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莫梧桐醒得很早,喚來綠葉,兩人按計劃行事。
悄無聲息地在莫深派來的那些人的飯菜裡下了藥,素素給的藥很是有效,幾乎一吃即暈。
等確認他們已然暈過去後,綠葉又以莫梧桐的名義給了棠棣一張採買清單。
清單很長,上頭皆是莫梧桐平日裡愛吃的東西,足夠棠棣那小子採買一天了。
快到午時,莫梧桐已經迫不及待地整裝待發了。
臨走前,綠葉放心不下,再三叮囑,讓她萬事小心,還特意爲她準備了一頂帷帽。
畢竟她身份特殊,出門在外,指不定會被人認出來!
莫梧桐心覺還是綠葉思慮周全,立時帶了起來,同眼前人揮手告別。
綠葉望着那抹遠去的背影,深深嘆氣。
其實那頂帷帽是昨晚莫深交代她給莫梧桐的。
自素素進院的那一刻起,她們的一舉一動,早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卻也不揭穿,知道莫梧桐心心念念想出門,卻拉不下臉面求和,索性將計就計地讓她如願以償。
明明心中對女兒極爲在乎,嘴上卻不肯說一句好聽的話。
只喊綠葉過去,留下一句:“讓她帶上這帷帽,省的又出去鬧出什麼笑話,丟我莫家的臉面!“
夾在這對彆扭的父女之間,綠葉都快裡外不是人了!
秋日的烈陽雖沒有夏日烈,但此時日頭高掛正中,從枝葉間灑落下來,仍是明晃晃的。
莫梧桐到底是做賊心虛,心裡有些止不住的緊張,還有些終於要逃出去的小雀躍。
帷幕下的小臉泛出微微的紅,額上鼻上沁出細密的薄汗。
她推開後門一瞧,果然已經有輛馬車在那候着了,車前坐着車伕和素素的丫鬟翠兒。
莫梧桐迫不及待撩開帷幕前的薄紗,小聲喚道:"素素!“
素素聞聲探出頭來,衝她招手道:“姐姐,快上車吧!”
等她上了馬車坐定,車馬便緩緩向前駛動。
莫梧桐立時把帷幕脫掉,激動道:"總算出來了!“
素素勾了勾脣角,遞了茶水和點心過去,奉承道:“離景山還有一段距離,姐姐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吧!”
莫梧桐一心惦記着今天的“逃亡計劃”,根本沒有心思好好吃東西,如今放鬆下來,確實有點餓了。
她抓過一塊糕點塞進嘴裡,含糊不清道:“還是素素想的周到!”
只後一路上,素素又給莫梧桐細說了下今日上山的安排,莫梧桐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約莫一個時辰,馬車駛出街道,徑直入了山林。
香車轔轔,林間的微風吹得莫梧桐髮絲飛揚,她掀開簾子,仰起頭迎着風,用力呼吸着外頭清新的空氣,享受着這份來之不易的自由滋味。
身側的素素抿着脣,視線暗暗凝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猛然間車馬一陣劇烈晃動,在馬兒一陣高昂的嘶鳴聲後,立時停下不動了。
車內的兩人被嚇了一跳,素素捂着胸口,緩過勁兒,忙喊道:“怎麼了,翠兒!”
無人應聲,四下靜得如同死寂一般,讓人心慌。
莫梧桐心頭涌起不好的預感,看向素素道:”發生什麼事了!“
還沒有到和那些人約定碰面的地方,車馬怎麼就停了。
素素暗自思量一番,也隱隱感到不安,她輕拍身邊人的手,安撫道:”姐姐別怕,我出去看看!“
等她探身而出,就見坐在車前的兩人僵着身子一動不動,面色慘白,眸中透着恐懼之色。
她意識到不對,偏頭又一瞧,看清那抵在兩人頸項間的刀刃後,瞬間渾身血液倒流,腿腳發軟地再也站不住,一骨碌跌到車下。
此時素素癱軟在地上瑟瑟發抖,視線裡驟然出現一雙男人的靴子。
下顎被粗糙的指尖抵住,她被迫擡起頭來,撞入一雙墨黑色的眸子裡。
確切的說不是一雙,而是一隻,男人的右半隻眼睛用黑布纏着,目光陰鶩,眼神像毒蛇一般纏在她臉上。
男人身形不高,甚至有些單薄,卻扛着一把又寬又長的大刀,嘴裡銜了一葉草,半蹲在她身前,也不說話,就這麼打量着她。
他身後又跟上來七八個拿着武器的男人,個個身材魁梧,表情凶神惡煞,看模樣應該是山匪無疑。
素素被盯得肝膽俱顫,下意識喊道:“我……我給你們錢,求求你們,不要殺我!”
