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府裡的管事通過外國資本買辦,和北京當時的幾個外國拍賣行裡外作價,在文物拍賣裡頭撈了更多油水,因爲許多府裡急於把藏品出手,也只有任人從中敲詐。李嬤嬤也憤憤地罵着德公,說着主子破了產,那條老狗倒成了富人。後來聽說,其實府裡的宅子賣了差不多三萬元,結果到了阿瑪手裡頭,僅僅只得了一萬二千元。
戰亂一起來,各地的租子也就再收不上來了,所以阿瑪和奶奶也就乾脆地將維繫府裡開支的莊子和地變賣了出去。
而變賣莊子和地後,府裡的開支也相應的要減少下來,裁人是必不可免的。李嬤嬤說,那會兒府裡亂得很,每日裡都要往外打發人,管的也沒有太過嚴苛,便是那陣子,府裡的好多東西都沒了蹤影。
這樣的現象,不僅僅只是我們一家。因爲新式的西洋風潮流行起來。好多親貴家裡,都跟起了風,吃牛肉、穿長褲、攜帶雨傘、戴手錶和鑽石戒指開始風靡。兒童通過兒歌背誦汽燈、蒸汽機、馬車、照相機、電報、避雷針、報紙、學校、信箱、輪船,因爲這十樣東西被看成是文明的象徵。
大家很容易對這些新鮮事物和生活方式產生好奇和親近,各府裡作爲最先可能接觸這些新玩意兒的階層,又容易將這種獵奇變爲傳統意義上貴族式的奢侈生活。這樣,愈發帶動了上層的跟隨,而這樣的現象愈演愈烈,即便是保守如故的阿瑪,亦不能免俗。
據說,乙卯年(1915年)的時候,多爾袞的十一世孫、末代睿親王魁斌死後,他的兩個兒子中銓和中銘簡直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隨着改朝換了代,一切禮制土崩瓦解了,中銓和中銘這兩位小爺,花起錢來毫無約束。他們用賣王府、賣東北和河北莊地的錢修建新房、花園、安裝電話、添置西餐廚房,一次就購買了兩輛汽車,八輛馬車和大量洋貨。還經常去前門外豪賭。
再後來,到己未年(1919年)他們又賣掉西郊別墅,帶妓女到天津去玩,連花帶賭一天便花去一萬元。後又把家裡的五百間房產,抵押給德商禮和洋行。十萬元花完後,把王府附近家人居住的二十多間房賣掉,還把祖墳園的建築和樹木賣掉。
由於交不起借錢的利息,被債權人告到京師審判廳,法院於第二年將地處東城石大人衚衕的新王府查封。中銓嚇得躲了起來。家人也匆忙搬家,將馬車、汽車等物品送給車伕和司機作爲工錢。府中物品運出六七十車,暫時寄放在當鋪裡。四十多箱衣服只開了一張兩百多元的當票,後來無人過問,成了死當。
一無所有之後,又將看墳的養身地一千多畝,以每畝八元賣給了看墳人。
據說,中銓在窮得沒辦法時,想借移靈之機把祖宗棺木裡的陪葬珠寶取出賣錢,但由於和縣衙門分贓不均,被告發,中銓被判了七年徒刑,坐了五年牢後死於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