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些灰暗,確切說是讓人有種迷茫和絕望的無助。安靜依瘦弱的臂彎裡挎着包包,眼神漫無目的逡巡着人來人往,清純的容貌,活力的年紀,可臉上的表情,卻是與年齡不符的失落和鬱鬱寡歡。
回想蔣易寒與自己的點點滴滴,安靜依很難用一個詞去描繪。怎麼說呢?甜蜜,有之;痛苦,有之;林林總總的五味陳雜,像走馬燈一樣的在心裡輪番上演。
她要的一直都不多,單純的一段戀愛,一個穩定的婚姻,一個幸福的家庭,僅此而已。
儘管,周圍的朋友,身邊的同事,無數次對自己說過現代人的現實,可安靜依心裡始終覺得,愛情也好,婚姻也罷,都應該是純粹的,不是以物易物的交易,更不是囫圇吞棗的將就。
也許自己活的有些卑微,可對於感情,她要不來將就。
看着店面裡琳琅滿目的婚紗,安靜依的心,像一個又一個的水泡,美麗而又憂傷。婚紗的潔白,象徵着婚姻的聖潔,可實際呢?
自嘲的一笑,安靜依的臉色有些蒼白。對於蔣易寒,她的感覺很複雜,明知道雲泥之別的兩個人,卻偏偏剪不斷理還亂。
她也幻想過,自己以溫婉可人的模樣,美好的出現在他面前。可她知道,有一種差距和鴻溝,不是改變一個笑,發出一句嗲就可以扭轉的。
所以,她只能繼續自己的本色出演,或許以不變應萬變,會有另一番別有洞天?
周圍三三兩兩的情侶,在親密的挑選婚紗,安靜依釋然的一笑,她真的很希望每一對要共度一生的新人,都能天荒地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不應該只是一個傳說。
她愛蔣易寒嗎?安靜依無數次的問自己,或許這個問題應該這樣問,她對蔣易寒的感情,是他要的嗎?
蔣易寒是誰?那是一個如風一般的男人,而自己呢?只能空張着雙手,像一張到處是傷的漏網一樣,期盼他偶爾的吹拂,從自己的身旁滑過,哪怕是碰觸到她的傷口,那也是好的吧?
可這樣的愛,是不是很卑微?安靜依低頭不語,擰着十個白玉小結的素手,有些薄涼,爲什麼時至今日,在一想到那個男人時,心裡還是會不舒服?
周圍吵吵嚷嚷,店裡也是熱鬧非凡,可安靜依覺得自己的世界,冷的好似在下雪,而她就是在雪裡沉睡千年的那一朵雪花,因爲怕被融化,所以永遠不敢去擁抱陽光。
不知道誰的手機正在放歌,歌詞有些淡淡的哀傷,與婚紗店的浪漫氣息,有些不符。周圍人聲鼎沸,這一點點的聲音,幾乎要被忽略,可安靜依卻聽到了,而且聽的一字不落。
“我愛他,只愛他,好像只能愛到這裡了。我累了,太累了,我終於把執着弄丟了。總以爲在他的心中也很在乎我,在他心深處我是特別的,所以我總相信有一天他會說愛我。”
“我想我錯了,他不愛我,才捨得曖昧;他不愛我纔沒願望去擁有我。不愛我,才忘了心疼我,我做再多也無
法令他感動,他不愛我,才寧願自由。他不愛我卻總是這樣看着我,不愛我,是我不敢承認。曖昧是他唯一會給的……”
安靜依沉浸在音樂的淺淺旋律裡,不知不覺,眼底有些溼潤,蔣易寒愛她嗎?不愛的吧?如果愛她,又怎麼會一次次忍心看她一個人受盡冷風吹?
他給她最多的只是曖昧。安靜依時常會覺得自己很像蔣易寒養的寵物,他心情好的時候,對她招招手,她就要搖着尾巴樂呵呵的跑上去。
當他周圍的世界被五顏六色的鶯鶯燕燕包圍時,那麼她就必須學會一種存在,像她的名字一樣,安、靜、依,依偎着安靜,依偎着他偶爾賞賜給她的垂憐。
歌曲放到最後,反反覆覆的吟唱着副歌的部分,安靜依想着自己的心事,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跟着輕聲的附和着。
儘管,她並不知這首歌叫什麼名字;儘管,她也不過是再唱自己的心情而已。可爲什麼偏偏要在她一個人自怨自艾的時候,獨獨她聽到這首歌呢?
腦子裡不斷被那句好似咒語的話縈繞:他不愛她。
不是早就知道這個事實了嗎?爲什麼心裡還隱隱有着一種期待呢?安靜依很想問問自己,風風火火的性子哪裡去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安靜依哪裡去了?
從什麼時候,她開始接受這種宿命?真的要安安靜靜的像個怨婦一樣,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要被那個男人左右?
