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潛意識裡覺得她要離開他了,又不善於表達,壓抑太久了就成了夢遊症。
她大約是懂了,奕輕城表面上很冷漠,做事無情,實際上非常的孤單。他太寂寞了,太害怕失去,渴望家庭的溫暖,家人的關心。
還有,他很思念他的母親。
親人薄涼,讓他倍感孤獨。縱使有再多的錢,也填不滿心裡的空洞。更讓他意外的是,他還有個哥哥。
從孤苦無依,到多了一個親人,本該是喜悅的。但是爆炸案那一年,是他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同一年,他的母親離世,哥哥被毀容。
冥冥之中好像都和他的出生有關,加上所謂的剋死家人的說法,讓他如坐鍼氈。
他快崩潰了,她明白,這樣的事實任誰都沒法接受。她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擊打了一下,又酸又痛。
輕城……她的輕城……
眼淚越流越多,涼夏難過的閉上了眼睛,任憑鹹澀的液體在臉上漫過。她寧可替他承受這些,她可憐的大叔……
儘管外表看來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是這種什麼苦都自己承擔,以至於快要把自己逼瘋的性子,卻像個單純的傻瓜。
或者說,冷漠戒備心強的奕輕城,只是他分裂出來保護自己的雙重人格。
但是在夜晚來臨之時,孤獨與害怕卻讓他在夢境中又恢復了自己的本真,一心一意的想要不顧一切的來尋找值得信賴的人。
“輕城……輕城……”涼夏抱着他,已經泣不成聲。“我在這裡,我沒有走,你永遠不會失去我……”
一剎那間,她的心裡滿滿都是兩人甜蜜的回憶。那漸漸滲透到骨血裡的愛和掛念,就像看不見的紅線一般。
早在命運之輪開始轉動的時候,就將他們兩人緊緊拴在了一起。
“大叔……你醒醒啊……”
見他的手已經因爲過於用力的捶打房門破了皮,正往外流着鮮紅的血,涼夏再也繃不住了。她將臉埋在他震顫的背脊上邊哭邊喊。
“我是涼夏……你不要這樣……我在這裡啊……輕城……”
“涼……夏……”
也許是這句話說得特別懇切,奕輕城的身子終於從不聽使喚的激狂之中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而後,她看到他緩緩的回過頭,用那雙染着鮮血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貼合着她瑟瑟發抖的身子,高大的男人木訥的低下了頭。那雙空洞的雙眸在聽懂了她說的話之後,漸漸像是融化的冰雪,目光變得那樣的柔和。
“夏……”
像是尋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一般,她被他緊緊地擁入懷中。光滑的俊顏埋在她的頸窩裡渴望的輕蹭,那*的嘴脣落在細嫩的肌膚上,引發她一連串更明顯的戰慄。
他終於冷靜下來了!
輕柔的吻,像輕飄飄的羽毛一般,在她的身體上緩慢的刷過。
“大叔……輕城……”
呼喚出在心裡默唸了一百次的名字,她也同樣緊抱着他的身體,感覺着正在彼此心頭翻滾的激烈暗涌。
“真好,你又在我的懷裡了。”
像是生命中所有的沉重都被放下了一般,奕輕城輕輕的呼了一口氣。緊皺的眉宇也平和的舒展開,看上去十分快樂。
“嗯,我們過去休息,好嗎……”
不知道他此時是清醒着還是仍在夢遊當中,見他不再對着房門自虐了,她只能任他抱着連動都不敢動。
原以爲他平靜下來了就會乖乖的走回去繼續睡覺,哪知下一秒鐘,她的身子就被他攔腰抱起,大踏步的走向那張柔軟的大牀。
“啊!”
輕叫一聲,涼夏的後背再次貼上那舒服的埃及棉牀單。奕輕城也緊跟着上來,只不過他現在動作沒那麼遲緩了,而是直接壓在了她的身上。
“唔……”
她心中有些複雜,儘管夢遊着,他對於兩人間的親密卻是熟門熟路。她不太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可是……
剛纔的詭異氛圍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得一掃而空,奕輕城很清醒很滿足的低下頭來,親了她。
凌亂的聲音中,她聽到了他輕聲的嗚咽。
涼夏憐惜的印上了他的脣,與以往不同的是,他並沒有立刻給她熱情的迴應。而是感動的看了她一會兒,而後將頭深深的埋入了她的頸窩。
“你沒走,太好了。”
哭了幾分種後奕輕城再次擡起頭來,已是滿臉笑容,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明媚笑容。
純淨、燦爛、傻得不染一絲塵埃。
她鬆了一口氣,想伸手去摸他的臉,手指碰觸到的卻是*一片。他剛剛還明媚的臉,突然痛苦的扭曲起來,嘴一張竟然大口大口的開始吐血。
“奕,奕輕城?!”
