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氣氛壓抑到讓人覺得一股難言的沉悶,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奕柔柔泫然欲泣的俏臉也在沈楚白失望痛心的目光中逐漸變得蒼白而僵硬,他是那麼的失望,眼神從黯淡變得沉寂。
他始終盯着她的臉,每一個變化都不曾放過。時間彷彿靜止在了這一刻,彼此將對方的反應盡收眼底。
許久,久到奕柔柔以爲他會大吵一架奪門而出,不料沈楚白只是緩慢堅定的開口道:“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
從你懷孕開始,我本想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你,從新開始。我自己也反省過從前的所作所爲,大約你說的很對,這就是報應。
曾經我高喊着一生的摯愛,傷害了涼夏,堂而皇之的拋棄了她。無可否認,我們確實過了幾年開心的生活。
只是,我們可以忽略了這種快樂,是建立在背叛之上的,是自欺欺人後所謂的快樂。”
“楚白,你不要說了!”奕柔柔放低了姿態,柔聲細語勸道:“我曉得你心裡不好受,對不起,是我沒控制好情緒。
我到現在都沒法接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你能理解嗎?我看到你惦記涼夏,就算知道你對她無意,我也是心如刀絞。
你也說了,幾年的快樂時光不是說放棄就放棄了,我們忘記過去好不好?”
“是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沈楚白疲憊不堪,“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有很長的路要走,柔柔,你或許並不像表面上那樣需要我。
你很強大,足以一個人抵抗全世界,是我認識錯誤,感知錯誤。我反思了很久很久,我們之間的問題,並不是道歉那麼簡單。”
“楚白,你想說什麼……不,不要說!求求你,我不想聽……”彷彿猜到了他接下去會說些什麼,奕柔柔慌了手腳,膽戰心驚的上去抱住他哭的不能自已。
他們靠的這麼近,沈楚白的手臂膈的發疼。他看着她慘白如雪的臉色,不是不心疼。她瘦的很厲害,整個人皮包骨頭,好像一陣風就會被吹跑。
可,長痛不如短痛。有些話,必須說。有些決定,一定要做!
沈楚白掩飾住心痛,好像鐵了心一樣,抓住她的手和自己分開。他知道這麼做會被外界罵到體無完膚,她會恨自己一輩子。
“對於你流產的事情,我很抱歉。柔柔,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想傷害過你。那次意外,是我一輩子不能釋懷的內疚。
我親手害了自己的孩子,怎麼會不傷心。可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你也想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但是不可能啊。
我們互相折磨,互相猜忌,你每次提到孩子,我的心真的很痛。柔柔,你身體沒有恢復,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對外宣佈什麼。
沈家今年幾次處於風口浪尖,輿論給集團的壓力很大。我想等外界不那麼關注了,你的身體好一點,再對外公佈。當然,要不要說,我尊重你。”
沈楚白深吸了幾口氣,感覺到自己手背火辣辣的疼,好像被她的指甲劃破了。奕柔柔嘴脣咬出血來,掛在嘴角既可憐也滲人。
“你父親要沈氏買的公司,作爲補償,我可以全部給你。只要我能做到的,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想做超模,想做明星,我也會盡力支持。
凡是你想要的,我能力範圍內,都會答應。我們才領過證,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離婚。但是,過完年我想把事情做個了結,你身體也好了,我們各自有好的開始。”
沈楚白這番話在腦子裡不知道盤旋過多少次了,幾經斟酌,幾次猶豫,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
他以爲自己會很掙扎,這樣殘忍的決定當着奕柔柔的面說出來,是很不人道的事情。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口會如同鋼刀挖了一塊,中途會說不下去。
然而,他把所有的話說完了,竟然出奇的平靜。好比藏在心裡的秘密終於說了出去,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哈,哈哈哈……”奕柔柔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她忽然發起狠來擡手就是一巴掌,“啪”一聲巨響打在他的臉上。
長長的指甲劃破了他的麪皮,觸目驚心的血痕彷彿他們的關係,破裂了癒合不了了。
“楚白,你好狠的心。我最好的年華都跟着你,一顆心全在你身上,你怎麼能說這樣血腥的話。你要離婚,還不如殺了我。
憑着奕家的名號,我的相貌,不選你我也不會找到差的。可我就是愛你啊,世界上那麼多的人,我只愛你一個人。
你明知道我再也不會懷孕了,你居然這時候要離開我?你想把我逼到什麼地步……”
奕柔柔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控訴着,全身抑制不住的發抖,脖子僵硬在那裡,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幾乎要崩潰,瀕臨絕望的模樣連躲在角落的范文芳都不忍心看下去。沈楚白也是一陣一陣的揪心,但他太清楚以後的日子是什麼樣子,那不是他要的。
縱然是辜負了,便負了吧。
“柔柔,你怪我,恨我,儘管衝着我來。我這麼說,也是希望儘可能的簡單處理我們之間的矛盾。奕家的情況,並不樂觀。
且不說沒有破產,就算奕輕城經營的非常好,也沒有你們一家子的股份。我給出的補償,遠遠高於奕啓東給你們的。
你還年輕,在娛樂圈藉由我的勢力,再紅起來不是難事。”
“你在做夢!我不答應,不要!你想擺脫我,沒那麼容易!就算是糾纏一輩子,我也不會放手的!你想給我補償,好啊,你把整個沈家給我,你別做總裁了,換我做!”
