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烈戰火升起的濃煙,滾滾着瀰漫了整個府谷。那風中獵獵招展的‘折’字旌旗,已然殘破襤褸,似乎頃刻間就會墜落。城樓之上更是死屍伏地,血流不止,卻無人向前清理,濃濃的血腥味與汗氣味相互夾雜着,充斥在空氣中,刺鼻難聞。
李繼遷,終於來了。
伴着那不可一世的笑聲,西夏小霸王手提大夏龍雀,胯下千里烈馬影襲,盛氣凌人的帶着數萬猛士隆重登場。楊繼業瞅着城牆上的攻勢到了要緊處,咬了咬牙,帶着身邊本部人馬擋住了李繼遷去路。
李繼遷見一老兒堵住自己去路,嘿嘿一笑,擡起長刀指着他問道:“兀那老兒,你就是宋國的元帥楊繼業嗎?”
“正是老夫,李繼遷小兒,可敢與我一戰?”
“兩姓家賊,怕你的不是好漢。”
楊繼業大怒,厲喝一聲便策馬上前直取李繼遷。楊無敵的名聲在西北一帶如同傳說一般,面對這等對手,李繼遷也不敢託大,乍一交手就使出了渾身解數與之抗衡。楊繼業雖是廝殺的好手,終究不似李繼遷年輕力壯。二人試探性的交鋒一觸即分,楊繼業只覺得兩臂一陣痠麻,心中暗暗吃驚李繼遷的驚人臂力。吃了一個暗虧後,楊繼業也不再保留,獨門的春秋刀法向李繼遷招呼過去。見他刀法凌厲,來勢洶洶,李繼遷一聲冷笑非但不躲反而迎了上去。
府谷爭奪戰已經進入了白日化。嘹亮的嘶喊慘叫,動人心絃。城牆下,宋軍士兵健碩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們口中發出了震動天地的喊聲。這種喊聲,互相傳染,互相激勵,消褪了心中許多莫名的恐懼。空中箭矢狂飛,拖着長聲的箭雨如蝗蟲過境般紛紛劃破晴空,只見不斷地士兵中箭倒地。一些宋兵剛登上城牆,瞬間便被數名永安軍士兵蜂擁持刃迎上,寡難敵衆。
“賊你媽,滾下去!”
淒厲的嘶喊,瘋狂的殺戮,熾熱的烽火,使得兩軍兵士欲加地憤怒,戰爭越來激烈。
殘陽如血,落日的餘暉傾灑在了城樓之上。
楊繼業拼盡全力,和李繼遷打得難分難解。然而隨着二百回合過去了,他的刀法已經漸漸沒有了剛開始的那般兇猛,可是李繼遷還似一隻不知疲倦的野獸,瘋狂的發起攻勢。
這個傢伙,真的是人嗎?
楊繼業這般想着,已然萌生退意。拳怕少壯,再打下去只會對他越來越不利。
“想走?留下項上人頭再說吧!”
看破了楊繼業的小動作,李繼遷興奮地嘶吼一聲,手上的大夏龍雀如同大風車一般舞動的更加迅猛。楊繼業一時抽身不得,心中暗暗叫苦。
“亂臣賊子,吃我一槍!”
亂軍之中,楊延定眼角餘光瞅見自家老父落了下風,大吼一聲掙開身邊雜兵的糾纏,猛踢一腳馬肚子,直奔李繼遷而去。楊繼業見兒子前來助陣,也顧不得以多欺少,只想趁勢拿下李繼遷。喘了口氣,配合着楊延定的攻勢一齊殺向李繼遷。
“嘿嘿,上陣父子兵,你們楊家不錯,很不錯!”
李繼遷嘴上譏笑着,卻絲毫不懼,他轉攻爲守,小心翼翼的化解着楊家父子的攻勢,而後趁着楊延定露出破綻,勢如驚雷的一刀直砍過去。楊延定大駭,連忙整個身子向後仰去,這一刀堪堪從他身前貼着肚子劃過。
另一邊,還在廝殺的楊延德也留意到了這一幕,大喝一聲提馬攪入三人的廝殺。
“父親,二哥,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
楊氏一門父子三人齊心協力大戰西夏霸王李繼遷,這場對戰必將成爲坊間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佳話。
“啊,差不多到此爲止了。”
駭人的殺氣猛然間從李繼遷身上四散開來,楊繼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機襲來,連忙大喝道:“延定,延德,退下!”
來不及了。天罡地鏜的第一刀已經帶着開天闢地的聲勢席捲而來。楊延定和楊延德只覺得手腳發軟,哪裡還擡得動手中的槍。
“砰!”