他忽然一口血霧噴了出來,在她嚇得目瞪口呆之時,奕重生陰森森的從他背後走了出來。
他的手裡還抓着一顆跳動的心,眼中卻是詭異的癡迷。“他死了,你沒的選擇,跟我走吧,涼夏。”
“不!!大叔,大叔!不……”
她尖叫着從牀上坐起來,全身都是冷汗,把衣服都浸溼了。她的手指微微發麻,脖子僵硬着,一點一點挪過去,終於把視線落到了身邊的空被窩上。
沒有血腥的那一幕,也沒有奕重生,什麼都沒有。仍然是他們的臥室,仍然是熟悉的牀,沒有任何恐怖的東西。
涼夏幾乎癱倒在牀上,幸好,只是個噩夢。
不過,奕輕城人呢?
她條件反射般跳了起來,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衝到了院子裡。
月光下,奕輕城正倚靠在樹邊,沉悶的抽着煙。他的腳下已經有不少菸蒂,看樣子出來有一會了。
夜裡的風吹過來,非常的冷。他不回頭,她也不進去。他靠的是棵櫻花樹,不時有花瓣墜落下來。他的背影那麼孤寂,彷彿隨時都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在她以爲他會在外面待一夜的時候,奕輕城卻轉過了身,低沉的問道:“爲什麼不進去?”
“……怕……”她冷的瑟瑟發抖,不知是冷風的緣故還是那個噩夢的後遺症。
他把她抱進屋子裡,冰冷的脣貼住她的,這次是真的吻。
奕輕城嘴裡很苦,大概是煙抽多了,連帶着她的舌根都發苦。他把空調的溫度調高,兩人冷風吹久了身子都有些僵。
回到被窩的那一刻,涼夏只有一個念頭:活着真好。
“我在外面聽到你尖叫,做惡夢了?”他把她的頭髮繞在自己的手指上,輕柔的問。
“嗯,我夢到……”她緩緩將夢境說了一遍,這個夢來的太奇怪了,好像會預示着什麼。不安的感覺像潮水一樣,來勢洶洶的包圍了她。
“不要胡思亂想,睡覺吧。”喃喃的唸了這麼一句,男人漆黑漂亮的瞳目裡忽然流露出難言的傷悲。
“可是,我總覺得……”涼夏說不出來的惶恐。
“想多了只會讓自己陷入崩潰,讓原本不那麼壞的事情,變得一團糟。我們明天出去散散心,先離開這裡幾天。”
她一愣,“那公司裡怎麼辦?”
“沒什麼大事,我可以遠程視頻。睡吧。”
黑夜裡,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能聽着對方逐漸平穩的呼吸聲,無奈的等着天亮。
次日,奕輕城讓羅峰送他們去火車站,一路上他始終保密,不肯說去哪裡散心。
到了山西和河南的交界處,兩個人下了火車,打的去了一個很小很古老的站臺。
“你該不會把我賣到山裡吧。”她打趣道。
“呵呵,你這麼能吃,山裡誰娶得起。”奕輕城薄脣上揚,他戴着雷朋的新款墨鏡,幾乎遮住了半張臉。
兩人穿的是同款的衛衣,外套是棒球服,慢跑鞋,一看就知道是一對。
給他穿的時候,涼夏其實心裡沒底,放着幾萬塊的衣服不穿,會和她一起穿平民化的衣服,真的說不準。
誰料奕輕城一點不嫌棄,利落的換好。那一瞬間涼夏真的有點恍惚,除去了繼承者的光環,他穿上這個年齡的男人應該穿的衣服,居然毫無違和感。
“這裡人好多。”她大約摸瞧了瞧,不下兩百人,都在站臺上等。
“是的,那個村落隱藏在大山腳下,一條大河在山腳下轉了個彎,依山傍水。難得的是,那裡沒有被商業化,火了很多年始終是老樣子。
不過村裡的交通不方便,唯一出村的道路十八彎,坡度超過四十五度。沒有任何的交通工具,公交車或者汽車,都沒有。
能進去的,只有火車,也就是我們等的這個站臺。”奕輕城耐着心解釋給她聽。
“現在這時代還有這麼原始的地方,不可思議。”
她吐吐舌頭,繞着周圍走了一圈,奇怪的問道:“爲什麼沒有站臺,售票廳和候車廳都沒有。我們怎麼買票?”
“在村落沒有紅起來之前,這個站臺默默無聞。到山西陽城的方向,只要兩元錢就可以去看蟒河景區。如果是回河南,也是兩元錢,可以去看盤古寺。”
他細心的將她耳邊的碎髮夾到耳後。
“大叔,我都快懷疑你是不是美國長大的了,比我還熟悉國內。”涼夏由衷的佩服。
“這沒什麼,我從前就很喜歡四處走走,徒步旅行。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就經常去各地逛,歐美國家的人都喜歡戶外運動,習以爲常了。”
說話間就聽到遠處傳來了“轟轟”聲,像雷雨前沉悶的雷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