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七鳳歌笑孔丘

三二七、鳳歌笑孔丘

下午一時的時候,張端義從臨安火車站站臺中走了出來。

當初修建臨安火車站時,趙與莒要求建成三層樓的建築,佔地面積與規模都相當大,可如今看來,當初他還是保守了些。在大宋這樣一個地域廣大人口衆多的國度裡,鐵路和火車一經誕生,其巨大的作用與效益,便彰顯了出來。而工商業的發展,又讓人口與貨物的流動變得更爲頻繁,規模也更大,這座當初覺得很大的車站,如今已經略顯不足了。

所以在臨安城牆之外的工廠聚集區,已經開始動工修建臨安北站,今後所有的貨運列車,都將駛入北站。

在車站,張端義眯着眼看了好一會兒,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到過臨安了,所以這座城市讓他感到陌生。

“別杵着擋道!”

他正打量着的時候,一個人從背後撞了他一下,那人回過頭來罵了他一句,他這般年紀,早就過了在街上與人爭閒鬥氣的時候,默默閃在一邊。

隨着人羣出了車站廣場,街上人來人往,張端義有些茫然地站在街頭,立刻有人來招呼道:“官人可要車,我們李記車行的車最好了,清一色用流求產的寶馬車兒,用的是耽羅島的高頭大馬,車伕都是有數年經驗的老手,保您跑得又快又穩,價錢還便宜!”

“坐我們的,坐我們的,我們用的是金陵產地奔馳馬車兒。最適合咱們江南不過。拉車地是退役的軍馬,又馴服又通人性,車伕是咱們臨安的老人,便是再小的地名兒他們也知道!”

“我們的!”

“我們的!”

臨安城的馬車出租業如今競爭非常激烈,首先是有人力車與之競爭,人力車乾淨,沒有馬身上地那股味兒。而且成本便宜,價格也就偷廉,畢竟給馬喂飼料並不是一個小數目。然後便是馬車行之間的激烈競爭,如今臨安城裡有點規模的馬車行就有六家。相互之間免不了雞毛蒜皮地扯淡事情。這種競爭之下,單個的車伕已經難以維持,不得不將車馬折爲股份,加入到各大車行之中,憑着集團地優勢。維持着自己的生計。前一段時日,惡性競爭使得各大車馬行都在賠本賺呦喝,想要成立一個行會來提價,卻又被臨安府一陣訓斥,只得將價錢又降了下來。

張端義揉着自己的額頭,只覺得要被這些呦喝生意的人吵暈了。

“去……金陵秘聞報社,要多少錢鈔?”他拉着一個人問道。

“每裡是五文。金陵秘聞報社據此是十里。不過是五十文!”那人笑嘻嘻地回答。

“這倒不算貴……”張端義心中想,然後去摸懷裡的錢。手一伸進去,整個人便僵住了:“糟糕!”

藏在懷中地、老妻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那二十貫錢鈔已經是不翼而飛了。

他面色大變。雖然這個氣紀,讓他養氣的功夫已做到極高,可這種事情,還是讓他四肢發顫。

“我的錢,我的錢!”

他先是在懷裡亂摸,接着摘下肩上的包袱,在包袱中尋找,可是不但那些錢鈔不見了,便是他兩年來寫出的書稿也不見了。

“天!”

“看模樣,你是遭賊了,在臨安城中有親友麼,趕緊想法子尋親友吧。”原先在他身邊想拉客地馬車行地人如今大半散去,唯有一個離開時搖頭對他道:“你年紀也這般大了,出門在外如何如此不小心!”

“誰知道這臨安城中,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竟然還有此等事情!”張端義滿臉苦澀,自己還當真是流年不利。

好在身上還有些零散錢鈔,加起來總得有個大半貫兒,他不敢再坐馬車,便向前走,見着路邊停着一羣蹬三輪的,心中不由一動,在蘇州也有蹬三輪地,價錢比起馬車要便宜許多,他看着那上頭一個牌子上寫着每裡三文四個斗大的字,便招手向那人道:“哥兒,你能載我去《金陵秘聞》麼?”

