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白丹陽覺得他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不是宗師不偷襲,而是被宗師偷襲的人都死了,所以纔沒有人聽說過。
宗師愛惜羽毛,分明就是一句謊話,他太大意了!
那劍不知何時拔出,與刺來一般快,乃至幾息之後,鮮血才噴涌而出。
重刀早就跌落在地上,白丹陽雙手捂着喉部,發出“嗚嗚”不清的嘶吼,撲落馬下。
一切都是電光火石間發生,彈指之中,迅雷不及掩耳。
乃至後面跟隨的人剛反應過來,那刺殺的身影已經穿進旁邊長草裡,不知所蹤。
人人頭皮發麻,他們只看到一條白影,閃爍而過,然後身爲宗師的白頭山宗主,就被刺中要害,落馬而死。
白丹陽的幾名弟子瑟瑟發抖,他們都是隨白丹陽逃回上京的,之前白頭山失守,他們已被金兵殺破了膽,如今自家師傅瞬間遇刺,哪裡還敢上前。
“白……白宗主死了?”終於有人開口。
“白宗主可是宗師啊……”又有人說道。
“殺他的人莫非也是宗師?”
“一招就殺死了宗師……會不會武藝比宗師還高?”說話的不露痕跡往人羣中退去。
“怎麼可能比宗師還高,宗師不是最高了嗎?”
“那人應該用的是劍,快劍啊!”
“可能還是宗師吧,用劍的宗師戰力都高,殺人無形。”
一句殺人無形出口,立刻鴉雀沒聲起來,這時後面耶律大石率兵趕上,看到這些人停着不動,疑惑道:“怎麼回事?”
“林牙,白宗主讓人殺死了!”
“林牙,我,我師傅被刺殺了……”
啊?耶律大石聞言頓時一愣,趙檉幾人裡竟然有如此武藝高強之輩?
白丹陽可是宗師啊,宗師代表什麼?代表百人敵!
其中利害者甚至能幾百人敵!
而且白丹陽並非一個,他帶着一兩百名江湖好手,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被刺殺?
這有些不太可能,莫非對方也有宗師?
不過就算有宗師也匪夷所思,因爲這種刺殺簡直太難了,根本無法想象!
“引我去看!”耶律大石沉着臉過去,來到白丹陽屍首前。
白丹陽渾身上下只有咽喉一處傷痕,細窄似線,此刻猶自向外滲着鮮血。
“劍傷?”耶律大石眉頭立刻皺起,他原本以爲會是槍傷暗器之類,沒想到竟然是劍傷,這是何等的快劍,竟然能於這麼多人面前,一劍鎖喉宗師!
他深吸了口氣,道:“詳細說來!”
立刻有人把剛纔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白丹陽騎馬在前方開路,忽然從大樹上一劍殺來,恍如流星,白丹陽猝不及防,遮擋不住,被這劍刺落馬下,隨後殺人者閃進一旁長草之中不見了。
耶律大石沉吟片刻,瞅了瞅丟在地上的重刀:“拿來我看!”
立刻有人撿起遞上,耶律大石看去時不由神色一變,他瞧見那刀身處竟有一個鏤空破口,似是被什麼利器穿過,口沿齊整,乃是新痕。
“原來是削鐵如泥的寶兵!”耶律大石自言自語道,刺殺之人不但武藝高強,疑爲宗師,而且手上還有一口寶劍。
“趙檉小兒,這就是你的倚仗嗎?”他冷哼一聲。
耶律大石並沒想過這出手之人就是趙檉自己,只猜測他身邊有高手相隨,且掌握寶劍。
“諸位不必心慌!”他瞅向衆人道:“那刺客不過是看白宗師獨自在前,才僥倖得手,若是大家相距極近,他又怎敢刺殺!”
