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轟然,紛紛向寧楓看來,便連月寒仙子也是“咦”的一聲,訝異之極。
秋泠仙子卻是面不改色,微笑自若,顯是有恃無恐。
寧楓又看到玉嬋似乎是肯定的笑容,心頭更是堅定,當下倚靠石壁,居高臨下,俯視衆人,笑道:“不錯,若不是苦苦追尋仙子你,怕是我早已將九鼎獻給武皇,說不定被封個三品、四品將軍也有可能呢!”
神宗衆女更是愕然,當年妙應仙人就是不肯臣服於武皇,這才遊跡天下,治病救人,難道他這一死,其徒弟便要改換門庭了麼?
宗晉卿冷笑一聲,道:“太原叛亂已經平息了有三個月了,你現在想獻九鼎,也太遲了吧!”
寧楓哈哈一笑,道:“宗大人此言差矣,九鼎乃是國之寶器,豈能隨意獻出?再過得半月,便是四方來朝的盛典,在那時再獻上,豈不是更能彰顯我天朝國威麼?”
宗晉卿聞言一怔,冷冷不語。
寧楓心頭暗叫慚愧:“師父曾教我不得口出誑語,此刻不得已爲之了。不過等那盛典之時我已是渤海國的普通侍衛,不是什麼妙應仙人之徒,說過的話自然便可以不算啦!”
忽見秋泠仙子直視自己,似笑非笑道:“不知寧公子尋我究竟要做什麼?”
寧楓看了一眼月寒、玉嬋兩位嗣主,微笑道:“當然是要將仙子的陰謀戳穿,再將你交給望月神宗,將你的罪名昭告天下了!”
此言一出,神宗衆女都是啊一聲,此時秋泠仙子既與太子府的宗晉卿一起,又身在薛懷義的白馬寺之中,怕是連望月神宗也拿她沒有辦法,又談何抓捕?當下香璇等女暗暗爲寧楓擔憂。
玉嬋默然自立,淡雅出塵。月寒心頭卻是微動,她所修水火雙英,性格也似水火般沉靜和熱情並重。自從進入神宗,她便對佛門頗爲不滿,對於白馬寺這等污穢之地更是恨不得夷爲平地,此時若能夠找到藉口將秋泠仙子拿下,說不定便可挖出薛懷義的陰謀,藉機剷除。
是以她目光灼灼地凝視着寧楓,想要看看他能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寧楓此刻立於石壁之上,衣袂翻飛,微笑自若,但其中心中卻是翻江倒海,疾速翻騰。秋泠仙子修爲卓絕,計謀百出,而她又與朝中半數大臣有過交情,此時更與太子府和鄂國公攀上關係,想要讓其獲罪談何容易?
除非……
寧楓又看了一眼巨大的佛像,暗想:“玉嬋仙子雖寡言淡泊,但其神識精純強大,恐怕不下於自己。既然她一心想見佛像真容,那這巨佛必然有問題。”
轉而又想到武皇陛下自稱彌勒佛轉世,最喜佛門之物,再聯繫即將到來的八方來朝盛典,心中一動,瞬間鎮定下來,成竹已然在胸。
秋泠仙子見寧楓目光閃爍,來回掃視,心頭不耐,笑道:“怎麼了?寧公子,一時口出狂言,難以繼續了麼?”
寧楓哈哈笑道:“既然仙子如此性急,那我便先問一個問題,不知道仙子、宗大人和衆僧在這青山山腹中雕刻這巨佛,是用於何處呢?”
秋泠仙子一愣,似是沒有料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竟是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卻聽宗晉卿道:“白馬寺乃是近千年的古寺,建造一個巨佛供信徒們參拜,有何不妥麼?”白馬寺衆僧聞言紛紛附和,百人聲音合在一起,聲勢滔天,甚爲駭人。
寧楓微笑道:“立佛供人蔘拜,自然是可以。只是這巨佛高大三十丈,又處於山腹之中,我相問宗大人,仙子,這佛像如何運出呢?”
秋泠仙子聞言一怔,笑道:“如何運出,這就不勞寧公子關心了!”
神宗衆女聞言頓時疑惑萬分, 不知寧楓問這個幹什麼,唯有月寒、玉嬋若有所思,微笑並立。
寧楓突地氣沉丹田,朗聲道:“我當然要關心,因爲這不僅和我有關,還與你們抓這麼多無辜女子和神宗的弟子有關!”
衆女皆是面容一凜,側耳凝聽。
寧楓不容對方喘息思索,大聲道:“因爲,你們需要如此多女子的鮮血爲引,設下陰毒的血祭大陣,來操縱這巨大的佛像!”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神宗衆女更是驚懼惶恐,她們原以爲白馬寺衆僧抓自己,不過是爲了震懾望月神宗而已,便是當初聽到“血源”“精血”,也從未想到薛懷義當真敢拿神宗的弟子下手。
此時聞聽寧楓一言道破,方纔相信,不由暗暗後怕。
秋泠仙子和宗大人也是面色大變,他們謀劃多時,抓了洛陽城周邊數個城池的上千處子少女,方纔設下這殘忍卻極具威力的陣法。因此緣故,已經有多個州府縣官上報女子失蹤之案,朝廷更是派下侍衛詳查。
不過若沒有此陣法,怕是這佛像永遠都難以運出這山腹之中。
秋泠仙子罕見地露出一絲慌亂,心頭驚疑不定:“此陣法,乃是‘他’傳授於我,便連薛懷義和宗晉卿也不是全然知曉,這小子是如何得知的?”