那人笑嘻嘻地將車蹬了過來,旁邊一個馬車伕冷笑了聲:“這世上傻子便是多,書讀得越多,那人便是越傻。”

張端義沒理會那馬車伕,自己僱了這車,他在那邊牢騷原是難免。

那蹬車地是個四十左右的漢子,看上去倒是憨厚,不太喜愛說話,蹬着車極快,在馬車與自行車間穿行無忌,看得張端義多少有些吃驚,幾次都險些撞着行人,讓張端義頗爲不喜,吩咐了幾聲注意些,那蹬車的車伕卻彷彿未曾聽清一般。過了不過片刻功夫,那車伕便停下車:“到了,前方那門牌兒處,便是《金陵秘聞》社。”

張端義看着了那巨大的門牌,他下了車,拿出一張五十文的紙鈔給那車伕,那車伕接過後又伸出一隻手來,張端義訝然道:“怎麼?”

“不夠。”那車伕淡淡地說道。

“什麼?”張端義大惑不解:“如何不夠了,不是每裡三文麼?”

“每裡三十文。”那車伕將牌子翻過來給張端義看,張端義這次看得分明,那牌子上斗大的“三”字後頭,還有一個小得讓人不注意的“十”字。他面上立刻紅了起來,又是羞愧又是惱怒,羞愧的是終於明白方車那馬車伕爲何冷笑說他是傻子,惱怒的是這蹬車的車伕分明是在訛詐自己!

“你這廝好沒道理,哪有如此做生計的,莫非你就不要回頭客麼?”張端義叫道。

“拿錢來,不拿錢便隨我見官。”那車伕面色不改,模樣還是顯得憨厚。看在張端義眼中卻怎麼也顯得面目可憎。從這夫風面上風霜之色來看。他確實是個吃苦之人,正如同張端義筆下的那些紡織女一般,但是,張端義自己也不是吃苦之人麼?若是富裕有錢之人,如何會貪這便宜,坐這人力蹬車?

同是天下吃苦人,何必相互禍害!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讓張端義將牙咬得咯吱咯吱響,他少年學過武藝,向來自詡文武雙全地,如今雖是年過半百。卻還沒到不能動彈地時候。他還等與那車伕理論,旁邊卻圍上一羣看熱鬧的閒漢。

張端義長嘆了一聲,將懷中僅餘的錢鈔拿出來,數出二百五十文,將之交與那車伕。再看看剩餘的不到一百文,搖了搖頭,拂衣而去。

他終究放不下自己書生的面子,在大庭廣衆之下與那等小人爭執。

半個鐘點之後,他神情沮喪地從《金陵秘聞》中出來,茫然地站在大宋都城臨安的街頭,只覺得這座熱鬧、美麗的城市。似乎與自己毫不相干。所有地熱鬧繁華。都是別人的,他象是站在玻璃櫥窗之外的窮苦孩童。只能饞饞地看着櫥窗中的精美糖果,以及那些坐在寬敞明亮地屋子裡大吃大嚼的富家子弟。

而他自己。什麼都沒有。

在《金陵秘聞》前呆了會兒,他漫無目的地邁開步子,行走在臨安城的街道上,也不知花了多長時間,只是天色漸晚,他走到最爲寬敞的御街上,望着兩邊地燈火,忍不住悲憤地仰天一嘆。

這是座最美麗的城市,但在這美麗的城市之外,有多少百姓還在爲了生計而掙扎。官員和豪商們聚居在此,他們用明晃晃的玻璃杯飲着上等美酒,談吐風雅,講究格調,卻又有多少小人物在那些小巷窮街之中悲籲!

