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初年,李氏王朝自稱老子李聃後人,奉道教爲國教,立爲儒釋道三教之首,一時間道門大盛,天下書生才子均習黃庭、道德、老莊學說。佛門式微,一代聖僧三藏法師深感世人苦難,前往天竺學習小乘大乘學說,並帶回青蓮、舍利、佛像等至寶,並建立慈恩聖寺,與道門鼎足而立。
後明君薨,女皇起,龍鳳爭鳴,神州大地暗流涌動,風雲四起!
一個傳自遠古洪荒的至尊玄秘,慢慢浮現在世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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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一片金光照向大地,遠處山峰密林盡染,叢林中啁啾鳥鳴,溪水潺潺,飛鳥異獸競相奔跑追逐,好一派仙府洞天之景象。半山腰上暖風和煦,一望無際的森林綠海拂起碧波綠浪,四周煙波浩渺,如龍蛇般縈縈繞繞,一起飄蕩至遠方。
澤州盆地北靠丹朱、金泉等山脈,東南又依傍太行、王屋二山,相傳遠古之時二山本在渤海之濱,山下有一老者名愚公,苦於二山阻礙出路,竟欲剷平,後天帝感念其精神,便令山神將兩座高山移至於此。
太行山脈雖然叢林密佈,遍地奇花異草,但連綿山峰奇峻無比,直插雲霄,有些險惡之所便是最善攀援的靈猴和最善飛翔的雄鷹也難以逾越,其中迷霧漫漫,且有豺狼虎豹縱橫,山下普通村民自然更是不敢攀登,久而久之,山谷村民皆以爲山上必是有神仙居住,逢年過節參拜祈禱,莫不懇切虔誠之極。
此刻定睛望去,那千米山高的巒間,層層密林之下竟然有一白髮布衣老者在其中穿行,他鬚髮如雪,健履如飛,腰間卻掛有一華麗的錦囊和碧玉葫蘆,錦囊非絲非綢,散發奇異香味,與其裝束頗不相符。
老人在一株巨木旁停下腳步,蹲下來輕輕摘起一片綠葉,放在鼻間聞了聞,然後微笑着點了點頭,將葉片放進腰間的錦囊之中,又向前走去,不一會兒,他已經摘取了數十種靈花葯草,出奇的是,那小小錦囊裝了這麼多花草,竟也沒有變大幾分,與之前毫無二致。
老者走走停停,速度卻是絲毫不慢,很快便到達了山頂,其上生有一片高達百米的巨大紅豆觀音杉,樹林之畔有清泉從山頂之上汩汩流下,不時撞擊在岩石之上,如飛花碎玉一般激起漫天細雨,老者站於一處高巖,身側便是萬丈瀑布,此處位於太行山脈至高點,向下俯瞰,萬里山川大地盡覽於胸,他蹲下喝了口山泉,便自然擡頭向遠方望去。
“咦?”
老者訝異的驚叫出聲,他猶記得數十年前曾經來過此地,那時山下遍佈有近百村落,其中村民皆是淳樸善良,不少孩童將他當作仙人,更是吵着鬧着索要玉液瓊漿,他當時哈哈大笑,只有將自己煉製的不少強身健體的靈丹分予衆人方纔脫身。
可此刻……老者凝起神識朝山下感應而去,竟一絲村民氣息也察覺不到,他心中涌起不祥預感,連忙伸出雙手,修長手指快速變化翻飛,猶如指尖舞蹈一般,如此推算片刻,老者神情轉爲凝重,笑容消失不見,眉眼之中竟有淡淡哀傷。
半晌之後他好像仍不確定自己推演的結果,從腰間錦囊之中拿出幾片金色龜甲,手掌微微一擡,便凝練出數道肉眼可見的靈力,控制龜甲在空中以極其複雜的軌跡交相環繞,老者越算越是心驚,到最後竟然險些跌坐於地。
“竟然會發生此等事情,可憐這些無辜村民,世代溫良,橫遭此禍!”
老者面目溫和慈祥,但此刻也不由得緊緊皺眉,他拂衣站起,收起金龜甲和手中草藥,直接朝着山下跳躍而去,身形如利箭一般疾速俯衝而下,將要落到地面之時腳尖輕輕在草葉樹枝上一點,又騰空而飛,如此這般不過數分鐘,老者已經穩穩落在山腳下的村頭小徑。
他在山頂之時憑藉風鑑陰陽之術已算得村民遭遇的惡禍,此刻未見地上有搏鬥鮮血痕跡,心中不喜反驚,凝眉沉思片刻,突然目光射向山谷最北方。
老者不再遲疑,施展神行步法,身形在林間穿梭變幻,其速度之快便是千里奔馬也不能匹敵,十數分鐘後,老者已飛出百里之遠,越往北走,他臉上神情越發凝重,但見周遭田野不復昔日鬱鬱蔥蔥景象,竟有大半都變得枯黃,而前方森林更是枝幹萎縮,但黑色葉片仍然掛在樹梢,隨風飄零。
“觀這景象,定然有修道之人在此,但是尋常法術不過是能汲取自然木靈爲己用,何以竟將方圓十里的草木之靈盡皆吸盡乾枯 ?”
