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席捲着烏雲,昏黃的天空正醞釀着一場暴風雪。天地肅殺,槍響如冰雹砸在鐵板上。
自由社的特戰師老兵們無愧鐵血神兵之名,驟然遭遇重兵偷襲的情況下,在不到一分鐘時間內,突破各自面對的火力封鎖,迅速集結向東陽駕駛的奧迪車靠攏,轉眼間已圍成了一個八卦形,攻守靈活的車陣掩體。
公路兩邊到山腳下大約有三四十米距離的開闊地,覆蓋着厚厚的積雪,若由此向山上突圍形同槍靶子。地形險惡,圍攏成車陣做掩體幾乎是他們唯一的正確選擇。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兵們無需指揮,很快各司其職,分成幾支戰鬥小組,分別負責抵擋一方面的火力。
燕東陽道:“根據槍聲判斷,對方至少有兩個營的兵力,槍聲緊湊有序,兩邊的機槍架設位置非常妙,能形成多個交叉火力點,這支部隊的戰鬥素養很不錯。”面色一沉,又道:“虎哥,對方是準備充分指揮得當的正規軍,咱們殺出去的概率太低了,這些特戰隊員都是我從特戰師帶出來的,我不可能丟下他們,你和楠哥都是有孩子的人,能走就先走吧。”說着,忽然把槍口探出車外開了一槍,命中了一支正要發射的火箭筒。山上升起一團爆炸的火光。
李虎丘安坐不動,靜靜注視着東陽。
燕東陽一擺手,“算了,當我放屁好了,虎哥你們自己多保重,千萬記住,這是戰場,亂槍之中不可逞強!”推門下車,大聲叫着:“狙擊手跟着我先消滅對方的重火力!”
燕東陽憑着敏捷的身手,藉助車陣做掩體,在其中閃展騰挪,連續擊斃幾名火箭筒手。山坡上的伏兵灑下槍林彈雨,自由社的特戰老兵們藏身在車後還擊,雖然特戰老兵戰鬥素養遠超對方,但一來地形太過不利,二來畢竟人少,火力相差懸殊,很快就有幾名特戰隊員中槍倒下。
李虎丘和尚楠面對如此密集的火力網,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能穿梭在車陣中往來救助受傷的特戰老兵。
一輛車的油箱被打中起火,保護這個方向的幾位老兵失去掩體,不得不撤離這輛車。山上伏兵開始從這個方向往山下來,燕東陽深知容他們靠近到手榴彈能夠得上的位置,這個車陣也就沒用了,到那時都等着吃地瓜吧。爲今之計,只有冒着槍林彈雨從這個方位衝上去!
公路兩邊的山上有二十幾挺輕重機槍形成了交叉火力,機槍手隱藏在掩體後面,根本打不着。特戰師的老兵們雖然厲害,卻也不可能只憑這幾十號人馬在這天時地利都不佔的情況下,以少打多戰而勝之。
李虎丘找出被活捉的四象殺手中的白虎,提小雞似的走向那輛正在熊熊燃燒的車。山上的火力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一顆子彈命中白虎的咽喉,打斷了他的脊椎,白虎殺手當場斃命。子彈穿透白虎的脖子,在賊王胸前半寸被他用飛刀斬落。仰首往山上看,目力所及,八百米之外的山丘頂端,只見一人臉上帶着墨鏡,身着少將軍服,正緩緩放下狙擊步槍。李虎丘的心沉落下來,對方已經決定犧牲掉所有殺手,不惜代價也要把自由社這些人全部留下。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衝出重圍的商務車。那車是全裝甲防彈的,又有寶叔在車上,小股敵人根本奈何不得,李虎丘相信敵人不肯能組織起兩支這麼大規模的伏擊隊伍。現在就看春暖能否及時找來援兵了。這個希望也很渺茫,附近的駐軍都是總參直屬的衛戍區部隊,沒有楚雲彪的命令誰都不敢擅動,但楚雲彪是否靠得住,現在李虎丘都沒有把握。燕東陽手上就有總參的緊急聯絡號碼,可就在幾分鐘前那個號碼卻失效了。
燕東陽跑過來,一指燃燒汽車留下的豁口方向,大聲喊:“虎哥,你身法快,帶我到那邊山腳下,只要能平安通過那三十米的開闊地,我就有把握在那個方向打開一個缺口!”