大宋是強盛了,可日漸豐盈的國庫,何時能讓百姓日子也好過一些!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炎黃七年九月十一日,剛剛過完重陽節,在臨安城御街之上,張端義象個瘋子一般狂吟杜甫的《茅屋爲秋風所破歌》,聲音悽婉哀切。

一輛輛馬車從他身邊經過,他恍若不覺,那些馬車也似乎未曾聽到他的聲音,他們象是兩個完全平行地世界,永不會發生交集。

就在他反覆吟誦到不知多少遍地時候,一輛已經從他身後經過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那車子之上走出個人來,欣喜地道:“我聽得聲音耳熟,果然是你,正夫兄賢弟!”

張端義一愕,當看到那人正是當相參知政事魏了翁時,先是一喜,接着又覺得羞愧難當,以袖掩面,掉頭便想走。

魏了翁從背後奔了過來---他身體不錯,與天子逼迫他們這些大臣每日都得鍛鍊有關,一把抓着張端義地胳膊:“好你個張端義,見着我便走,莫非是要學那許由洗耳,不肯聽我這祿場俗人之語麼?”

魏了翁與張端義的交情比較久了,兩人都還年輕地時候,在荊南一帶遊學,那時便相互認識。這些年來,魏了翁在宦海浮沉,而張端義一直比較落魄,如今魏了翁更是參知政事,深得天子信用,而張端義則在家閒居,故此雖有書信往來,卻很久未曾見面了。

“端義落魄,實無面目見故人。”見魏了翁還和當年一般親熱,張端義嘆了口氣,他原本是個豪爽的性子,又健談,便解釋道。

“哪裡是落魄,分明是學楚狂人,當街作鳳歌而警世。”魏了翁如今說話要油滑得多,很是跟着崔與之那老狐狸學得了一些,他笑着將張端義扯上自己的車子:“多年未見的老友,今日便於愚兄家中小聚!”

上車之後,魏了翁問了句張端義來此爲何,張端義羞於說自己是來尋人給自己出書的,只道是多年未曾來臨安,聽聞臨安如今遠非昔比,便來此遊玩,卻被小偷偷了盤纏。

“這些時日,列車上與車站處的小偷確實多了不少。”魏了翁點了點頭:“我在報紙上看了,據說有些外地的小偷結成羣了----你是幾時發覺東西被偷的?”

張端義也不以爲意,說了時間地點,那個車伕的事情,他終究是面皮薄,並未說出來。

魏了翁設的家宴並不算豐盛,無非是土豆玉米之類,雖然孔子他老人家曾經曰過食不言寢不語,但是文人私交中卻沒有這般講究。二人間如今身份差距甚大,張端義要說話,總怕讓魏了翁以爲他是趨炎附勢,而魏了翁又很是珍惜當初的交情,不願讓自己顯得盛氣凌人。故此,兩人在酒席之間的話題,便圍繞着這土豆玉米展開來。

“經過這幾年改良,如今在流求的土豆畝產,已經可以達到八百餘斤,玉米畝產,也已經超過六百斤,還有紅薯與南瓜,產量都是極大,現在我大宋又得到了燕雲和東北,特別是東北,雖然冬季嚴寒,但那土地極肥,盡是膏沃黑土。我尋思着,若能在東北也種上玉米土豆,大宋糧食產量便還能上一大階,天下無飢餓之民,或可實現了。”這是魏了翁在說道。

“倒也未必,糧多了,糧價便跌,如今米麪價格,比之五年前跌了三成,再跌下去,百姓種糧便無利可圖,無利可圖便會改種棉花桑麻,或者甘蔗之類,那時種糧少了,糧價又漲,只怕還要有人捱餓。”聽得魏了翁如此樂觀,張端義忍不住道,但話一出便覺失言。

“正夫賢弟所言甚是,故此陛下才行農莊之政,農莊效率勝過百姓分散耕種,又易於官府管理----官府無法約束每家每戶各種何物,卻可以要求農莊按一定比例種值糧食。象今年,淮北農莊的糧食播種比例便是三成五,凡是抽查未到此數者,官府便罰沒其田地所產。”

