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血戰孟津渡(中)
雪一直下,一直下,從早晨到傍晚,再到天明,這算是又耽擱了一天。
好在,雪終於停了。
心急如焚的种師中,即刻命令兵士即刻出發,攻打北岸渡口。
因爲天氣而耽誤了軍情,似乎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只是不知道軍法官是不是會認可,某太上皇會不會好說話呢?
別說什麼“臣妾做不到啊”之類的廢話,耽誤了軍務,唯死而已!
既然是奇襲,自然是要僞裝一下的。
數十輛滿載軍士和武器的馬車,僞裝成普通客商的模樣,頂着刺骨的寒風,在冰面上迤邐前行。
剛走出沒多遠,前面探路的人就聽見一聲冰面炸裂的聲響。初時,還微不可察,腳下的裂縫也被厚厚的積雪掩蓋。
等探路者發出一聲高呼“危險,速退”,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那冰縫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碩大的冰窟窿,好像是怪獸張開了大嘴,把那輛車連人帶輜重一起吞沒。
後面緊跟着的一輛馬車還沒有來得及轉頭,就陷入了裂縫中不能脫身。稍一遲疑,又是一輛車被吞沒。
緊接着,如同連鎖效應一般,周圍如蛛網般碎裂的冰面一起坍塌,先行的十餘輛車全被捲入那冰冷的河水,眨眼消失不見,
待想要去救援時,哪裡還看得見人影?
种師中心疼地閉上雙眼,狠狠地說道:“再派人上去!”
“不行啊,相公!”屠夫趕緊勸阻小種經略相公不冷靜的行爲,“你現在讓弟兄們上去,那就是拿人命往河裡扔,連個花兒都不帶起的啊!”
“你告訴我,你拿人命往裡填,還能怎麼辦?”
种師中不是個冷血的人,但已經延誤一天了,如果今天再不能過河,陷太上皇於險地,這個罪名誰擔待得起?
丟官罷職事小,只怕整個種家軍就要被大清洗了啊!
這絕不是聳人聽聞,或者是自己嚇唬自己,這都是有前車之鑑的。更何況,以前的趙大錘還只是個皇叔,現在人家已經升級當太上皇了啊!
惹不起,惹不起啊!
“我們哥仨商量了一下,也問了老碼頭的意見。眼下這個局勢,要麼等河面凍實了,要麼就只能是由我們幾個領着少數人輕裝過去。”
“不行!”
無論是等兩天冰層厚了過河,還是讓屠夫等人悄悄過去,都不可行。
前者,時間不允許;後者,感情不接受。
對岸有常駐的上千金兵把守,幾十個人過去,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您有更好的法子嗎?”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憨不愣登的屠夫也有說對的時候。現在的局面,种師中還真沒有別的法子。
目前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就是派出一隊敢死之士先登,佔據橋頭堡。後續部隊階梯跟進,逐步推進到敵方城下,並最終集結重兵一舉拿下北岸。
這裡面,其他人還無所謂,也就是一般的作戰任務。可先登的那些人,最後能活下來的又有幾個呢?
都是親親的袍澤,讓誰去先死?
一切都是那麼平靜,至少在入夜之前是這樣。
太陽剛落,渾身裹在白布裡的一行人,就悄悄溜出了大營。在雪光的映照下,趁着天邊的殘月,前往北岸。
久在北方的人都知道,看雪時間長了會引起雪盲症,眼睛會幹澀紅腫流淚,後遺症很多的說。
而且天氣寒冷,會導致皮膚乾燥、皴裂,嚴重的會引起凍傷。
出於以上種種原因,北岸的金兵們早早地就下了班,貓到溫暖的房屋裡面,過起了“大金鍊子小手錶,一天三頓小燒烤”的幸福生活。
當然,哪個地方都有沒眼色的,跟上司對着幹的蠢貨。這麼清新的環境,豈不是正好讓這樣的人出來透透氣,冷靜一下?
箭樓上,冷靜得直哆嗦的金兵甲:“XX個王八犢子,真特麼不是東西!”
金兵乙:“算了,少說兩句吧!他那個癟犢子就那個熊樣,小心他報復你。”
金兵甲:“姥姥!我跟着四王爺幹過,等他來了……”
還沒說完,一根羽箭已經穿過他的喉嚨,追隨他的四王爺去了。
“敵襲!敵……”
金兵乙剛來得及喊出一聲半,也被一根羽箭射穿了胸膛,摔下箭樓。
雖然只是一聲,但已經足以驚醒地面上的暗哨,嗚嗚的號角聲就響了起來。
屠夫遺憾地砸吧了下嘴:“早知道就悄悄摸過去,捂住他們的嘴了。這傢伙鬧的,想偷襲都不行了。”
“別瞎比比了。”牛二哈哈大笑,“堂堂正正地打一仗,讓這些金人也看看咱爺們的成色!”
也行,反正後面還會有大部隊陸續跟來,咱們也沒想着靠着這麼點人就滅了金國。那就,挑明瞭旗號幹吧!
如果趙大錘的直播,會關注到這一次小戰役,也許會有軍事愛好者一眼就看出了這次戰役的性質,搶灘登陸。
儘管是冷兵器時代,將士們不用冒着槍林彈雨強行登陸,但危險其實是差不多的。
人家有陣地,有遠程兵器——弩箭、八牛弩,甚至是火炮。你靠小木船一次能輸送多少兵力,禁得住人家一輪齊射嗎?
幸虧天冷,又是下弦月,又幸虧有雪光,既解決了夜戰看不清的缺點,又讓屠夫他們有了機會能摸到北岸。
如果是大白天的,烏泱泱幾千人來襲,人家就是全都瞎了,也不能讓你過河呀!
就像現在,驚醒了的金人迅速進入狀態,跟宋兵一板一眼地噼噼啪啪打起來了。
金人的戰鬥素質真不是吹的,饒是屠夫等人自詡悍勇,也只不過是殺傷了兩倍於己的敵人,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要不是仗着盔甲精良,早就有十幾個弟兄死了。就這,也是受了重傷,能不能活着就要看老天爺了。
敵人越打越多,越打越多,好像總也殺不完。
在簡單構築的工事後面,屠夫剛把一個嚥了氣的兄弟的眼睛給合上,就聽見牛二問道:“老大,有火嗎?”
“咋啦?現在不能點火把,你是怕人家不知道在哪兒嗎?”
“不是。”牛二嘻嘻一笑,“我留了一顆霹靂火球,等咱們都頂不住了,我就點着它。”
“還沒到時候吧?這才哪到哪兒呀!”
現在就想着和敵人同歸於盡,說起來挺壯烈,但是不是有點沒出息呢?
“我不行了。”牛二嘴角溢出一道血絲,“剛被人射了一箭。”
馬六慌了:“我看看,我看看。”
一看之下,馬六大怒:“你特麼腿上中了一箭就要死,老子捱了兩下狠的,是不是得現在去死?”
屠夫細心一點,覺得牛二是有點不對勁,要不怎麼吐血了呢?
牛二有點不好意思地一笑:“沒事,剛纔摔倒了,磕着了。”
“你大爺的!”
兩個人齊齊轉身,決定不理這個賤貨。
“哎,別不理我啊!我是說真的,到時候咱弟兄一起上路,行嗎?”
“行啊!但不能自己死,真到動不了了,用牙咬也得再拉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