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稍後還有一章)
天已暮,羣山如怒,八百里汴河,若九曲盤龍。
餘得水從未將自己看做是一個好的幫主,但他驕傲的認爲,自已在妻兒面前是個好父親、好丈夫。在這隱蔽的居處,他無暇顧及商會的運轉,但至少能保障家人的平安。他坐在女兒牀頭,看着女兒可愛的笑臉,微笑着說道:“妙妙,故事講完了,該睡覺了。”
餘妙妙像小貓一樣的躲在被窩裡,扭了扭身子撒嬌道:“爹爹再給人家講一個故事,人家就睡。”
餘得水慈祥的摸着愛女的頭,寵溺的說道:“那爹爹就再給你講個故事。”清了清嗓子,餘得水慢慢說道:
“從前,有一個人要過一座橋,可是當他走到一半時,才發現,原來橋的對面有一隻吃人的大老虎。回過頭來,他又看到身後以一條虎視眈眈的大蟒蛇。這個人苦思冥想,最後放棄了一切,跳到河裡,但是河水很急,衝着他一路向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停在哪裡。”
故事講到這裡,戛然而止。餘妙妙躺在父親懷裡已經睡着,嘴角還掛着淺淺的微笑。餘得水輕輕地把她放在牀上,蓋好被子,悄悄在女兒額頭上一吻。
“官人,早些休息吧。”楊蕊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看着餘得水說道。
“噯。”餘得水應了一聲,跟着她走了出去,走前輕輕地掩上了門。
楊蕊默不作聲的幫扶着餘得水坐在牀上,爲他脫下衣服、鞋襪,又爲他打來一盆熱水,蹲下去服侍餘得水洗腳。餘得水看着她額前的擡頭紋,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夫人,你這些年來,跟着爲夫在汴梁受了不少苦,爲夫對你實在是問心有愧。”
“官人說的什麼話,奴家嫁給官人哪裡受過委屈,只要有官人在,奴家覺得受苦都是甜的。”
“夫人,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餘得水肅然向她說道“明天,你帶着妙妙回府州吧。”
“官人……”
“四小姐還是沒有消息,多半是遇到了不測。朝廷新派來整治汴河的官員,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娘倆留在我身邊太不安全,明天你們就回府州吧。汴梁的生意是保不住了,等打聽到四小姐的消息,我就回去找你們。”
“官人。”楊蕊急道“官人是打算遣走我們母女,和朝廷魚死網破嗎?”
餘得水溫柔的一笑,說道:“爲夫不是不知屈伸的人,只是找不到四小姐的下落,我哪有臉回去見折家?好了,起來吧,早些歇息。”
餘得水剛剛從熱水裡伸出了腳,忽然就傳來哐噹一聲,他這秘密住宅的大門便被人踢開了。一對軍容整齊的士兵,在一名軍官打扮的人帶領下闖了進來,那軍官走進屋後趾高氣揚的問道:“你就是餘得水。”
一見來者不善,餘得水頓時感到一陣不妙,說道:“是我,你們是誰,居然私闖民宅?”
“餘老闆,我家大人吩咐,要我們來送您上路。”那人陰險的笑着,掏出了腰間的刀。餘得水還待掙扎,卻被兩個士兵架住了雙手。刀刃穿胸而過,餘得水不捨得看了眼一臉惶恐的妻子,前一秒還是鮮活的生命,下一秒已經變成了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
“老闆,拿酒來!”
蒔花館內,那老鴇子一夥兒人,看着那位奇怪的客人指指點點。這位客人自從進了蒔花館。就挑了他們店的老闆娘芍藥姑娘喝酒作陪,可是一個半時辰過去了,那位芍藥姑娘都已經哈欠連天,這位客人還興致高昂的自顧自的喝着酒。
這人有病吧,跑到窯子裡喝悶酒,真是錢多燒的了。老鴇子聽他又要酒喝,翻了翻白眼,只能爲他又拿了一壺來。
“我告訴你,老子不是稀罕當他老趙家的官,老子以前當過學生會的部長,沒勁。真的,特沒勁。我留在汴梁,拼命地往上爬,是爲了有權有勢,受人尊重。等找到沐兒,我就給她買一個三進三出的大宅子,把她娶回家裡當我媳婦兒。噯,你說我在哪買房子好呢?”