老者越想越是心驚,越過十里荒原來到最北方的白絕山谷,方一進入,便覺血腥死亡之氣撲面而來,偶有幾道倖免逃脫的鬼魂欲衝出陣法,但僅僅發出一陣慘叫聲後便化爲虛無。
白絕山谷乃是當年戰國時代秦趙兩國交戰的長平戰場所在之地,當年趙國戰敗被坑殺四十萬將士,化爲冤魂厲鬼,在山谷之中聚而不散,後“殺神”白起爲防止鬼魂外泄,肆虐人間,便在山谷之上設下封印大陣,將全部魂靈全部震服,此後千年不斷有高人加持陣法,一內一外,便成了兩個世界。
老者眉頭緊皺,雙手伸出探查一番,發覺這長平古戰場的封印法陣竟然已被人破除,他面色大變,腳下氣浪升騰,猛地奔進山谷,眼見周圍陰暗昏沉,那遊蕩千年的數十萬古趙國士兵靈魂早已不知所蹤。
這些靈魂雖然久經鎮壓,力量虛弱,但越是如此,其怨念越是強大,如果逸散至山谷之外,人世之中,那後果不堪設想。
四周鮮血、殘屍映入眼簾,又疾速向後倒掠,老者得道百年以來,從未如此驚怒交加,他急欲找出此間亙古未有之禍事的罪魁兇手,是以越奔越快,雙足靈力如炫光流星,騰雲駕霧一般,速度快逾閃電。
如此奔了數分鐘,老者來到一處紅色河流之畔,此河乃是無數戰士鮮血匯聚而成,在這鬼域之中歷經千年也不曾乾涸。老者目睹血海無波無瀾,河面光如明鏡,便是一絲漣漪也沒有,彷彿靜止一般,渾不像他上次來此處所看到的景象,他警惕着環視四周,見無異物,便凝視前方百丈處的山谷陣眼—白起之臺,突見一陣碧綠旋光閃動,忽明忽暗,映出花草之跡。
老者見高臺之上陰氣環繞,黑霧騰騰,心中疑惑,運氣大聲問道:“何方道友?爲何擅闖長平古戰場?”其氣運丹田,聲若洪鐘,方圓十里皆是清晰可聞。
此時高臺之上正站立一碧袍道人,他聽得喝問,頓時覺得耳膜欲裂,血氣翻涌,大驚之下險些將正自旋轉凝氣的靈壺摔落在地,他穩住身形,將靈壺藏於身後,警惕道:“貧道奉天后陛下之令,在此超度亡魂,閣下若是不想招惹事端,還請速速離去!”
若是尋常人等,碧袍道人早就出手將其擊殺,爲靈壺中新添一縷靈魂,但他感應之下,竟覺眼前之人如蒙迷霧,渾身環繞之靈力氣勢磅礴,淵渟嶽峙般深不可測,他思前想後,當今之世有這等修爲的不過寥寥數人,但皆與眼前這人不太相符,不過此刻煉製陰珠即將成功,他不想平白多添變數,遂搬出天后之名,想讓對方退卻。
老者聞言凝眸沉思,他雖久不入人世,但也知曉當今天下,出現一奇象。廟堂之上執掌天下的不是一人,而是屬於一皇一後,世人謂之天皇、天后,兩人共同臨朝,並稱二聖。若是眼前此人當真是受天后陛下的命令,那數十年前的亂世,恐怕即將重現。
他緩緩朝前走去,道:“天后與天皇二聖臨朝,當爲天下百姓造福纔是,又怎會令你做出這等惡事?而且你身爲修道之人,爲何不思煉內丹、修功德,敬天儀,反而逆天行事,殺死山下的上萬無辜村民?”
他厲聲喝問,聲音飽含雷霆之怒,直震的河水無風起波瀾,浪花拍岸。
碧袍道人本以前這無名老者聽聞天后之名一定會知難而退,不想對方周身靈力爆發,翻涌奔騰,如滔滔江河,海嘯狂卷,頓時心頭駭然,連忙手中祭起木劍,其上碧光凝聚,氣芒飛旋,灼目非常,口中大喝:“鬼王,起!”