那片開闊地是一片被厚厚積雪覆蓋的農田,沒膝深的積雪下邊是已開化的淤泥,汽車絕沒可能在上邊走,就算是李虎丘也很難在那上邊如平時一般靈活迅捷。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東陽絕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情況緊急,李虎丘也明白如果不能守住這個缺口,讓山上的軍人從這裡衝下來,三十米的距離,一輪手榴彈就足夠把這個搖搖欲墜的車陣摧毀。
李虎丘望着前方三十米開闊地,四周圍有二十幾挺輕重機槍和二十幾個訓練有素的機槍手,賊王縱然不懂軍事卻也知道從那裡通過意味着的難度有多大。更何況那裡現在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下邊卻是泥濘溼滑的土地,在這樣的地面條件下,帶着一個人躲避那些機槍的交叉火力跑到山林裡,其難度可想而知。這種情況下,什麼心之神道都毫無意義,四周全是充滿敵意的槍口,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從小苦練的絕世輕功。
伏擊點是兩山夾一溝的地形,對方佈置了兩個營的兵力伏擊一隊民用車輛上的幾十人,這本是個一邊倒的必殺無解局面。佈局者唯一錯誤估算的就是特戰師的老兵們的戰鬥力,他沒想到這些老兵們個個槍法神準若斯,山上的軍人幾乎是露頭便亡,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部隊損失遠比老兵慘重。山上的指揮者沒想到這些特戰師老兵有這麼厲害,他私自調動部隊,以演習的名義出兵,如果損失太慘重,他很難向上頭交代。伏擊戰從開始到現在,打了半個多小時,死傷了幾十人,他自知再這麼打下去,就算得手了,自己也將難辭其咎,必須想辦法改變這樣的僵持局面。
槍聲忽然弱了許多,遠不如最開始那般猛烈。
燕東陽仰首左右四顧,機槍手們依然在輪序射擊,保持對特戰老兵們的火力壓制,控制車陣的機動性。他們這是要做什麼?東陽看了一眼虎哥。李虎丘深吸一口氣,正蓄力待發。哥倆相視點頭,東陽分析形勢:“現在是和平時期,他們也承受不起太大的兵員損失,所以他們現正在往這邊集結人手和火力,目的是速戰速決,強攻這一點,等他們集結完畢,只要集中火力壓住咱們幾分鐘就夠發起一輪衝鋒了,咱們沒有重武器,抵擋不住,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李虎丘問:“準備好沒有?”
燕東陽檢查一下槍支弓箭和刀具,道:“虎哥,全看你的了!”
尚楠道:“我跟在你們身後,要死就死在一處。”
李虎丘想起王茂和火花,道:“反正帶回去也是死,你去把血痕的那些殺手全放了,任他們自生自滅去,告訴所有還能動的特戰老兵,雪下起來時咱們三個會從這裡往山上突,他們的主要目標是咱們兄弟,當他們全力以赴對付咱們哥仨時,就是大家逃出生天的機會。”
尚楠依言將李虎丘的決定通知所有人,李虎丘眼望天際,一手一個按住尚楠和東陽肩頭,豪邁一笑說,“一聚一散,一飲一啄,你我兄弟這輩子有緣分聚在一處做了許多暢快大事,生死榮辱的考驗都經受過了,福也享了,孽也造了,愛恨情仇都如大夢一場,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北風越吹越緊,雪花開始飄落,天色昏黃中有着妖異的明。哥仨彼此相視一笑,李虎丘一聲令下,行動!
剎那間,槍聲大作!李虎丘背起燕東陽飛身從被燒的只剩骨架子的車上躍過,身法如電,腳下毫不停留向前飛奔,下了公路踏上那片開闊地。足尖點地,絲毫不敢停留,S形左右前縱。
四下裡槍聲剎那間響徹如爆豆,李虎丘提氣輕身施展踏雪無痕的功夫飛奔,但畢竟是揹着一個人,一口氣託不起兩個人的分量,腳下的雪是鬆軟的春雪,飛縱跳躍間,第一腳幾乎未在雪地留痕,第二布卻留下個淹沒腳踝的腳窩,第三步騰起時身後留下的腳窩已達小腿深度。眼看身法隨之減慢。這個速度已避不過四周的亂槍!