唐宋趴在桌子上,臉色通紅,身上酒氣沖天,活生生的一個老酒鬼。他拉着那姑娘的手,撩來撩去,直撩的那芍藥姑娘跟他一樣面帶紅暈。芍藥抽出手來,語氣頗爲無奈的說道:“公子,快歇息吧,再不睡覺天都要亮了。”
“哦。”唐宋吱了一聲,端起酒壺就向後走。
“公子,睡覺你拿酒作甚?”
唐宋奇怪的看了看手裡的酒壺,喃喃道:“咦?誰給我的酒?”
芍藥無奈的從他手裡取下酒壺,扶着他走進了廂房。老鴇子和一干打雜的長噓一口氣,終於肯消停了,接下來他再怎麼折騰,也是在牀上折騰芍藥了。
芍藥扶着唐宋在牀上躺好,之後再怎麼喚他也未見他有迴應。只能無奈的爲他脫下衣服、鞋襪,這時唐宋卻突然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直勾勾的看着她喝道:“你要作甚!”
“奴家服侍公子寬衣啊。”芍藥被他抓疼了手腕,用力掙扎着,唐宋卻毫不留情的握得更緊,憤怒地說道:
“不對,你一定是想強暴我!”
我暈!芍藥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活寶,掙開他的手腕道:“公子,你花錢來蒔花館,難道不要奴家服侍你?還是你對奴家不滿意?”
呼嚕……呼嚕……
這邊芍藥話還沒說完,唐宋那裡就已經鼾聲大作了。芍藥見他把牀整個給霸佔了,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嫖”了一晚上的唐大官人早晨醒來時,已經是太陽曬屁股了。他環顧四周,空無一人,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女子的房間內。仔細回想了一番,好像他昨天喝了很多酒?腦袋昏昏沉沉,記得不詳細了。
唐宋穿戴整齊走出了廂房,蒔花館的一名夥計趕緊帶着笑臉迎了上來道:“唐公子您睡醒了?昨晚芍藥服侍的您還好嗎?”
“啊?”唐宋想了想說道“還好,還好。”
“那您把賬結一下吧。”那夥計笑眯眯的把賬本遞到他面前。
唐宋接過來,大致看了一眼,驚叫道:“你們開的黑店嗎?我喝酒才喝了二兩銀子,這姑娘陪一下就要五十兩?”
“這。”夥計的臉色明顯不善的說道“芍藥姑娘是我們老闆娘,是我們蒔花館最好的姑娘,唐公子不會嚐了甜頭想賴賬吧。”
唐宋身上哪裡來的有五十兩,正焦急間,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道:“小黑,只收他的酒錢就算了,他昨晚根本什麼都沒對我做。”
唐宋轉過身來,就見一名穿着靚麗,臉上畫着一層淡淡的妝的女子聘聘婷婷的從樓上走下來,想了想,似乎她就是自己昨夜點的那個姑娘,頓時滿懷笑意的向她笑了笑。
芍藥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說道:“拿來吧,酒錢二兩。”
唐宋回過神來,連忙掏出二兩銀子遞給她,芍藥收下交給一旁的小黑,轉身對唐宋說道:“你這個客人實在奇怪,以後想喝酒,歡迎再來我們蒔花館。慢走不送。”說罷,芍藥轉身就走向了後院。
唐宋剛剛從蒔花館走出來,回到了自己家。剛到門口,就看到徐錦衣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見了唐宋,“啊”的一聲大喊,扯住他的衣服道:“唐大人,你昨夜去了何處,你不知道發生了許多大事!”
唐宋狐疑的看着他道:“什麼大事?你慢慢說來。”
“那個刺殺大人的女賊跑了,屬下去了趟汴河的功夫,回來她就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封書信。”
唐宋嘆氣道:“罷了,本來也要放她走的,逃了就逃了吧。”
“大人,還有一事。昨天夜裡,餘得水死了。”
“什麼!”
“是真的,屬下打聽到餘得水一家三口的屍體被人發現在一艘小船上。現在九州商會也被三司的人以朝廷的名義掌控了。彭正大見局勢不對,也向三司的人認了慫,聲稱願意聽從朝廷安排。”
“汴河的鬧劇,終於結束了。”唐宋心裡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