頂端的小手像只雞爪子,一把掐住了胖子的脖子,那情形活像老鷹落到大象背上,以爲會有一頓美餐。胖子肥厚的下顎脂肪抵擋了小賊的鎖喉功。他發出高八度的尖叫,頓時將車廂內所有人驚醒。大家紛紛側目,胖子吼道:“有賊,快抓賊,他們兩個是賊。”
被薰到的小賊這會兒早已安然無恙,他只是被大量一二氧化碳給噴了一口,威力最大的還是那個味道。他從兜裡拽出了匕首刀,兇狠的衝正要衝上來的幾個年輕男人吼道:“誰他媽敢多管閒事?當心老子捅死他。”胖子的氣焰頓滅。他啞着脖子嚇得喊不出來了。
小賊終究做賊心虛,眼看着有旅客從車廂裡跑出去,那動作麻利,顯然不是上廁所的。二小賊對視一眼,舞動刀子殺奔最後一節車廂。李虎丘估計他們倆是想從那裡跳車,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李虎丘嘆口氣,暗想:這下好,省的後車廂的乘警還得往這邊走了,哥倆自投羅網去了。果不其然,不大會兒的功夫,喇叭裡就傳來列車員提醒廣大旅客留神小偷的提示。
李虎丘在打胖子的主意,不是爲別的,就因爲胖子坐在那裡一個人佔據了座位的大多半地方,卻把李虎丘之前給讓座的老太太擠的只剩下一點點地方,僅能容下半個身子。
一名本來不是本節車廂的五十多歲男子,從第五節車廂走過來對老太太說換個座。他在那邊的座位雖然也是挨着過道的,但他的座位是三人坐,另外兩人是兩個女學生,所以很寬敞。老太太跟李虎丘打了招呼,李虎丘點點頭說您隨便。於是胖子身邊換成了五十多歲的男子。李虎丘打量着這個一身西裝革履,長髮垂肩,耳朵上甚至還扎着耳釘,很潮流的老男人。眼中不由流露出幾分欣賞之意。
車到長春的時候,有幾名打扮新潮的青年陸續經過這節車廂,跟老男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李虎丘銳利的眼神捕捉到他們轉移贓物的動作。老男人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裡,不大會兒的功夫,身上至少添了十二個皮夾子。李虎丘明白他這身拉風的行頭肯定是特製的,專門裝皮夾子和現金。放裡二三十萬也未必能從外表看出來。敢情,這位還是個放鴿子收錢的老賊頭。
李虎丘心中靈機一動,忽然想到這人或許也是個參賽選手。他決心實驗一下。火車在長春要停留四十分鐘,男人下車去買東西,李虎丘跟着他一起下了火車。老男人一路直奔站臺外的廁所,李虎丘緊追幾步攔在他身前,叫道:“大爺,您掉了東西了。”老男人勃然變色!
原來就在剛纔,二人在火車上擦肩而過的時候,李虎丘玩了一手霸王抖甲,從老男人身上神不知鬼不覺的下了八個錢包。他就算裝的再天真,老男人也明白自己遇上硬茬子了。
李虎丘笑道:“何必變毛變色的,看您的樣子就知道是大風浪裡闖過來的,我下了您八個錢包,可您的手不是也沒閒着嗎,我懷裡的書讓你給借去了,你是不是把它當一萬塊錢報名費了?那個是我睡覺的枕頭,您是不是先還給我啊?”
老男人明顯鬆了一口氣,也笑道:“小崽兒,好快的手法,認識一下吧,謝紅軍,報號‘蟹爪兒’,吉林長春一線的把頭,你呢?看你的身手,聽你的口音,應該也是帶幫的吧?”
李虎丘接過老賊遞過來的書往懷裡一揣,說道:“蟹爪兒,八隻手,果然實至名歸,李虎丘,沒有外號,哈城南站的把頭,不帶幫,獨行的。”
二人當場握手,鬆手之後,謝紅軍拿出一個手帕擦擦手,然後將手帕還給李虎丘,表情帶着兩分得意。顯然,手帕是李虎丘的。就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已經被他偷走了。李虎丘忽然舉起手來看一眼時間,然後說道:“這個臭毛病是改不了啦,看錶就喜歡看一次拉到。”說完將腕子上帶的手錶還給謝紅軍。二人相視一笑,接着爆發出惺惺相惜的大笑。謝紅軍去掏李虎丘手帕的時候,卻被李虎丘的手在褲兜口處候個正着,輕巧的拔掉了手錶上一根連接軸,擼下了謝紅軍的手錶。謝紅軍擦手的功夫,他又給插回去,把手錶戴在自己手上。
李虎丘問:“您也收到邀請,去參加賊王會的?”
謝紅軍反問:“你不是?”
李虎丘很肯定的點點頭說道:“當然,贏了就有五百萬拿,這是名利雙收的好事兒,也是咱們這一行裡的盛事,連您這前輩高人都出山了,更何況是我這小年輕的。”
謝紅軍問他:“車廂裡有條大魚,看見沒?”
“嗯,看見了。”李虎丘點點頭,說:不是已經有老貓坐到他身邊了嗎。
謝紅軍一笑,說:咱們倆打個賭怎麼樣?李虎丘感興趣的問:“打賭?怎麼個賭法?什麼規矩?”謝紅軍道:“就拿那個胖子打賭,我賭他身上至少有五百張。”李虎丘眯起眼來,笑道:“好,我就賭他身上不止這個數,至少一千張,一千張以下全算你贏。”謝紅軍說:“輸了的人給贏家在賊王大賽上打下手。”李虎丘表示同意,說道:“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