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正大一聲令下,就見十幾個漢子涌了進來,這些人個個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練家子,唐宋身邊的羽林軍雖然個個武藝高強,但和這些水匪一樣的大漢交起手來,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只能掩護着唐宋邊打邊退,最後灰溜溜的被人趕到那狗洞一樣的隧道口攆了出去。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些人簡直是不可理喻!”唐宋怒氣衝衝的叫囂着,此刻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頭髮亂七八糟,和街邊的叫花子有得一比。偏偏又趕上現在天上雷雨大作,幾個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剛剛一番亂戰,雖然有徐錦衣幾人守護,還是吃了不少拳腳。再看徐錦衣幾人,比他好不到哪去,一個個蔫不拉幾的,哪裡還有半分羽林軍的風采。
唐宋帶着幾人回了汴河邊臨時搭的小破屋裡,拿塊乾布擦了擦頭髮惡狠狠地說道:“今天這筆賬老子給他彭正大、餘得水記上了,早晚有一天要把他們從這汴河驅逐出去。”
想到這,唐宋心裡又是一酸:他要真是個七品以上的大官還好,就算動用武力強轟,那夥人也不會這麼目無王法。現在人家根本沒把他當官看,說打就打,要完成治理汴河的任務,談何容易!
“大人,你看這水勢是不是不對勁啊。”徐錦衣扒在窗口瞅着外面對唐宋說道。
“這兩天雨水多,河岸線高點也正常。真要是發洪水纔好,淹死彭正大那羣王八蛋!”唐宋氣呼呼的答道。
“大人,情況不對,好像真的是洪水。”徐錦衣臉色慘白的呼道“真的是洪水!汴河要決堤了!”
唐宋一個精神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連忙把徐錦衣擠到一邊,趴在窗戶上一看,回頭喊道:“快去疏散岸邊的人,徐隊長,把咱們的人都聚起來。還有你們,趕緊去通知南衙和宮裡派人來,遲了,要出人命了!”
吩咐完這些,唐宋就衝了出去,對着河邊還未察覺危險就快來臨的人喊道:“快跑,洪水要來了。”
岸邊的衆人莫名其妙的紛紛扭頭看向他,心道:汴河幾十年都沒發過水災了,何況現在還是春季,雖說這兩天雨水大了點,也不至於發洪水吧,這人看上去瘋瘋癲癲的,多半是個傻子。
唐宋見這些人不聽自己的勸導,一狠心,咬牙對身後羽林軍道:“打,你們過去,有誰不走就給我打,官家若是怪罪下來,一切後果由我自己承擔!快去!”
一干城管領了命紛紛跑到河邊按照唐宋的吩咐去做,在打罵之下有些人雖然仍不情願也不敢反抗,但是大部分人看到越來越高的水勢,紛紛感到了不對勁,急忙向城裡跑去。
唐宋站在雨中看的心急,護城河已經快要滿了,汴梁城地勢低平,一旦洪水涌入,整個汴梁將毀於一旦。當下對着零零散散的羽林軍喊道:“去通報消息的人呢!搶險的物資和人員還沒到嗎?”
“大人。”一名羽林軍回答道“消息已經傳到了官家耳中,官家正在派人過來。南衙那邊,消息剛剛送到。”
他話音剛落,唐宋的耳邊就傳來一聲轟鳴,唐宋回頭看去,頓時臉色一片絕望。
汴河河堤,決口了。
開封府尹趙廷美正在大堂裡審閱着上個季度的財政報告,去年年底汴梁出現了嚴重的財政赤字,他皺着眉頭在想怎麼才能把這筆錢補上。就在這時,他的一名親信忽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對他說道:“魏王千歲,大事不好了,剛剛汴河轉運使傳來消息,暴雨不斷,汴河要決堤了!”
“什麼!”趙廷美聽罷大驚,這決堤可不是鬧着玩的,他馬上吩咐道:“去,吩咐李符,讓他馬上帶人去河邊控制水勢,孤現在就親自進宮,告知皇兄。”說罷急急地走了出去,讓人準備轎子。
看着外面越來越大不見小的雨勢,趙廷美的心跳不斷在加速:萬一,要是有個萬一,他這開封府尹必然難逃其責,到時皇兄一怒之下要問他的責他該如何是好?
轎子到了皇宮門口,趙廷美下了轎向那門衛問道:“官家可在宮中?”
“回稟千歲,汴河決口,官家已經帶領文武百官親自去督導了。”
“汴河……決口。”趙光義面色慘淡,看着汴河的方向。
南衙的人馬還沒到,皇帝的車駕先到了。風雨太大,趙光義在轎子裡也看不清前方水患有多嚴重,心急之下直接從轎子裡跳了出來,捲起褲腳奔向前去。一般文武大臣看的傻了臉,一句“萬歲不可!”還未還出口,一個個也趕忙學着趙光義緊跟了過去。趙光義走到近處,洪水滔天之勢,堤壩眼看就要撐不住。缺口處,只有一百多人在苦苦支撐,整個現場也只有不到一千人,其中還多是百姓。趙光義登時火冒三丈,身體瑟瑟發抖道:“趙承宗,去調你的禁軍過來守壩。廷美呢?他南衙的人呢?”