不!那不是她要的!感情的世界裡,要的是共鳴,不是一個發號施令,一個甘願接受!愛一個人的方式,服從是最不可取的。
因爲,當你無數次的低頭表示無言的接受時,其實,你的價值已經被自己抹煞的愈見乾淨了。
“歡迎光臨。”婚紗店的禮儀十分禮貌的說着歡迎語,安靜依兀自低頭,沒有去注意店裡突然安靜的氣氛。
“先生,請問有什麼能爲您效勞的?”一個胸牌上寫着“大堂經理”的氣質幹練女,梳着一絲不苟的髮髻,穿着職業高跟鞋,十分自信的走到男人身邊。
這男人,全身上下一套限量版的ARMANI西裝,貴氣逼人,再加上身形頎長,五官俊朗,一股王者之氣,壓都壓不住的滾滾而來。
這是一個讓任何一類女人,都有傾心資本的男人,也是能讓任何一個男人,都嫉妒到發狂的男人。
蔣易寒越過面前的自信女,信步來到一直低垂着頭的安靜依面前,在他的印象裡,安靜依一直都應該是活力四射,生命力頑強的生物。
比如,小強。
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不發一語,蔣易寒到真有些認不出來。他更沒有注意的是,剛剛還達到十顆星的怒氣指數,此時已經消散了一半。
店內的燈光,看似柔和,其實亮度十分威猛。眼前突然降臨的黑影,安靜依有些不太適應,蹙着繡眉微擡螓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會遇見他。
“你……”
“怎麼?看到我還想裝作不認識?你的情哥
哥呢?”蔣易寒的口氣,有些陰陽怪氣,甚至不管不顧周圍人對自己的看法。
他從來不需要去考慮周圍人對他的評價,從來只有他想做的,和他要做的。除了這兩種意外,多餘的顧慮,一致會被他歸結爲前進過程中的絆腳石。
安靜依的整個心情,還沉浸在剛剛那首樂曲的悲傷氣氛裡,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該告訴他嗎?告訴他一個男人吃醋,尤其是像你蔣易寒這種男人吃醋,應該吃的技術些。
伶牙俐齒慣了,只是怕說慢了先被傷。安靜依收起要爭辯的打算,又緩緩的垂下頭,繼續跟自己的手指做鬥爭。
蔣易寒怎麼也沒想到,安靜依會以這種“哀兵”的姿態來面對自己。見多了她對自己伸出貓爪的模樣,在他的心目中,安靜依是可愛純潔的,可若是讓蔣易寒用一種動物去形容她,那麼蔣易寒一定會選擇刺蝟。
但是像現在這般,安靜依像個優美的白天鵝一樣,帶着一點哀婉的樣子,垂下高貴的頸項,蔣易寒有些發懵。
不自不覺就擰起眉心,他的小野貓怎麼了?更讓他自己想不到的是,本不想出口的關心和詢問,卻好像不再服從他這個主人的意志般,徑直脫口而出。
“怎麼了?”蔣易寒本來是打算,直接將安靜依拖出去的,可現在反觀她這樣不發一語,着是霸道如蔣易寒,一時之間也有點摸不清頭緒。
安靜依依舊低垂着頭,不開口也不爭辯,胡亂的左右晃了晃小腦袋,心裡越發的肯定,蔣易寒對她的感情,就只是主人與寵物之間的關係。
“說話!”蔣易寒越發覺得心煩,雙手不由分說的就掌控住安靜依毛茸茸的小腦袋,一個使力,安靜依便迫不得已的擡目與他相對。
“說什麼?你想聽什麼呢?蔣大總經理?”安靜依平靜的好似沒有感情的布娃娃,空洞的雙眼,沒有焦距,她不敢也不想用心去看他。
因爲,她怕自己一個控制不好,又連人帶情的賠了進去。
有些感情,有些心思,知道無解,又何苦一次次的重蹈覆轍?換來一身的傷,新傷成舊傷,舊傷成殘傷,這樣的反覆循環,有意思嗎?
“大叔,我累了……”安靜依話落,確實神色之間滿是疲憊,甚至水色的雙眸,緩緩的闔起,彷彿蔣易寒有多讓人嫌惡般,哪怕再看一眼,都讓人覺得受不了。
有幾個服務員,想上來繼續以工作之名,對蔣易寒行搭訕之實。可看蔣易寒一臉的寒冰表情,那冷氣足足凍死一屋子的人,又紛紛攤手錶示作罷。
雖然說,放長線釣大魚,可前提也得是那條大魚沒名沒主,大魚也正在深海里尋覓機遇。可反觀眼前這對男女,很明顯的一對怨偶,自己又何苦去爭當個炮灰呢?
女人,一直都是種趨利避害的動物。即使在尋求情感慰藉的時候,也是滿心盤算着讓自己受到的損傷,降到最小。
要不那句話怎麼說的,當世界末日過後,唯一剩下的生物,將會是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