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格格學琴,是安排在一塊兒的。但是針線什麼的,我倆就是各學各的了。奶奶安排了她身邊兒的李嬤嬤來專門教我,至於大格格嘛,她愛跟誰學就跟誰去學去吧。
說實話,我很不喜歡去西院兒那邊學那勞什子的琴。與其說是不願意去學,倒不如說我並不喜歡去西院兒。
阿瑪把那幾個側奶奶都安置在了西院兒那邊,我和幾個哥哥姐姐,都在南院兒這邊住着。而阿瑪和奶奶,則是住在了東院兒。府裡的北院兒,以前是供瑪法和太太住的,而現在瑪法去了,是太太一個人住着的。
府裡頭,的前邊兒是接待外客的,除了上課的時候以外,我們內院兒的女眷,是不能到前邊兒去的。只有逢年過節,或者有什麼宴請的時候,奶奶她們纔會到前邊兒去,我和大格格也會出去見見客人。而那幾位側奶奶,卻是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不能出去的,她們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後宅裡。
也惟有這時候,我纔會覺得,奶奶的地位確實比她們高,即便是阿瑪不是最疼奶奶的,但是位分還是在這裡擺着的。
這各個府裡邊兒,最忌諱的就是這‘寵妾滅妻’的事兒。這些個詞兒,我都是聽着奶奶的陪嫁李嬤嬤說的。
她和奶奶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念叨着:‘再鬧騰,也翻不過個天兒去,那幫狐媚子不都沒有正經的名分嗎。爺雖然把接了她們回來,也不過是圖個新鮮而已……’
唉,這些話兒,我都聽了八百回了,可是誰都知道,阿瑪去西院兒的時候,總是比待在東院兒長,奶奶聽了李嬤嬤的這些話,也還是沒有高興過一天。
其實這後院兒裡的事兒,我也都明白一些。她們都當我還是小孩子,所以說這些話的時候,總是避諱着我。但是我從下人們的嘴裡,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在後倒宅兒裡(府裡殿堂一般都前後兩個門。有的後門是一處抱廈,叫做“後廈兒”。有的府裡沒有抱廈,而是一間不太寬敞的地方,叫做“後宅兒”。因爲都是後門的所在地,故皆稱“後倒宅兒”。),老嬤嬤們總是邊抽蘭花煙,邊喝爐子上吊着的熱茶,邊話家常。在那兒,她們是不得大聲說話的,所以她們總是低聲細語,若不留心去聽,不知她們嘰嘰喳喳地在講什麼。我總是愛在那兒偷聽聽她們說東道西的。
府裡的忌諱很多,既不準說各房的私事,更不準涉及外面那些男女私情,所以只好說狐談鬼。這類關於迷信的鬼話在各府裡四處流傳,卻也不受什麼違禁。但是偶爾也能聽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太王爺(瑪法那輩兒是郡王,到了阿瑪這兒,襲爵的時候則降了一等,成了貝勒。)的那幾位的老太太差不多都是‘收房’的丫頭。後來太王爺去了後,有的瘋了,有的憋悶死了!
也有出於太監之口的一些趣聞,不過也都是街面兒上的一些個‘小道消息’罷了,當不得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