殊不知這等前後因果,全是寧楓心中猜測。他少時跟隨妙應仙人卻不能修習道法,除了藥典之外,唯有博覽羣書來打發時間,是以對陣法頗有研究,他一路以來一直聽到衆僧提及“血鼎”之說,又見這山洞的巨佛之像周身充盈着一種奇異的靈光,是以纔有這等推測,而那數以萬計的凝血屍蟲,恐怕便是用來溶解精血,爲陣法提供靈力用的。
此時見秋泠仙子和宗晉卿的神情,寧楓更加確信了五分,心中暗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煽風點火。
“而這佛像運出,怕是小小白馬寺也沒有佛堂能夠存放,放眼整個洛陽城,唯有武皇陛下的明堂有這麼大的空間。可是半月之後便是盛典,不知鄂國公大人和秋泠仙子想要將這施加了邪陣的佛像運至明堂之中,是爲了什麼呢?”
寧楓說到此處,戛然而止,但言語中的含義,卻是昭然若揭。月寒、玉嬋也是嬌軀微震,凝氣看向秋泠仙子、宗晉卿和衆僧,便欲出手。此時佛像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武皇和盛典,以此爲由,莫說是在場衆人,便是薛懷義和太子府,也是不敢阻擋。
寧楓言辭滔滔,行雲流水,說的口乾舌燥。此時微笑掃過秋泠仙子、宗晉卿和白馬衆僧,不動聲色,心頭卻是如釋重負,彷彿虛脫了一般。一陣微風吹過,方纔感覺背後都是涼颼颼的冷汗,便是身側的銅盤火炬炙烤,也還是衣衫盡溼,周身顫動。
他知曉秋泠仙子最喜污人罪名,顛倒事實。是以心橫之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給其扣了一個謀害武皇,干擾盛典的大罪,那時望月神宗便再沒有顧慮,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漏過一個,定然不會再有所忌憚。
而自己更可以趁機搜索美人魚的蹤跡,脫離這危險之地。
秋泠仙子怒極反笑,道:“數日不見,想不到寧公子變得如此厲害,三言兩語已經給小女子安了一個這般謀逆的罪名,只可惜莫須有之罪,證據何在?”
寧楓哈哈笑道:“想要證據麼?便給大家看看!”說罷祭起雲歌劍,一道虹光悍然掃出,衆多凝血屍蟲紛紛躲避。秋泠仙子等人阻之不及,前方數個絲囊應聲而裂,其中綠色的粘液迸炸爆開,落如雨下。而其中的裸體少女卻是疾速癟了下去,只剩下一張白色人皮。
碧綠液體揮灑而出,落在巨佛的頭頂,頓時發出一陣嚶嚶的脆響,伴隨以佛像周身涌起的奇異靈光,宛若佛祖顯靈降世一般,璀璨奪目,周圍的白馬衆僧平日裡不敬佛法,做盡了齷齪無恥之事,此時還真以爲是佛祖真身前來向他們問罪,一個個大爲惶恐,紛紛跪拜施禮,不住口稱佛號。
神宗衆女卻是瞬間恍然,門中專有陣法修煉,她們自然知曉,這等詭異而又強大無比的靈力,除了傳說中的血祭之陣以外,怕是再沒有其它了。
寧楓見的秋泠仙子的驚怒神情,趁勢又道:“我曾與師父妙應仙人嚐遍天下靈藥,這些綠色粘液,應當便是以凝血屍蟲分泌的凝血霜混以處子精血,形成的靈血吧!怎麼樣,還要狡辯麼?”
妙應仙人號稱藥王,寧楓身爲其徒弟,既如此說,定然不是虛言。直到此刻,衆女才終於知曉,爲何這青山山腹之中,豢養如此多的至毒凝血屍蟲,而白馬寺衆僧又爲何要抓上千名處子少女,送入洞穴之中!
神宗衆女怒容滿面,周身氣息涌動,只等兩位嗣主一聲令下,便將這作惡多端的妖女拿下,不想半晌過後,月寒、玉嬋仍是立於原地,神情微恙。
寧楓暗叫不好:“看來,就是到了這般境地,神宗還是不敢與太子府和薛懷義撕破臉面!”
想到自己費了如此半天脣舌,竟然還是不能說動神宗之人,心頭不由大爲着急。
忽的,一道金光悍然沖天,如飛龍一般朝寧楓咆哮而去,衆人大驚之中,只見宗晉卿躍至佛像頭頂之上,疾言厲色,呵道:“無知小兒,你一直自稱是妙應仙人的徒弟,有何憑證?一個連身份都來歷不明的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詞,便先讓我將抓住,讓武皇和赤天國師瞧瞧你是究竟是何方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