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碩的書法乃是以乾坤筆練就,自然是隔空最能施展,故而那起初的一撇一捺,筆勢有若劍削劍斬,觀之好比石破天驚。
展露出了這樣的筆力,便已足夠體現趙碩的“才學”,即管他後面改爲落筆於紙故意藏拙,李牧天等人也不會對他的身份產生分毫懷疑。
如此,李牧天接過了趙碩遞來的宣州紙,再次展開細細欣賞了片刻,卻是發出一聲嘆息道:
“教授的書法古拙質樸、光華內蘊,已達到返璞歸真的妙境,尤其是這頭兩筆撇捺,即便朕以平常心觀之,也有如鋒銳寶劍迎面削來斬下,元神忍不住再次蠢蠢欲動。”
李牧天的嘆息中有讚歎也有惋惜,讚歎自是如他話中所說,那一撇一捺的筆意竟可牽動元神,乃是最上乘的書法,而惋惜自是這等書法終究只得兩筆,其它筆劃遠不在同一水平,將整個劍字總體拖累不少。
而這句說完,李牧天卻是看向趙碩,此番神色倒有了些真正的尊重,再次讚歎一聲道:
“教授的才學實乃朕生平僅見,無怪乎能成爲明湖書院的客座教授,讓朕好生佩服!”
以李牧天自大而狂妄的性格,極難從心底認可某人某事,先前面上對趙碩客氣、只是爲了取得明湖書院的支持而已,此番見識到了趙碩的書法,倒是有了幾分真心實意。
不過趙碩自家人知自家事,當然不會將李牧天的佩服當真,聞言故意連連咳嗽了數聲,待稍後平穩了氣息後,便連說話聲都有了幾分虛弱道:
“陛下謬讚了,書法一道最耗心神,不才即便藉着酒意振奮精神,寫出頭兩筆後也覺不濟,後面支撐着將整個字草草寫完,更已是幾乎到了極限,不知陛下能否擇一靜處,讓不才好生打坐歇息一番。”
對於趙碩的要求,李牧天自是無所不應,立馬便吩咐高立仕道:
“立仕,安排朕的御駕,立即將教授送往靜心殿歇息。”
說及此處,李牧天又從腰間解下一枚刻着九爪金龍的玉佩,將其遞給趙碩道:
“教授此前曾經說過,在朕成婚之前、會對朕考察一段時間,爲方便教授於宮中行走,便請教授持這塊真龍玉佩以爲信物,只要不是去得宮中禁地,即便不識教授之人,也不會對教授盤問詰難。”
李牧天此舉自是爲表親近和坦蕩,而他遞給趙碩的那塊真龍玉佩,也不能使趙碩在宮中肆意行走,只能爲他免去一些尋常的侍衛巡邏盤查。
不過趙碩進宮乃是爲了收集罪證,只要有少許方便都要極力爭取,故而見李牧天這般知機懂事,便也是欣然收下,還接着話頭讚了李牧天一聲心懷坦蕩。
而接過真龍玉佩後,高立仕便也是依照李牧天的吩咐,小心翼翼的將趙碩攙扶出了金鑾殿,請他坐上平素只能由李牧天使用的御駕,一路向着靜心殿行進。
如此趙碩自是不知,在他離開金鑾殿的同時,李牧天便是立馬轉入了胎息,對着王無極厲聲道:
“金鑾殿乃朕舉辦大朝會之地,何其莊嚴肅穆,竟被你帶着一身腌臢玷污,若非趙教授對你青眼有加,朕在你踏入殿中的同時,便勢必將你打殺!”
