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也是大駭,奕輕城不動聲色觀察着他們的反應,他的眉習慣性的挑起,脣抿成了一條線。
“明城,明城!你去過明城?!”奕啓東大驚失色,涼夏詫異的點點頭,心裡疑雲更甚。
“爺爺,你這麼大反應幹什麼?你認識那個穿斗篷的人?”
“老爺,事到如今,您還是告訴二少爺他們吧。事情過去這麼久,總是要說的,尤其是二少爺,他……有知道的權利。”
管家臉色比醫院的牆壁還白,涼夏生平第一次見到淡定自如的羅管家這麼失態,一顆心疑惑的快跳出嗓子眼。
“……唉……”
半晌,奕啓東才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愧疚涌上心頭,讓他不敢正視自己的兒子。
“其實,輕城……他還有個哥哥!”
“什麼?!”
涼夏和奕輕城異口同聲的叫起來,這也太出乎意料了!
“當年,那場特大爆炸案,受傷的不僅僅是工人。在輕城出世之前,慧心就爲我生下了一個兒子。出事那年,他才十二歲。”
奕啓東哆嗦着脣,一貫犀利精明的眼睛也模糊起來,幾次哽咽着說不下去。 wωω ★TTKдN ★C〇
“輕城的哥哥,叫重生,奕重生。慧心生他的時候,身體受了很嚴重的傷,醫生曾說過我們不可以再要孩子。
她躺在醫院裡,我們都以爲她熬不過去了,慧心說一個人的生命消逝,會有另一個人繼續活下去,生生不息。
她叫我不要難過,所以就給兒子取名叫重生。”
“你在遺囑裡提到,一旦基金會成立,會有一個人參與董事會的決定,但不會過問日常的事務。那個人,就是我哥哥?”
奕輕城梗住了,嗓子裡好像堵了什麼,讓他再也無法說下去。
“是的,爆炸引起了大火災,重生被燒的體無完膚,我費了很大的心血才把他救過來。但是他的左眼……已經沒法復原了。
他的右腿被截肢,傷好以後裝的是義肢。重生沒法面對這樣的自己,特別是他的臉,疤痕太深,幾乎是毀容了。”
病房裡安靜的嚇人,涼夏怎麼都想不到,那個陰沉恐怖的斗篷男,像幽靈一樣的人,竟然會是奕輕城的哥哥。
她的脣輕抖着,面色蒼白如紙。氣氛壓抑的就像秋風裡顫抖的秋葉,滑落,滑落,似乎撞碎在人的心頭。
“你爲什麼送他去明城?”奕輕城黑眸變得沉鬱。
“那裡的氣候適合居住和療傷,人少,風景好。我派人照料他,希望他有一天能振作起來,再回到奕家。
因爲怕綁架勒索那樣的事情,我們對重生從小就很保護,很低調。大爆炸過後,熟悉的人都以爲重生死了,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奕家還有這麼一位公子。
就連奕家的其他人,我擔心以後的家產之爭會傷害他,也騙了他們,說重生死了。”
奕啓東老淚縱橫,悔不當初。
“可是,爺爺,他爲什麼突然回到了菁城?還有,他跟着我,不是,跟蹤我,到底是爲什麼?”
“重生自小和誰都不親,就是喜歡抱你。你還是小嬰兒的時候,他就常說要娶你。雖然過了這麼久,我想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
“這……”
涼夏驚得背後冷汗涔涔,比真的活見鬼更讓她害怕。以至於護士推門進來的時候,她尖叫一聲,護士嚇得手裡的東西都掉了。
“你有辦法找到他嗎?”奕輕城冷靜的問道。
“我派去的人之前就跟我說他敲敲離開了明城,可一直沒找到他。菁城這麼大,我也沒法確定,他去了哪裡。”
奕啓東神色未變,誰也沒有發現,他的手因爲緊張把衣角都抓皺了。
離開醫院後管家立即載他去郊外的別墅,不出他意料,奕重生正在房間裡對着鏡子發呆。
他沒拉窗簾,屋子裡點着一根蠟燭,已經快熄滅了。奕啓東站在他身後,從鏡子裡看到他扭曲恐怖的臉,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你嚇到涼夏了。不要再去跟蹤她,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
“可是,我……”奕重生因爲火災被濃煙嗆到,說話的時候啞着嗓子,跟生鏽的鐵器摩擦砂紙一樣,非常難聽。
配上昏暗的燭火,坑坑窪窪的臉,說不出來的詭異。從奕啓東的角度看過去,似乎大兒子的眼睛在發綠光般陰森。
“我喜歡她,我要娶她……”
“不行!”奕啓東一口否決。
“哈哈……”
奕重生忽然笑起來,聽的管家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明明知道眼前是活着的大少爺,卻和麪對地獄的惡鬼沒區別。
“你只管小兒子的快活,我這個死去的大兒子,哪還有半點幸福的命。奕輕城搶了我的容貌,搶了我的家業,都不要緊。他憑什麼搶走我的女人,爸!”
