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臨安城,大慶殿內。
朝會還在繼續,滿朝文武都已經徹底石化了。不論是忠厚耿直的趙鼎還是老奸巨猾的範同,所有人都都被秦天德的舉動驚呆了。
秦天德站在趙眘龍臺之下,面朝朝中文武百官,不停的宣佈着戶部員外郎陳大人和監察御史樑昆進三年來的種種罪行,就連其家人、府中下人的惡行也一一揭露,每一件事都說的時間、地點、人物俱全,有鼻子有眼,讓人難以懷疑。
然而讓他們震驚的不是這個,還是秦天德手中的那本巴掌大小的小冊子!
起初的時候,秦天德還是翻看一眼然後將冊子塞回衣袖,然而說上幾句,可是說了一會,估計是嫌麻煩了,乾脆將冊子捧在手裡,照本宣科般,一條一條的唸了出來,很顯然他所說的這些事情都是那本小冊子上的。
監察御史樑昆的臉已經跟戶部員外郎陳大人的臉變得一樣慘白,跪伏在大殿上,隨着秦天德的每一句話,而不停的顫抖,任誰都看得出來,秦天德所說句句屬實。
二人不時沒想過抵賴,畢竟有些事情,例如府中下人打着他們的旗號在外胡作非爲很多都是他們不知道的,可是他們自己做過什麼卻是再清楚不過了,絕大部分都被秦天德當庭唸了出來。
不要說百官心中震驚,想要弄清楚那本神秘莫測的小冊子,就連秦天德身後,高坐在龍椅上的趙眘,都生出從龍椅上跳下來,來到秦天德身後看個明白的心思。
等到秦天德唸完,快速將那本小冊子塞回衣袖中後,陳樑二人幾乎已經嚇攤在地上了,可出奇的是,二人並未開口求饒,雖然他們犯得的確是死罪。
不過趙眘卻開口替這二人開罪了:“國師,陳樑兩位大人過往雖有種種罪行,但那大多也都是在秦會之擅權期間,如今他們細心革命痛改前非,朕以爲應當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絕對不可能!”秦天德毫不客氣的駁回了趙眘的面子,“若是如官家說的這般,如何對得起被他們所害之人!再說了,他們兩個今日竟敢串通一氣,誣告朝中重臣,此風絕不可助長!
不但此二人當誅,就連其家人也難逃干係,臣建議應當將此二人滿門抄斬,以儆效尤。臣就不信了,殺了這兩隻跳出來的雞還不能震懾住他們被後的猴子!”
秦天德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是背對着趙眘,狂妄之意不言而喻,趙眘也不只是因爲秦天德對自己的藐視還是因爲那番話,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官家饒命,求官家恕罪!下官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苟活,只求官家放過下官一門老小,罪臣肯求官家了!”陳樑二人終於開口了,他們敢在今日朝會上算計秦天德,就料到了事敗將會導致身死,可卻想不到秦天德居然會如此殘忍,竟要將他們滿門抄斬。
“秦天德,朕若是不許呢!”趙眘按耐不住了,“即便他二人有罪,又要經由查證後才能定罪,怎可憑你一番空口白話,就決定兩位朝廷命官的生死!”
趙眘對秦天德的恨意,此刻毫不掩飾的展現在文武百官面前,居然直呼其名,臉色漲紅,額頭也蹦出了青筋。
秦天德依舊背對着趙眘,淡淡的說道:“官家英明,此事就交由臨安府查證,刑部複覈即是。王大人,這二人所犯罪行,其中不少罪證已經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消逝了,不過本國師卻是知道幾個倖存的受害者如今所在。”
說着話,他又將那本奪人眼球的小冊子從袖中冒出,翻了幾頁,照本宣科的唸了出來,這一回念得是一些受害者如今的居所。
知道陳樑二人徹底保不住了,趙眘心中大恨,一咬牙喝道:“秦天德,即便他二人有罪,但怎可隨意株連,朕絕對不準!”
這一刻秦天德才轉過身來,風輕雲淡的說道:“既然官家開口,那臣自然遵從,只將這二人交由臨安府,置於他們的家人,除了犯事者,其餘人等一改免死,不知官家可滿意?”