危急關頭,身後忽然響起尚楠叫聲,“東陽抓住了。”緊接着一物黑壓壓臨頭,燕東陽一把抓住才發現竟是那輛被燒成架子的轎車,竟被尚楠一下子丟到他們頭上。藉着這輛車被拋向前的慣性,東陽被帶動向前跳下虎丘後背。
李虎丘陡然感到背上一輕,提氣躍起,追着那車下落的趨勢往前一縱,踩在那車上,一把拉起東陽將他甩到十米開外的山林中。就在這一瞬間,兩顆子彈分別從他的腰部和肩部射入。尚楠飛躍而至,拉住李虎丘,哥倆兒一起向前摔倒,翻滾的過程中尚楠將落在雪地上的轎車殘骸隨之翻起壓在哥倆身上。四周圍全是槍聲,打在轎車底盤上,噼裡啪啦的好不熱鬧。
車陣裡的特戰老兵們並沒有依言逃離,反而是趁機向着兩邊的山頭髮起了反衝鋒,他們近乎自殺式的衝擊極大的分散了山上部隊的火力。這些老兵的戰鬥素養太高,如果不是藉助天時地利的巨大優勢,就憑這兩個營的兵員素質根本不是特戰老兵們的對手。山上部隊的指揮員明白,讓他們衝上來一個,都有可能對失去了地利帶來的巨大優勢的部隊造成巨大破壞。所以他不得不命令四周十幾架機槍和一部分戰士負責消滅下邊其他移動的人。
血痕的江湖殺手們,在這無差別的攻擊下,他們沒有躲避子彈的本事,又沒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目睹了這雷霆萬鈞的軍事伏擊後,人人心頭都升起一絲明悟,他們被拋棄了!
老兵們也沒有李虎丘他們那樣的身手,幾乎沒可能在槍林彈雨中穿過路旁的開闊雪地。他們是在用生命來爲燕東陽爭取時間,每一名天兵小組成員都是軍隊的瑰寶,他們堅信自己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燕東陽一入山林,便如蛟龍入海,在樹叢和亂石中穿梭移動,充分利用這環境中每一處天然掩體,山上傾瀉下來的子彈宛如驟雨,竟不能損其分毫!
尚楠抱着李虎丘躺在車下,忽覺小腿肚子猛然一緊,心知是中槍了。他夾着李虎丘,單手拖着轎車殘骸做盾牌奮力爬向山邊,身後的雪地被哥倆兒的鮮血染紅。李虎丘咳嗽着罵道:“趕緊給老子鬆開,沒被槍打死倒快讓你小子給夾死了。”
尚楠用轎車殘骸擋住正面,與李虎丘背靠一塊大石頭。李虎丘扯開衣襟,看了一眼傷勢,九五槍族的0.58口徑子彈穿透力一般,彈芯翻滾傷害卻要強過八一槓,李虎丘的功夫已經練到骨髓裡,肌肉骨骼的密度韌性都遠非常人可比,這兩顆子彈沒能將他打穿,腰部多了個眼,肩部的骨頭裡鑲嵌了一顆子彈,鮮血一直在流。李虎丘收斂心神控制着氣血不往這兩處流。喘着粗氣道:“咱們哥倆的任務算完成了,現在就看東陽的了,你的腿怎麼樣?”
尚楠低頭,手指在小腿的部位摸了摸,忽然伸進彈孔,硬是摳出一顆彈頭來,丟在一邊道:“還行,受了點小傷,虎哥你在這兒待着別動,我去給東陽幫把手。”
李虎丘搖頭道:“不必!你腿上有傷,動作不比平時,此刻出去就是槍靶子,幾百萬軍人裡也只選出了幾個天兵來,山上這些大兵失去地利優勢,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我相信東陽能創造奇蹟。”
尚楠問:“那咱們怎麼辦?”
李虎丘道:“跟着東陽走,殺上去!”