“林牙,可那刺客也是宗師吧?”有人說道,顯然是心內惴惴。
“怕什麼,林牙不是說了嗎,白宗師太過向前,才被人偷襲得手,若是我等聚在一起,哪怕對方武藝高超,又怎敢露出蹤跡!”立刻有人站出來說話。
“不錯,就算他武藝高強,又怎能躲過弓箭飛矢!”耶律大石身後的親兵隊長手持長弓,彈弦冷笑。
衆人一聽也是這個道理,只要人多,又怕什麼?何況還可以使用弓箭。
“諸位若有暗器,也不妨扣在手裡,伺機射發!”耶律大石淡淡道。
草莽之人大多都有點壓箱底手段,暗器、袖劍等物並不缺少,此刻聞言點頭稱是,全都準備起來。
看到人心漸穩,耶律大石又道:“對方能戰的只有三個,刺客往那邊跑,分出一支人馬去追,我帶其他人繼續向前。”
說罷,便將身後親兵分過半數,有二百多,然後讓部分江湖好漢與這些親兵一起進入長草叢中,追索剛纔的刺客,他則帶剩餘人,順着前方草木痕跡繼續追趕蕭敏。
可沒走出多遠,就聽到那路進入長草的人接連發出慘叫,他微微皺眉,高聲喝道:“不要慌!”接着帶人掉頭趕了回去。
這時就看草叢裡竟倒下了十幾個,親兵們正在拿着弓箭亂射。
“怎麼回事?”耶律大石沉聲問道。
“林,林牙,那刺客剛纔根本沒走,就躲藏在草裡。”一名漢子結巴道:“我們進去後,他直接從側面殺了過來。”
“你們這麼多人還阻不住他?”耶律大石倒吸一口涼氣。
“林牙,這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從側面一劍殺出,眨眼就將隊伍殺了個對穿,從那邊又鑽進了草中。”親兵隊長急忙稟報,這路人馬由他負責。
“居然這麼快?”耶律大石不由瞳孔收縮。
“林牙,屬下生平從未見過身法這麼快的人,還有這般快的劍……”親兵隊長低頭,再不復剛纔的自信神色。 “將隊伍彙集一處,不必再管他,向前追尋要緊!”耶律大石思索道。
他要追的是蕭敏,要殺的是趙檉,沒必要和一個宗師級的刺客在這裡較勁。
“是!”親兵隊長領命,開始調回隊伍重新合爲一支,然後繼續向前而去。
可走出沒有幾裡,旁邊比人高的長草之中,忽然寒星一閃,一道劍光橫插而來,彷彿銀龍過海,幾乎就是眨眼的工夫,便從隊伍裡面穿過,消失在茫茫草叢中。
“啊!”等到衆人反應過來之時,適才那劍光所過之處,早就倒下了十幾人,不是捂着咽喉,就是捧着胸腹,要害處全都中招,眼看不能活。
“賊子敢爾!”耶律大石勃然大怒,他們有幾百人,對方卻只有一個,竟然敢這般肆無忌憚地衝進來殺人,簡直是膽大包天。
他知道對方這是倚仗了地勢,此刻四周野草茅蒿,全都過人之高,若是不去開路,三步之內都看不見對面情景,就算弓箭亂射,有這些植被擋着,威力也是大減,而且沒有了準頭。
對方又是奇快的身法和劍術,宗師般武藝,隱藏暗處,佔盡了天時地利。
耶律大石雖然怒髮衝冠,但也有些無奈,眼下這種情況,除非箭羽不停向兩側射,不然是阻擋不了對方刺殺的。
對方的武藝實在是太高了,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們還要騎馬向前追擊,不可能時時刻刻聚精會神注意兩旁,所以無法做到嚴防死守。
這翠野丘之內的地形對他們太爲不利,可若是想追人,就不能出去,但不出去就要面對宗師級的刺客騷擾,不但耶律大石憋屈,就是那些草莽好漢也鬱悶無比,這麼多人,卻被一個人弄得灰頭土臉,還死了不少,說出去簡直要被笑掉大牙。
耶律大石騎虎難下,但追是必須追的,只得下令:“軍兵護住兩翼,弓箭手射草叢!”
親兵立刻去到兩旁,隊伍繼續前進,可沒走出多遠,一道劍光從草中驟來,追風趕月一般,哪怕親兵都射出箭矢,卻還是將隊伍殺了個對穿,十幾人摔倒馬下。
就在這時,耶律大石回身就是一箭,他手上的弓重,足有三石,這種弓普通人別說射擊,就是拉都拉不動,武舉考試的時候,三石弓作爲考射的最高等器具,只看能拉開多少,而不看能不能射出箭矢。
但耶律大石卻直接使用這種力道的弓箭,弓越重,速度則越快,就聽得“嗖”地一聲響,白羽透進長草之中,那些草葉未及碰上箭矢,就都斷裂開來,竟然是被疾速而過的勁風給打碎。
片刻,也不知這箭射去哪裡,有沒有命中刺客,草叢內沒有絲毫動靜。
耶律大石皺眉剛想說話,就看那長草裡傳來詭異的聲響,然後彷彿什麼東西刮碰野草,傳來哨子一般的聲音。
“嗯?”耶律大石雙眼精光一閃,猛地側頭躲避,剛纔他射出的那根羽箭竟然又射了回來,速度同樣飛快!