“官家!洪水還在漲,這裡實在不安全,官家若有個閃失,我大宋江山就完了!”
“是啊,官家,這裡有臣等在,請官家速速退避!”
“請官家速速退避。”
“都住口!”趙光義指着前方抗洪的衆人道“這裡是我大宋的都城,若是這水勢止不住,汴梁城和這城內幾百萬人的性命就完了。朕的都城和子民在這,朕哪也不去,朕要和汴梁共存亡。”
趙光義說完就不顧阻攔衝了上去,跪着的各個大臣面面相覷,最後一咬牙,一個個都跟着衝了上去。開什麼玩笑,官家都上了,哪個還敢慫?
水面過腰。唐宋在水裡泡了大半個時辰,只覺得渾身疲軟,頭昏眼花,他在的這處人手不足,看到打遠處跑過來了一人,也看不清是誰。此時唐宋哪裡管那麼多,一把抓住那人袍袖道:“這裡要撐不住了,快幫我一起磊沙土。”
“大膽!”
“住口!”趙光義看了看唐宋,心中一陣溫暖。國難當頭,連這麼一個老乞丐都舍了性命投身抗洪,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保護這大宋的子民。當下扛起一袋沙土摞了上去,氣喘吁吁道:“小兄弟,你今日爲大宋做的一切,我都會記得,這場天災過後,我一定封你做個大官。”
“屁!”唐宋只道眼前這人可能是朝中的官員,懶得理他,大口大口喘着氣道“這些官軍都是羽林軍來的,水性不好,在這水裡比你我強不到哪去,唉,要是下面那羣孫子肯出來幫忙……”說罷,他看了眼已經駛進橋下,用鐵鎖固定的一艘艘船,嘆了口氣。
“啊!!!!!!!”
這邊缺口剛剛堵上,另一邊突然又炸開一處缺口,一名羽林軍被衝入了水中。唐宋也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力氣,夾着兩袋泥土就堵了上去。稍一鬆口氣,他又馬上伸起手臂高呼道:“各位兄弟,只靠沙袋是擋不住洪水的,聽我的,大家砍些樹木或者木樁,先固定木樁再堆上沙袋,然後用土石封住,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唐宋這麼一指揮,有些反應快的馬上就去照做了。趙光義看着唐宋,默默在心裡又爲他記上一功。
果然,插上木樁後,情況變好了很多,只是這大雨始終不見小,依然讓人緊張。
這邊情況稍一緩和,趙光義便笑着和唐宋攀談起來:“小兄弟,你這些學問是從那裡學來的?似乎我大宋那些精於治水官員也不曾知道這巧妙的法子。”
唐宋靠在沙袋上,他渾身乏力,眯着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這是以前我聽一個老兵說的,長江發洪水的時候他們就是用的這些法子。”
“我怎麼不記得長江什麼時候發過洪水?”趙光義狐疑的在心裡嘀咕道。
“太,太陽出來了!雨停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家這才注意到大雨忽的就停了,烏雲散去,太陽重新照耀着大地,一道彩虹在水面上空出現,宛如通向天界的橋樑。
“真美啊。”唐宋這樣想着,又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揚。
“轟!”
又是一聲巨響,就在離唐宋不到百米之外,洪水突破了堤壩和木樁沙袋,洶涌的打開了一個突破口。唐宋咬牙切齒的喊道:“大家別怕,雨已經停了,快找沙袋堵住缺口,我們能挺過去!”
那缺口處,一名士兵顫抖着聲音說:“大人,已經沒有沙袋了。”
唐宋聞言驚了一身冷汗,環顧四周,能用的沙袋都已被堆上了,現在真的是彈盡糧絕。唐宋呆呆的站在那裡,最後,他狠狠的看向那個缺口,喊道:“各位,還有辦法,沒有沙袋就用我們的身體去擋!”
在場的人此時個個情緒激昂,當下許多人就吼叫着衝了上去,手拉着手堆成了一層又一層人牆。有的人爬到他人肩上去搭人牆被大水衝下來,就再爬上去。有的人則摔下來便再也沒能起來。
兩個時辰後,汴河外的通水渠暢通了,洪水也漸漸消了。救洪的人一個個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氣。直到這時,纔有人注意到皇帝的御駕就停在不遠處,那些俊俏的小宮女還俏生生的站在那,可是皇帝人卻沒了蹤影。那些老百姓頓時心裡一沉。
奶奶的,咱們官家讓洪水沖走了……
趙光義緩過了氣,一班文武大臣圍着他噓寒問暖,他擺了擺手,慢騰騰的走回車駕,本來就黑的臉此時更是像塊碳一樣。
“趙廷美人呢?”
“回官家,魏王爺不在此處。”
趙光義冷着臉,又問:
“前幾日,德玄向朕提議設置了汴河轉運使,那人現在何處?把他給朕找來。洪水滔天,爲何提前沒有通知?朕要好好治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