燕東陽藏身在一塊巨石縫隙中,將狙擊步槍背在身後,手上換成了弓箭。鑽進山林殺奔山頂。他心中清楚當下的局面絕不容他手下留情,他的目標就是要殺的對面的指揮員害怕承擔責任,下令撤兵爲止。身後李虎丘與尚楠跟了上來,東陽回頭看了一眼,對哥倆身上的傷恍若未見,道:“虎哥,楠哥,從現在起你們不必出手,跟緊我就好。”
李虎丘笑道:“我們倆現在有心也無力,這子彈打在身體裡真他孃的疼。”
只見東陽將身上外衣脫掉往外一丟,聽見槍聲起,就地一滾,敏捷如山豹鑽出巨石縫隙。回首一箭便將射擊角度最佳的一名狙擊手射殺。縱身一躍跳進一片樹叢中,接着在草叢裡迅速爬行到一塊大石頭後邊。
山上有人在喊,這三個人都是頂尖高手,所有人不要下去搜尋,把點瞄好了,見人就開。話只說到一半兒就戛然而止,一支箭飛來射中那人下顎,貫腦而入,當場斃命。
又是一連串的槍聲,打在燕東陽剛纔射箭的位置。
但此刻燕東陽早已在漫天白雪中穿着白襯衣和白秋褲匍匐爬行到另一處。
山上部隊驚於東陽的神箭,沒發現目標前不敢胡亂開槍,更不敢輕易弄出動靜來。公路兩邊的開闊地上,匍匐在地面上以各種戰術動作前進的特戰老兵們到底還是有二十幾個鑽進了山林中。
這二十幾個特戰師老兵足夠逆轉當前局勢了。
剎那間,整座山忽然靜下來。
李虎丘忙裡偷閒躲在石縫裡搬運氣血將腰部的子彈逼出體外,尚楠用飛刀將鑲進肩胛骨的那枚子彈幫他取出。李虎丘胡亂抓了兩把白雪按在傷口處將涌出的熱血冷卻,疼的齜牙咧嘴,倒吸了幾口冷氣,道:“這仗不會打太長,對方的指揮者是個聰明人,他會很快調整策略的。”
尚楠一愣,“他們還有後手不成?”
李虎丘嘆道:“別忘了咱們的對手不只是隱門,還有一個顯門呢,就算是損失慘重的血痕,目下也遠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虎丘說罷,強打精神舒展了一下身體,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包了一團雪按在腰間,道:“低溫可以消毒,還可以加速血液凝固,是求生的權宜之計,接下來咱們可能還要面對更強的敵手。”
尚楠眉間憂色濃郁,道:“就算再有強敵也用不着你出手,你流了這麼多血。”
李虎丘道:“對我而言,少量流血有助於提升注意力。”
雪地裡,燕東陽整個人鑽到雪下邊,向着山上潛行。李虎丘身形一閃從石縫裡露出來,山上立刻響起一槍,東陽的箭與此同時射出,開槍的狙擊手被射殺。李虎丘則輕鬆避過子彈。尚楠緊隨其後跟了出來。
轉瞬間,槍聲再次大作。
李尚二人在林間穿梭,學着東陽的戰術動作閃展騰挪,他們兩個,一個是心意如神兼通百藝的武道奇才,一個是天賦過人身心圓滿的大宗師,學起軍人的戰術動作來,雖是初學竟比山下老兵們做的還要標準,速度迅捷更不可同日而語,簡直可以形容爲鬼魅一般。
燕東陽飛速移動,連續張弓射箭,箭無虛發,中者必亡!一輪連射又殺數人。與此同時,那些鑽進山林的老兵們也已展開行動,這些掙脫槍靶命運的特戰老兵們一入山林,立即恢復了拾人命如草芥的兵王風采,轉眼的功夫,已有幾處機槍點被老兵們以零代價做掉!
山上忽然響起急促的哨聲。
李虎丘迅速來到東陽身邊,問道:“這哨聲是否部隊撤離的意思?”
燕東陽面露欣喜之意,興奮道:“這是集合哨,應該是對方看事不可爲,要撤退了!”
李虎丘搖頭嘆道:“只怕並不完全是這個意思。”
燕東陽問起虎丘和尚楠傷勢。尚楠道:“我是小傷,虎哥中了兩槍,一槍打在腰間,可能比較重。”
燕東陽聽虎丘一說也不樂觀起來,眉頭緊鎖道:“山上這支部隊很不一般,不像是一支只訓練而沒經過實戰考驗的部隊,他們的人還很多,並且依然佔據多處制高點,付出了這麼大代價之後,沒道理就此罷手。”
李虎丘看一眼時間,道:“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寶叔他們聯絡到援兵了,他們接到上頭的命令,所以撤退;第二種是上邊那位指揮員很聰明,他還準備了應對目下局面的後手,所以不想用這些戰士跟咱們死磕。”
東陽一驚,問:“虎哥的意思是這場突襲行動還有第二波?”
李虎丘閉目聆聽了一會兒,道:“上面的部隊真的撤了,咱們損失慘重,我跟尚楠又都受了傷,這時候是他們出動門中高手的時刻了,也許咱們就要見識到所謂的陰陽殺手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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