他話音剛落,從黑暗之中突然閃過一疾速身影,向老者攻擊而去,同時口中發出淒厲喊叫,聲聲直透天際,可怖之極。
老者不想背後還隱藏一人,大吃一驚,他凝目望去,只見來人竟然是一半大幼童,但其渾身籠罩紅光,雙眸泛着青芒,老者心中怒極,斥道:“你竟然行逆天之事,凝鍊陰童,當真是罪無可恕!”他說罷雙手一揮,生出一股無形氣力向那滿身戾氣的幼童撲去。
傳聞魔教之中有驅鬼之法,能夠將死去不久將往輪迴的魂魄召回,附在活人身上,變成殭屍後被施法者驅使,威力十分驚人,而陰童是其中最令人恐懼的一種,其怨念極強,以殺人吸血爲樂,有“千里不留痕”之稱。
老者知曉陰童雖然暴戾,但只是供人驅使的僵鬼而已,只要打敗控制的人,它便再也不能作惡。老者心念一起,用柔勁將陰童制住,隨後腳下氣浪陡生,嗖的一聲躍上白起臺,與其碧袍道人鬥在一起。兩人一是罕見碧木強者,摘葉飛花,能夠汲取天下木靈,一是神秘老者,空手聚氣爲刃,腹中靈力似是用之不竭,只見數十米見方的白起高臺上碧光涌動,五彩飛芒,不時傳來陣陣轟鳴爆炸,震得地動山搖,巨石崩裂。
鬥到五十招後,碧袍道人已經漸漸被壓在下風,他心中驚怒交加,腦中飛快思慮,欲想出眼前老者的身份,但其衣着樸素,無兵無器,渾無一絲特徵,所使的又都是最爲普通的招式,但到了其手中無一不具有驚天動地之威,吞噬山河之勢,碧袍道人稍一偏神,突覺胳膊微涼,左臂之上已經被對方氣芒劃過,陡然間他心神俱慌,若不是對方手下留情,怕是自己已成殘廢之人。
鬥到後來,老者已經穩操勝券,但他終日採集草藥,治病救人,已經有百年未傷及人命,是以此處手下留情,只是將對方困在臺上,同時口中問道:“道友,若是現在悔過,說出此行的目的,我絕不傷你,不然我手下稍快幾分,不僅你的修爲,便是性命,也將頃刻即休!”
碧袍道人眼珠一轉,心中奸計已成,假裝求饒道:“多謝道友手下留情,但我此行真是奉天后陛下之命,雖然誤傷附近村民的性命,但實非我心中所願。當朝天皇天后日益爭權,無論是掌權之大臣,還是江湖之術士,皆擇主而侍,道佛兩派的鬥爭更是一觸即發,我等修道之人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哪裡能夠選擇?”
老者聞言不屑憤怒,呵斥道:“你修習黃帝之學,老莊之道,本應清靜無爲,無愧本心,怎能依附於朝廷勢力,還行此人間極惡之事,竟然還敢說被利用?”
碧袍道人心中疑惑、恐懼、愧疚、驚怒交相匯雜,不一而足,他不動聲色,暗中催使手中木劍和靈壺,說道:“道門乃是當朝國教,修道之人哪個不是追名逐利,榮華富貴早已替代了尋仙問道,道友若是專心無爲修煉,怕也不會來到這長平古戰場,尋得一仙山洞府,隱世修仙不是更好?”
老者聞言默然,倒不是被對方駁倒,而是他百年前入世之時便已看出玄門中大部分人的心中所想,所以當時才拒絕朝廷之邀,一心遊覽名山大川,採藥煉丹,治病救人,想不到一別許久,本應是見素抱樸的道教竟然已經墮落到了如此境地!
“正是此刻!”碧袍道人見老者低頭哀嘆,速念口訣,剎那間手中靈壺增大數倍不止,山谷之中木靈真氣如狂浪奔騰,青龍怒舞,綠光遍佈夜空,萬木逢春,碧茫茫一片,發出連綿不絕的霹靂炸響,全部向老者攻擊而去。
老者抑制住丹田內躁動不適之感,揮手抵禦,兩股強大的能量轟然撞擊,激起千層氣浪,萬道靈光,碧袍道人早就等待此刻,催動靈壺不住旋轉,再以劍尖藉助對方力道,如綠色彗星一般朝着山谷之外飛去,在空中留下千米長的殘輝。
“今日之仇,來日有機會定當加倍返還!”
碧袍道人一走,那被控制驅使的陰童剎那間停止尖叫,渾身癱軟下來,其幼小的身體在黑暗之中發出一陣淡淡的光芒,看起來奇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