王無極再不復當初敢與李牧天爭鋒之人,被這一番呵斥訓得渾身冷汗涔涔,雙膝跪倒連連磕頭求饒,但因趙碩之故,李牧天當然不會立即懲處他,只是厭惡的讓他從跟前立刻消失。
在終於打發了王無極後,李牧天嗅着四下漸漸恢復清新的空氣,頭腦也是漸漸明晰了起來,卻是又細細觀摩了趙碩的字跡一番,眼神閃過一絲詭譎,心頭暗暗想道:
“朕有重任在身,便是靠着如今的權力和名望,盡力發掘天下有潛力之人,若能收歸己用自是最好,若不能收服、便要趁其還未成長起來前滅殺。”
“這趙教授一撇一捺竟鋒銳霸道如斯,蘊含筆意讓朕也感心悸,雖心神只能支持寫出兩筆,但若有機緣大幅提升修爲,成就定不會遜於首代盧國公,算得上極有潛力之人。”
李牧天所想的首代盧國公,乃是大唐國開國大將程之傑,其雖算不上極突出的天才,當年只是勉強達到元神境而已,但身懷一名曰“開門三板斧”的神通厲害之極。
這開門三板斧顧名思義,乃是將全身修爲盡數凝於三擊之中,使出一擊強過一擊的狂猛攻擊,三擊之後,敵若不死、便是己亡,程之傑憑其一往無前的勇悍勢頭,斬殺過無數修爲高於己身之人。
如此,李牧天見得趙碩“耗盡心神”的一撇一捺後,便不由的想起了首代盧國公,繼而眼中詭譎目光轉爲冰冷,心頭暗道一聲:
“既然這趙教授算得上極有潛力,朕便盡力招攬他一番,若他看得出朕的英明神武,舍了明湖書院那羣書呆盡心投靠,朕也不會虧待了他,但若他頑固不化,待朕通過他取得明湖書院的認可後,便將他就此誅殺!”
李牧天自然不知趙碩之前乃是藏拙、現今提出修養也是另有目的,而趙碩也當然不知李牧天對他有了別樣心思,他此刻便在高立仕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來到了靜心殿中。
這靜心殿乃是李牧天修煉之所,在極爲寬大的空間中,點着最上等的清心凝神的香草,還置有打坐用的蒲團、休息用的牀鋪,的確乃是恢復心神的好地方。
而趙碩顫顫巍巍的在一個蒲團上盤膝坐下後,卻是在面上擠出一絲艱難的笑意,向高立仕拱了拱手道:
“高總管,趙某之前讓你脫靴,並非有意羞辱,實乃趙某有些讀書人的瘋病,只要醉酒便有些控制不住,還請高總管見諒。”
趙碩自然知曉王無極已經失寵,而他要收集罪證,指不定便會用到高立仕這等大太監,當然要抹去其心頭疙瘩纔是。
高立仕見識到了李牧天對趙碩的看重,又如何敢於趙碩置氣,慌忙擺手說明了一番,卻見得趙碩咳嗽幾聲,繼而面露苦笑道:
“高總管,趙某此番心神消耗極大,需要最安靜的修養所在,能否請高總管稍後退出之際,將靜心殿四下一應人等都行遣散,只留下兩個小太監門口應答便是。”
只有李牧天才有遣散靜心殿四下人等的權力,但高立仕根本無需專行稟報,便能知曉李牧天的態度,故而直接滿口答應了下來,甚至還自告奮勇要留在門口應答。
對於高立仕的這般要求,趙碩自是搖頭拒絕,低頭再次咳嗽一聲,卻是開口笑道:
“高總管日理萬機,趙某哪能勞你在門口久候,若高總管擔心照顧不周,便請將門口應答的兩個小太監安排得壯點,最好便似趙某這般身形,有與趙某接近的修爲便更好了,若趙某有甚需要,也能放心使喚一番。”
趙碩這句說話好似玩笑,但高立仕自是記在了心裡,又見他咳嗽不止,便不敢再行耽擱,言道請他放心後,便退到了靜心殿外,將殿門小心翼翼的關了起來。
如此,高立仕當然沒有看到,在他將殿門關閉的瞬間,趙碩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過,便似虛空中生出的電芒,比此前那一撇一捺還要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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