“那是意外,重生!!你出事輕城還是個沒出孃胎的孩子,他沒有害你什麼。”奕啓東痛苦的閉上眼。
“不!”奕重生倏地站起來,憤怒的摔爛了鏡子。
“我媽本來可以不用死的,就是因爲要生他!他的來臨,讓你失去了妻子,讓你的公司面臨滅頂之災,讓我下了地獄!!
你們堅持再要一個孩子,結果呢?!我媽媽死了,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比下了地獄還要煎熬!”
“重生,你冷靜點!”
“不,你要我怎麼冷靜?你答應過我,要把他丟掉的。你騙我!你把他送去美國,接受了上好的教育,你讓他代替我過上了少爺一般的日子。那原本是我的,是我的……”
奕重生“嗚嗚”的哭了起來,猶如夜鬼出行。
“他長得那麼好看,沒有瞎,沒有瘸,他取代了我的一切。我不該這麼醜,這麼恐怖。我比他好看的多,是他搶走了我的一切。”
奕啓東知道大兒子受到的打擊很大,已經和正常人不一樣了,也不想再和他爭辯。要是刺激到了他,情緒失控,搞不好他會自殺。
等他哭夠了,罵夠了,坐在椅子上頹廢的自怨自艾。
奕啓東才深深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勸道:“你不肯接受整容,甚至連基本的治療都不願意,任由臉上的疤痕折磨自己。
重生,你這幅樣子,就算喜歡涼夏,也會嚇到她。當初傷口癒合做整容,是最好的時間。可你偏偏不聽,你的眼睛,也可以做手術恢復光明。
這麼多年是你在自我折磨,過去這麼久,你想再治好,可能性不大了。”
奕重生又哭又笑,伸出比臉更嚇人的手四處摸。他古怪的再次笑起來,跟中了邪一樣,笑個不停。
“重生,重生?”奕啓東勸不住他,傷心的上去抱住他,“兒子,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是我的錯。
兒子,不要折磨自己了,我看你這樣,比自己病還難受啊!”
“你說得對,我不能用這張臉去見涼夏。她比小時候更可愛,更漂亮了。對,我要比奕輕城好看,她纔會喜歡我。”
奕重生喃喃自語,他猛地抱住了奕啓東,“爸,我要去整容!現在就去,我不要這麼不人不鬼的,我要奪走奕輕城的一切!”
“重生,你……”
“爸,我不想跟吸血鬼一樣了,我要重生,真正的重生!”
奕啓東他們一走涼夏也跟着出院了,回到了靈犀園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她欣喜的發現,不知不覺中原來院子的花花草草長的這麼好了。
奕輕城將手中的外套隨便放在沙發旁,徑自走到廚房裡,打開冰箱從裡面取出一瓶礦泉水扭開蓋子順着喉嚨就仰頭灌下。
“咕咚……咕咚……”
男性的喉結隨着他吞嚥的動作上下滾動,冰涼的水液沿着嘴角漾了出來一直漫進他的領口裡。但是他卻不爲所動,仍舊漫不經心的將模特般的優雅發揮到極致。
不知爲什麼,涼夏覺得他這個動作做得特別的……誘惑。不像尋常的人平時喝水都是小口小口的嘬,而是一種半狂野半陰柔的輕灌。很英俊,也很完美。
這幅“美男飲水圖”直看得她口乾舌燥,心裡暗罵自己思想複雜,竟然爲了他一個喝水的動作而浮想聯翩。
“你喝不喝?”
見她傻站在一邊發愣而自己喝剩下的水還有一半,他想都不想就將自己嘴脣碰過的東西遞到了她脣邊。
瓶口與涼夏嘴脣輕觸的那一瞬間,她慌張的偏頭躲開,卻還是羞得紅耳根子發熱。
“不,不用了!”
懷疑他居心叵測,她遞過去一個埋怨的眼神。
他定定的看着她,原本無表情的俊顏也因爲他們現在毫無顧忌的共處一室不受外界打擾,而變得柔和了許多。
“不喝就不喝,做出這副小媳婦兒樣幹嘛?”
他居然心情好的伸手揉亂了她的發,就像是做慣了的那樣寵溺。
被他揉亂頭髮的同時,也攪亂了涼夏原本就不甚平靜的心緒。他那溫柔的目光是她在夢中回味了好久的,好像過了一輩子的錯覺。
看着那晶亮的深瞳,她整個人都變的恍惚了起來。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撫平奕輕城的眉宇,他真是個彆扭的男人,總是冷着一張臉。
“大叔,你笑起來真好看。每次你一笑,眉頭之間都會舒展得開開的,不會像現在這樣那麼死板又那麼冷漠。”
原本只應在心裡說給自己聽的話,在她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脫口而出了。對上他一凜的目光,涼夏急急忙忙抽回自己的手,神情很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