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芥嚇了一跳，差點被自己絆倒，眨了一下眼睛轉了過來。
聶梵惺立在那，水綠色的衣貼着瘦高的身軀，衣袂邊是碎裂的酒壺，以及灑落一地的美酒。她想過二人皆醉或一人獨醒，卻從未想過如此情景，一時間不知該哭該笑，只知細聲尖叫，“聶少爺！好好一壺酒！”阜芥氣鼓鼓的，衣袖一甩，迎面向他指去，“方纔本想道謝，好好喝酒！”
聶梵惺抓起長桌的玉帶，微微有絲顫抖，“芥子，敢說不認得？這可是柴堆中找到的！”阜芥睜大了眼，緩緩放下無禮的動作，這個舉動讓聶梵惺失望透了，他多希望她不動接着說不認得接着說酒碎了。
“唔……啊想起來了！這是孔公子給阜芥的！”她撓撓頭，又猛地閉嘴，畢竟說起孔字，會讓他想到一些不好的回憶，“就在澈來的那日。”
阜芥點點頭，接着停住了，擡眼看他，他依舊冰冷，她一愣，眼神空洞，咧嘴一笑，“聶少爺，可是懷疑阜芥？”
他抿抿脣，把玉帶摔在她腳邊，“是。”
阜芥低頭看着玉帶，“孔府的玉帶，果真是好，竟摔不壞……”她輕輕一笑，聶梵惺定定地看她。
“聶少爺，七年之久，卻依舊懷疑。阜芥本以爲可令聶少爺放下心防，卻終是南柯一夢啊……”阜芥擡頭看他，卻模糊地只看見他瘦高的輪廓和淡淡的水綠色，冰涼的觸覺滑下來，她不曉得他有何反應，反正不重要了，她蹲下去拾起玉帶，抓在手中，又擦擦兩行清淚，吸吸鼻子，不知是否是淚水的緣故，她的眼神朦朧又無盡，看不清任何感情，她咯咯一笑點點頭，“孔府的人？嘻嘻。”
轉身踏出去，沒有回頭，沒有聲音。
正至夏季，清純的蓮浮在池面，荷葉鋪在池面。
澈不在門口。
好煩，好煩，我該冷靜一下！無妨，只是懷疑而已，無妨無妨！
她縱身一躍，躍入池中，清水浸入衣中，池也只是及腰間罷了，她卻不慎踩到圓滑的卵石，跌入了池底，水颳着肌膚。她緩緩起身，見他正在門口望着自己。
一瞬，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見他收回了剛要邁出的前腳，之後轉身關上了門。
嘻嘻，還是關心我的……卻懷疑我！？
阜芥氣急敗壞，“啊——”瘋了似的拍打池水本是想鎮定下來，卻再也鎮定不下了，淚水掉入池水，酸的，涼的，整個池水也是如此。
知曉，孔府對聶少爺留下殘忍的回憶，見到孔府玉帶定會懼怕憤懣，可整整七年，唯一的婢女，怎麼會不知解？我阜芥是潛在聶府的“反賊”？他剛纔還有點害怕，我是不是該去安撫一下，怎麼這麼任性地就跑出來了呢……不！我纔不去！
她的感受，好似割肉，一刀一刀劃下去，是他劃的，而她還要將心比心，去想他的心，去原諒他的每一刀。阜芥一步一步踏着，打滑一摔，又緩緩起身，手掌併攏，捧起了水，看水從縫隙溜走，哭了起來。
竹籃打水，終是一場空，就好似我的感情，也是如此。
只是懷疑，無妨。
阜芥無妨。
只是有些許疼，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