她邊說邊把懷裡的錢袋拿出來,見人不接也不應聲,又慌慌忙忙地開始取自己身上的環釵手飾,同那錢袋一併捧着送到男人面前,顫巍巍道:“還有這些,統統給你!“
“就這點,還不夠塞牙縫的!”突然有人嗤之以鼻道,“不過這丫頭長得還不錯,老大,我看不如抓回去做咱們的壓寨夫人!”
這話惹得衆人一陣鬨笑,紛紛附和起來:“老大,我看行啊!”
男人卻是無動於衷:“你們都什麼眼光,就這樣的貨色,哪有資格當我的壓寨夫人!“
“對對,我肯定不夠格!”素素忙不迭喊道,而後指着馬車,顫聲道:“車裡頭的人是首富千金,比我有錢,姿色更是一絕!“
話音方落,躲在車簾後的身影頓時一僵。
放下簾子,莫梧桐把自己蜷縮到角落裡,握着簪子的雙手發顫,掌心裡全是汗。
外頭這麼大動靜,她當然知道他們這是遇到了山匪。
老天爺怎麼能這般殘忍,她不過就是想出來散散心,竟然還能遇到這樣的事。
她暗歎命運不公後的第一反應,便是想衝出去救素素,素素若不是爲了帶她出來散心,可能也不會身處險境。
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莫梧桐拔了頭上的簪子當做武器,正準備衝出去時,就聽到素素方纔的那一番話。
心上像是被刀狠狠捅出了一個大窟窿,涼風呼呼地吹進去,令她整個人冷得發抖。
男人聽了素素這話,衝身邊人使了個眼色,坐在車前的車伕和翠兒被趕了下車,兩人和素素一起抱頭蹲在地上,被人看管起來。
素素擡頭見扛着大刀的男人提步向馬車而去,心道:莫梧桐,你別怪我無情,我這也是爲了自保。
莫梧桐都想好了,等那殺千刀的山匪一來,她就和對方來個魚死網破,氣勢要夠足,底氣要夠硬。
她抵死不從,絕對不會委曲求全。
可真當那簾子被人掀開之時,別提什麼氣勢底氣了,她已經抖得腿腳都不利索了。
那一刻莫梧桐當即什麼都顧不得了,一把抱住男人的腿,哭着求饒:“大爺我老爹有的是錢,只要你不殺我,想要多少有多少!“
瞥了眼男人肩上的那把大刀,莫梧桐嚶嚶嚶哭得更大聲了,她真的不想死啊!
男人脣角不易察覺地勾了一下,眼底略過一絲狡黠,聲音陰沉沉地落下來:“真的要多少有多少?”
莫梧桐把頭點得像撥浪鼓,男人的手忽然按到她頭上,笑道:“但我如今又不想要錢了,想要你怎麼辦?"
莫梧桐心頭一跳,心道果然誰也逃不過她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太美是罪!
如今她便要遭受這份罪!
她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脫身,只能隨後胡謅道:“我勸您還是劫財吧,別劫色了,我長得巨醜!”
“哦!”男人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道,“擡起頭來看看!”
莫梧桐壓下心頭的恐懼,緩緩擡頭,一張“扭曲”的臉霎時印入男人眼簾。
莫梧桐瞪大雙目,鼓着雙頰,噘起嘴,使勁地扮着鬼臉,想讓眼前人知難而退。
“撲哧”,男人沒忍住笑出聲來,低聲道:”是挺醜的,但老子喜歡!“
莫梧桐癱軟在地,暗暗道:看吧,果然天生麗質難自棄,就算是扮醜她還是這麼美麗動人!
“今日你是逃不掉的!”
男人突然朝她逼過去,莫梧桐哀嚎着後退:“你……別亂來啊!”
就在她掙扎間,頓覺後頸一陣痠麻,後頭的尖叫聲全部卡在了喉嚨裡,緊接着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男人順勢接住暈倒的人,撿起丟在一邊的帷帽給人帶上。
見男人抱着昏睡過去的莫梧桐從馬車上跳下來,素素等人以爲下面就要輪到他們了,嚇得心驚肉跳,連聲求饒。
熟料男人竟沒動他們,揮手下令,當即命人撤了。
末了,一衆人齊齊往林子深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