楊繼業橫着金刀擋下了這一擊,楊延定二人回過神來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拔馬就走。
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能力,再留下來反而會給楊繼業造成麻煩。
楊繼業喘着大氣,伏在馬上咬牙道:
“你……你當真是個武學天才,若是在留你練個兩年,只怕老夫在你手下連三回合都走不了。”
李繼遷一聲嗤笑,再次擡起手中長刀。
“我也是這麼覺得啊。”
又是一刀,楊繼業眼見這一刀又是難以避開,只得硬着頭皮拿刀去擋。然而天罡地鏜,全式八刀,一刀猛過一刀。楊繼業接下這一刀後整個人直接翻到了馬下。
“嘶~~~”
影襲擡起前蹄朝着地上的楊繼業蹬去,楊繼業堪堪躲過,卻見李繼遷從馬上躍下,提着刀向他走來。
“你馬上功夫不如我,我不欺你,我們兩個再打一番。還有你祖傳的楊家槍也使出來吧,這刀法,你比不過我。”
“楊家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楊繼業傲然站起來,直視着他說道:
“楊某發過誓,此生不會用楊家槍與人惡鬥。今日是你勝了一籌,但老夫不會破戒。楊家槍,你是見不到了!”
看着楊繼業灰頭土臉卻異常堅定的樣子,李繼遷嘆了口氣,上馬返回陣中。他擡起長刀,向着宋軍的方向一指,大喝道:“猛犬軍團,出擊!”
定難軍的士兵中分開一條直線,只見人羣中傳來一陣“呼哧呼哧”的聲音,一個個長相怪異的怪物身上載着兩名手持盾槍的西夏士兵兇猛的衝了出去。
這些怪物,正是當初唐宋帶回來的把力族人訓練的第一批党項藏獒。經過一年多的籌備和訓練,如今猛犬軍團的數量已經達到了五百。雖然看上去數量很少,但是這支猛犬軍團的戰鬥力可以說是以一當百。
“嗷嗚……嗷嗚……”
體型龐大的猛犬軍團衝進了戰場,正在激烈廝殺的雙方頓時一怔。
這他媽是什麼鬼東西?
党項藏獒,可怕的生命收割機。它們嗜血,它們兇殘,它們是萬獸之王,它們永不退縮。
最重要的是——他們吃人。
猛犬的獠牙咬在一名士兵的脖子上,只是輕輕一動,那名士兵已然身首異處。只是幾個衝撞,宋軍的士兵已經亂了陣腳,配合着城上永安軍的箭矢掃射,宋軍的犧牲人數正在急劇上升。
“媽的,這些畜生究竟是什麼來頭?”
宋軍嘶吼着砍向吃人的野獸,然而党項藏獒上坐着的兩人手中的大盾完美的保護了猛犬不受傷害。猛犬怒視着對它身體造成傷害的敵人,發出一聲恐怖的沉吟,張開血盆大口,將那人咬進嘴中撕得粉碎,撕心裂肺的吼叫只持續了短短几秒,失去生機的屍體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猛犬軍團在蹂躪。猙獰的面孔,帶血的刀劍,低沉的嚎叫,瀰漫的煙塵,整個山原都被這種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所籠罩所湮滅……
“退兵吧。我們……輸了……”
半刻鐘後,楊繼業捂着胸口,苦澀的對身邊的軍官說道。那軍官張了張嘴,嘆口氣,傳令下去鳴金收兵。
宋軍退卻了,戰場上留下了無數浸滿鮮血的屍體。這些屍體成爲了猛犬們口中最美味的佳餚。城牆上的永安軍和城下的定難軍,他們歡呼着來之不易的勝利,對着狼狽逃竄的宋軍發出嘲笑的吼聲。
“偉大的主上,要讓猛犬軍團進入城中嗎?”
把利比力微笑着走到李繼遷面前恭敬的問道。李繼遷略加思索,搖頭道:“算了,府谷的百姓或許會對它們產生恐懼,若是上海了府州百姓我也不好交代。把利比力,委屈你帶着猛犬軍在府谷外駐紮。”
把利比力單手撫胸,呵呵笑道:“主上儘管放心,我們的猛犬戰無不勝,它們的鼻子是這片土地上最靈敏的。狡猾的漢人如果想要偷襲,一定會成爲猛犬們口中的大餐。”
“嗯。”
府谷的大門敞開,折御卿帶着一隊親兵策馬來到李繼遷面前,下了馬,激動地向他走來。李繼遷微微一笑,下了馬,敞開胸懷和折御卿來了個熱情的擁抱。折御卿握着李繼遷的手,激動道:
“多虧國主及時趕到,不然我府谷少不了一場腥風血雨,我折御卿想必此刻已經葬身於城下了!”
李繼遷拍着他的手背,搖頭道:“折帥見外了,你我有盟約在先,繼遷豈會袖手旁觀。都是分內之事。”
“國主,且進府谷一敘,我這就吩咐手下去取我府谷有名的桃花酒!請!”
“哈哈哈哈哈……”
二人並肩而去,留下一陣爽朗的笑聲。
吳堡。
唐宋蹲在地上瞅着樹下正在搬窩的螞蟻,一動不動。白馬默默來到他身後,淡淡道。
“楊延平已經退兵了。”
“嗯。”
“那我們……不回府谷嗎?”
“當然不回。”
唐宋撿起一顆石子砸進螞蟻堆中,看着四處奔逃的螞蟻,淡淡道:
“我們……直接去搶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