奕柔柔根本聽不進他的勸說,瘦弱的身體彷彿爆發出了無窮的力量,瘋狂的將客廳的東西逐一掃到了地上。所到之處,碎的碎,裂的裂,乒乒乓乓跟有人抄家似的。
“放肆!像什麼話,給我住手!”范文芳實在看不下去了,帶着傭人出來制止。
然而盛怒下的女人是毫無理智可言的,奕柔柔平日裡嬌弱,並不代表真的弱柳扶風。
她的手拿到什麼就朝沈楚白身上砸去,看都不看,速度又快,傭人根本沒法近她的身。一時間客廳裡雞飛狗跳,鬧得不可開交。
“媽,你別在這摻和了,我能解決的。”
話音剛落,一杯熱水從天而降,全部潑到了他的身上。連在一旁的范文芳也沒能倖免,尖叫着趕緊讓兒子脫衣服。
好在水不燙,杯子應聲落地碎的四分五裂,客廳是沒法再待了。
沈楚白護着他媽往外面走去,奕柔柔不依不饒跟了出來,一手痛苦驚慌的捂着自己的小腹,一面又崩潰傷心的攔在他們面前。
“楚白,你的心是怎麼長的,你就這麼狠心!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就算你和奕涼夏生孩子,只要她不進門,你把孩子抱回來我都不會說什麼。
沈家有後,是哪個女人生的我都不計較,這還不行嗎。你爲什麼不信我,她和奕輕城的事情不是我說出去的,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害她,沒有……”
沈楚白站在原地望着捂着臉大哭的奕柔柔,目光復雜,“那些丟雞蛋丟水果的幾個男人,那麼巧就在門口候着。”
“不是男人,是……”她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飛快的捂住,可是來不及了。他的目光暗沉了下來,沒有繼續戳穿她。
氣氛再次沉默了下來,沈楚白努力深吸了一口氣,轉而向自己的法拉利走去。奕柔柔擋在他的車前,哭的嘶聲力竭。
“我承認那些砸雞蛋的女混混是我找過去的,我就是氣不過你們都護着她。網上的報道不是我說的,我就是想嚇唬嚇唬她。楚白,楚白,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柔柔,你最無可救藥的是什麼,你自己有意識嗎?”他忽然停下來冒出來這麼一句,直視她的眼神。
“你總能爲自己的心胸狹隘找到理由,冠冕堂皇的去做見不得光的事情。你所做的每一件錯事,都會給人錯覺,好像別人逼得你別無選擇。
若是你堅持這麼下去,我們連起碼的朋友都做不了。你可以接受我的補償,也可以繼續糾纏,我尊重你的選擇。”
“你不會得逞的,楚白,沈楚白。你的手上沾着我們孩子的血,你欠我的,一輩子還不清。你殺了我的孩子,還妄想置身事外,我粉身碎骨也不會讓你得逞!”
奕柔柔氣急攻心,抓住他不停的搖晃,眼前一黑自己倒暈了過去。范文芳怕鬧出什麼人命,只能打電話叫救護車。
“兒子,你出差避避風頭吧。佟蔻芝必定會上門來鬧,這一家人都瘋了。節骨眼上你說什麼都沒用,慢慢淡下來再談這個事。”
“好。”他不放心的看了看奕柔柔,“給他們家多些補償吧,能用錢解決的,就儘量用錢。”
“不急,這時候你也不能太過心急。即便你要分,挑這時候我和你爸也不好爲你說什麼。兒子啊,做事情要懂得迂迴,並不是只有一種方法。”
范文芳意有所指的交代了幾句,臨了,她又把兒子叫到了角落。“那個奕涼夏,你暫時別去惹她。沈家的事情夠多了,可別做糊塗事。等風頭過了,媽也會幫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