沒想到秦天德居然變得這麼好說話,趙眘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看到秦天德擡起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戲謔,趙眘終於放棄,揮了揮手有些失落的說道:“就按你說的辦吧。”
到這一刻,朝中那些人老精猾的傢伙哪還會看不出整件事背後的指示,不少人頓時將目光轉向了史浩,卻發現史浩眼中閃過了一道異樣的光芒。
看來此事連史浩都不知道啊!不少官員如是想到。
範同心中鬆了一口氣,以秦天德的智商,絕對能夠將整件事看個通透,他就不用再擔心秦天德懷疑自己了,也只有趙眘出面,纔有可能使得陳樑二人冒死算計秦天德,他的位置算是暫時保住了。
沒錯,就是暫時保住了,即便他如今已經貴爲右相,收攏了秦檜不少黨羽,可他依然清楚自己的實力遠遠不如秦天德,完全受制於秦天德,別看秦天德在朝中沒幾個心腹。
他跟趙鼎等人不同,作爲最早爲數不多能夠在秦檜掌權時,就成功投靠秦天德的官員,他對秦天德琢磨的較爲透徹。與其他人不同,他真正最關心的是自己的官位,至於名利之說,有了官位,會缺麼?
爲了保證自己能夠在右相這個位置安安穩穩的,他必須對秦天德進行細緻的分析,投其所好,如此右相之位才能久遠。
因此在對秦天德的分析方面,他比趙鼎張浚李光等人看得要透徹的多。
秦天德有“潔癖”,這是他對秦天德的定位。
這個潔癖不是指其秦天德平時過分注重衛生,而是指秦天德雖然自己行事無恥,不顧朝廷法紀,可以說是貪贓枉法,不過對朝中的官員要求確實極其嚴格,根本容不得其他官員向他那般。
若是有官員敢於貪墨瀆職,秦天德絕不會放過,只不過行事較爲隱忍,不那麼急進,徐徐圖之罷了。
張俊、万俟卨這兩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作爲曾經一同依附秦檜的範同是太瞭解了,而這二人都倒在了秦天德的手裡。
他和何鑄、王庶投靠秦天德,成爲監察御史那段時間,沒少參劾朝中官員,而那些官員也的確都是貪贓枉法之輩。直至如今秦天德貴爲國師,新誕生的三御使同樣在不停的參劾朝中以及各地的貪官污吏,就連四大宣撫使所節制的御前諸軍,也有不少將領遭到罷免,而那些將領大多曾經都是依附於秦檜的無能之輩。
範同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安危,因此對於可能威脅到自己的事情格外的敏感,他現在已經有七成把握肯定,秦天德心裡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放過秦檜當年的黨羽。當初秦檜兵變後之所以沒有大清洗,是因爲秦檜黨羽太多,一旦大規模清洗,難免會引起一場動亂。
秦天德心機和城府他自認了解不少,可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榮耀加身,掌握重權,成爲朝中第一人後,心態依舊沒有變化,完全沒有驕奢,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範同曾經想過,有生之年絕對不要得罪秦天德,他懷疑秦天德如今表現出來的一切蠻橫傲慢,無法無天都是裝出來的,只不過其目的無人知曉罷了。
不過他卻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秦天德所要剪除的官員,基本上都是依附於他的官員,他這個相位是否還能保得住?
如今趙眘已經當着百官之面表露出對秦天德擅權的不滿,對他來說是否是個契機?畢竟這大宋還是趙家的天下!
自認爲今日之事是一個契機的不止是他,趙鼎等人同樣是如此考慮。趙鼎沒想到趙眘居然會出手針對秦天德,而且連史浩都被矇在鼓裡,不過這給了他一個信號,倒秦或許就從今日開始,而且對面的範同,恐怕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倒秦第一步要從哪裡下手呢?
趙鼎略一尋思,就有了主意:“官家明斷是非,我大宋能夠有如此英明君王,實乃大宋之福,不知國師以爲如何?”
老傢伙,你又跳出來了?還想收拾李瑜?不過趙鼎說的確實沒錯,趙眘的確是南宋唯一一個有作爲的皇帝,這是歷史書上早已標明的,不過若是趙構能有子嗣,又或者沒有經歷苗劉之變,說不定也算不錯。見識到了趙構手段後,秦天德對趙構的評價也高了不少。
“官家的確是我大宋難得一見的聖主明君。”秦天德淡淡的應付道。
這個答案是趙鼎早就料到的,他這麼問只不過是一個開頭,隨後拋出了真正的目的:“既然國師也這麼認爲,不知國師是否肯將朝權交還給官家?”
“如今還不行!”秦天德毫不遲疑,完全不顧及趙眘的感受,“官家畢竟年幼,對於處置兩個犯官都心慈手軟,缺乏應有的帝王殺伐之氣,若是本國師將朝權交還,用不了太久,豈不落得個君弱臣強的局面?”
難道現在就不是君弱臣強了麼!
幾乎滿朝文武和趙眘心中同時浮現了這個念頭,趙眘更是氣得直打嗝。
趙鼎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過多,聽到秦天德的回答,話鋒一轉,拋出了倒秦的第一步:“既然如此,本相就不再強求。不過本相還是那句話,戶部員外郎居然詐傷誣告,顯見戶部尚書李大人治下不嚴。而且李大人主政經驗尚淺,老夫以爲他不適合擔任戶部尚書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