“華父兄有所不知,前些時日蘇州報紙叫姑蘇逸聞的,上面有篇叫毛玉持的文章,說是大宋用不着如此限定耕地比例,當真是滿嘴厥辭,說什麼若是大宋糧食不足,自然可從高麗、倭國、安南乃至大食西夏購糧,若是其國不賣糧與我大宋,便一定是我大宋有不是之處!”張端義冷笑了一聲:“你道這廝爲何膽敢放出這等言語麼,無非是其背後有人罷了,那些大莊園的東家,不願意按着朝廷定的比例來種糧,花錢請出這麼位喪心病狂的來……”

“這廝我也知曉,原是金陵人,曾經去尋耶律楚材兜售他那半吊子的經濟之術,卻碰了個大釘子,沒料想竟然跑到了蘇州。”魏了翁哼了一聲:“官家寬仁,才允許這般妖言惑衆者存在!”

修改加入:月票在哪裡呀月票在哪裡?月票就在讀者的手心裡。不要攥太緊呀,不要攥太緊,還是漏個兩張給作者吧。)

注1:坐蹬士遇到這種欺詐行爲,乃是作者親身體驗,第一次帶賢妻旅遊,在帝都頤和園出來,準備去向往已久的北京大學遊玩,便被如此狠宰了一刀,錢乃小事,被人愚弄的感覺實在不好,以至於只在北大門前晃了晃便離開了,雖然已經是四年前的舊事,卻依然耿耿於懷。

五十九萬丈高臺起壘土一四三八方風雲聚行在一二四各懷心思自主張二三七君子因仁遠庖廚二二五山外有山計中計六十二揖別豈是爲私利四孤兒下二一三羣英會中羣英鬧三二六大戰略二一五維新正道多坎坷三二零鄉老勳議一七二臣意彷徨聽聖斷一二二臨安細話逢故交一四八天子宴前論鵝湖一九七赤血報國嘉忠勇三三零潑皮二八八三軍協力定中原七機械上四十弔唁下二九八勵兵秣馬劍指北二十二秀才下二二零狐媚事君非至善二八四煉其魂兮喪其膽二七一豈能鉅細無漏遺一七九量爾虜酋豈吾主四十五天下一四零暗行密道通春來二三七君子因仁遠庖廚二九一里語村言隔簾聽七十七渡罷滄海有故交三零零鄉音未改心已衰一六零前方忽報已獻捷三五六官制改革二五六觥籌交錯國宴香三四七財帛動人心二六三凡路所至皆吾土六十九何懼海賊登懸山二十一積善上二七七三篇文成似峰迴二九一里語村言隔簾聽二八零風雷再起會九州十九算帳下九頑童上二八零風雷再起會九州二一二安石變法遺教訓二三零清明上河心思宋二七零砍不完之韃虜頭二二零狐媚事君非至善一三五帝星夜耀天子堂二四三逐鹿羣英正年少三四四從容偷生難二一九喜遇良機聆聖音二七九重樓商市售百貨八十四昔日亞夫屯細柳二十七媒子下二十二秀才上十六盜賊下三三零潑皮一五零朕有婦好名妙真五十五白刃短兵不敢接三一八龍騎兵三一三大膽一四二忽如一夜春風來三零九檄文四孤兒下九十九何故西窗起惡言二三一五步一計似臥龍六十一世事洞明亦文章二四八難捨此情成追憶三規劃下三一一大氣魄一七零滿城風雨近重陽三二九薨逝一八零爲民生利方至尊二一八驚聞妖氛起華亭二一五維新正道多坎坷第四十章六十一世事洞明亦文章二一二安石變法遺教訓一七九量爾虜酋豈吾主三一八龍騎兵三三九制度二九六朱紫滿朝換冠冕第四十三章二五七盤點盈虧運籌忙三六一廢物天子與窩囊皇帝三三五豈曰無衣一三二劫波渡盡兄弟在一一三忽有云帆登新港三五零東勝洲招商局三六五時代三三三當罰則罰七十回首烽煙平息處三五四誰之相公一六五徐州雖治尚遺患三零七無印御史六十二揖別豈是爲私利七十五海外喜傳豐收音一九一千古英魂守故園二六四孰爲鷸蚌孰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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