坐在馬上望着長草之中,耶律大石臉色鐵青,太囂張了,這刺客實在是太囂張了!
若是在平原之上,哪怕對方武藝再高,又哪裡敢如此?可這碧野丘內,卻給了對方無限施展的機會和空間。
他只得沉聲下令,加快速度前行,眼下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只希望這刺客體力有限,他們藉着坐騎,能夠甩掉此人。
不過這裡本來就沒有道路,地勢也不平坦,高低起伏跌宕,並不適合馬匹疾跑。
加快速度後沒出去多遠,就有坐騎馬失前蹄,撲倒在地,上面人受了不輕的傷害。
但耶律大石此刻心中已經瘋魔,陰冷臉色,只是下令疾跑,也不管那些摔倒的軍丁和草莽。
如此一來似乎奏了效,好長一段時間那刺客都沒有出現,而這碧野丘也走了半數距離。
看着前方草木間過往的痕跡依舊存在,耶律大石微微鬆了口氣,他就不相信那刺客還能跑過馬不成。
稍稍停歇片刻,清點人數,原本七八百人現在卻只剩下五百多,除了被對方偷襲殺死的,就是加快速度後半路跌下了馬匹跟不上來的。
耶律大石再次下令,繼續前進,可就在他剛一揚鞭的剎那,就看前方草叢之中,一道寒光乍起,流星墜月一般,直奔他而來。
此刻他身前的親兵們彷彿訓練過千百遍一樣,竟沒有絲毫猶豫,紛紛擋了過去。
那寒光說到就到,只看殘肢亂飛,血雨飛濺,一劍直指耶律大石胸前。
“哼!”有了這些親兵的阻擋,劍速明顯慢了下來,就看耶律大石在馬背騰身而起,向上方躍去。
那一劍似乎勢在必得,劃出一個弧形改換了方向,向上挑去,速度依舊快到令人髮指。
耶律大石手上出現一把漆黑彎刀,如同墨月,向下直斬。
“嘎吱吱……”刀劍相交,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響,彷彿兇獸磨牙,讓人恨不得捂緊耳朵。
莫邪劍下,那彎刀居然未斷,趙檉心中不由微微一沉,耶律大石手中的兵刃居然是黑玄鐵所鑄!
但刀雖未斷,卻也是留下了一個好大豁口,耶律大石頓時心疼無比,他此刻已經瞧到了這宗師刺客的面容,居然就是趙檉!
“無恥賊子!”他怒目圓睜,身子尚未落回馬上,便是一掌拍出,直奔向趙檉的腦袋。
這一掌剛烈無比,居然發出了破空之聲,恍如龍吟虎嘯,一但打中,怕是會骨斷筋折。
趙檉哈哈大笑,同樣一掌迎了過去,兩掌碰觸,他這掌卻是波濤洶涌一般,一浪接一浪,不但破掉了對方的剛烈掌力,那最後一浪暗勁,重重地傳遞到耶律大石臂膀,再從臂膀傳至胸腹,耶律大石頓時感覺胸口一悶,喉間發甜,就要吐血。
而趙檉藉着對方掌勁,再用力一蹬耶律大石的坐下馬匹,身子就向旁邊草叢射去。
一擊不中,立刻遁行。
這個刺殺過程眨眼之間就已完成,只是趙檉後退的時候,衆人都已反應過來,一時間各種暗器、羽箭紛紛射去。
趙檉身子如青煙,抓過背後大氅揮舞,將那些東西紛紛打落,然後他手指輕彈,一道銀色毫光直奔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此刻已經落回馬背,一口血被他生生壓下,並未吐出,看見眼前光芒閃爍,急忙揮刀打掉,竟然是一枚紅線銀針!
“追!”發現刺客竟是趙檉後,他立刻改了命令,趙檉比蕭敏更重要,只要殺了趙檉,還怕蕭敏不回上京?
衆人立刻殺向趙檉,趙檉身子迅速隱入了長草,他施展起神行百變,只是晃了幾晃便消失掉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