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更深,臨安城內靜悄悄的被黑暗籠罩於鴉雀無聲之中,往日繁華夜市的燈紅酒綠鶯鶯燕燕都隨着臨安城突如其來的宵禁而杳然無蹤。
城中大街小巷,各個緊要地段都守衛着甲冑全身的軍士,臨安府的差役也配合着三衙的軍士不停的在四處巡邏。
明月似乎知道了今晚的不平常,早早躲進了黑壓壓的烏雲之中,收斂起自身潔白如玉的光芒,只有烏雲壓城帶給人的沉悶感,這份沉悶不止巡邏把手的軍士有些不適應,就連城中的狗兒都似乎被壓迫的加緊了尾巴,沒有弄出半點聲響。
今晚註定是臨安城中的流血之夜。
竹車門附近的一處民巷內,雙眼如同狼眼般泛着幽幽綠色光芒的秦三大步走向一處木門破敗的房舍,手中緊抓着一塊足球大小的石頭。
在他的身旁,影衛最低一級頭領崔蒙帶着緊緊跟着,當就快來到木門旁邊的時候,他衝着身後的黑暗中發出了一聲類似與老鴰的叫聲,頓時兩道黑影騰空竄起,越過了低矮的圍牆,落入了拿出民宅中。
“吱呀”一聲,就在秦三走到門前的時候,門開了。
秦三側頭看了眼崔蒙,仿效秦天德以往的動作,讚賞的拍了拍崔蒙的肩頭:“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被少爺找來的,不過你很不錯。
今晚我要是能夠替子牧報仇,一定向少爺推薦你,從此以後你就由我罩着了,保證在臨安城沒人敢欺負你!”
黑暗中,崔蒙撇了撇嘴,沒有做聲。
馮健這幾日休息的都很不好,他被秦天德莫名其妙的放了回來,但百姓卻在自發的尋找他和他的同黨,而且他也不能跟耶律崇的大部隊,也就是南土門城那裡的二十一個人匯合,這讓他每夜都難以入眠,一閉上眼睛就似乎看到秦天德的可怕模樣。
今夜同樣如此。
正因爲他還沒有睡着,因此他聽到了院門發出的“吱呀”聲,頓時從牀上跳了起來,順手摸出了枕頭下的橫刀。
他的動作基本上到此就算結束了,因爲這處民宅太破敗,太簡陋,太小了。
最先翻牆進入的兩個影衛不用幾步就竄到了屋子門前,擡腿一腳,閉合不嚴的兩扇門板就倒了一扇。
“砰”地一聲悶響,濺起了地上的塵土,飛揚的塵土尚未落地,兩個影衛已經一前一後竄入房中,然後分成左右,雙手成爪,直撲馮健。
這兩個影衛是兄弟倆,行走江湖期間練得功夫叫做鷹爪功,最適合擒人,而且配合的相當默契。
馮健不能死,至少在秦天德見到他之前還不能死,因此秦天德特意選擇了這兄弟倆前來。
當秦三走進屋中,崔蒙點燃桌上的燈火時,馮健已經被卸掉了雙肩,跪在了地上,橫刀早就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民舍,難道就不怕律法麼!”馮健強撐道。
“讓你孃的律法!”秦三大罵一聲,上前兩步,手中足球大小的石塊朝着他的腦袋就狠狠的砸了過去。
不過這一下秦三並沒有砸着馮健,因爲崔蒙擋住了他的手臂。
“你小子想幹什麼!”秦三惱羞成怒的瞪着崔蒙吼道。
“卸掉他的下巴。”崔蒙先是對先前進屋的兄弟倆影衛吩咐了一句,這纔對秦三解釋道,“臨來之前大人交代過,他不能死。”
秦三顯然這才反應過來,擡手準備用石頭砸向馮健的身體,看到一個影衛抓着馮健的嘴巴動了一下,不由得好奇的問道:“他在幹什麼?”
崔蒙平靜的回答道:“大人交代的,卸掉他的下巴,這樣一來他就不能咬舌自盡了。”
“還是少爺想的周密!”秦三樂了,他知道自己可以痛快的折磨對方了,當下一腳踹到馮健,手中的石塊朝着對方身體上不停的砸下。
馮健手臂被卸,無法抵擋;下巴被卸,不能求饒,不能罵人不能自禁,只能利用雙腿在地上不停地打滾,同時不住的悽慘哼哼。
站在一旁的崔蒙看着秦三對馮健的毆打,皺了皺眉,提醒道:“其實,你可以試一試用石頭砸他的手指,他的膝蓋,他的肘部,還有,如果你願意用刀的話,我建議你可以割掉他的鼻子、耳朵,又或者將他的肉一片片割下去,不過這樣的話,我建議你從他的屁股開始割,那樣的話他不會很快流血致死。”
崔蒙的話很是平靜,一如之前那般,可是聽在屋內的兩個影衛,以及屋外分守四周的八個影衛耳中,令得這些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就連秦三都默然的停了下來,古怪的看了眼崔蒙,突然露出笑臉,同時衝他伸出大拇指,然後狠狠一石頭砸在了馮健的左膝上。
“啊!”
一聲慘叫似乎想要劃破死寂的夜空,但卻戛然而止,因爲秦三第二下砸向了馮健的嘴巴。。。
就在秦三開始以自己能夠想到秦天德曾經對敵人使用的殘酷手段以及崔蒙一臉平靜提出的方式來折磨馮健,發泄着心中的悲憤時,臨安城中的另一處的戰事已經進入了尾聲。
臨安城南土門附近的一處深巷外面,大批的宋軍嚴加把守,用火把將這裡照的有如白晝。兩排弓箭手一蹲一站張弓搭箭瞄準了巷口,兩側刀斧手、長槍兵分列,枕戈以待。
深巷盡頭的一處宅門內,死屍遍地,大股刺鼻的血腥之氣瀰漫在空氣中,宅院周圍的牆頭上分佈着一些黑衣人,這些黑衣人手中高舉火把,將宅院照的透亮。
秦天德一臉陰沉的踩着地上的死屍朝着宅院深處走去,身旁是身形佝僂的老哈,在二人周圍是十六個黑衣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提着單刀,隨着秦天德與老哈的腳步,寸步不離。
“秦大人,老朽這次爲了彌補方家峪的過失,已經將孩兒們全召集過來了,而且我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希望大人能夠念在這些慘死的孩兒面上,與老朽竭誠合作。”
看着地上的黑衣死屍,老哈心情很是沉重。
正如他和秦天德所預料的那般,耶律崇的反抗異常的激烈。
顯然耶律崇一直在防範着老哈和他的祈丹教,不大的宅院內設立了不少機關,讓第一波想要秘密潛入的黑衣人損失慘重。
潛入不成,反而打草驚蛇,老哈只好下令手下強攻。
雖然這裡的敵人算上耶律崇也只有二十一個人,不過失去了活路的人一個個都變成了猛獸一般,不惜性命的拼力廝殺,縱使一死也要拉上墊背之人。
在總共付出了三十多條人命後,老哈的手下終於將耶律崇及其最後三個侍衛困在了一角,秦天德如今就是要前往那裡。
全部人手麼?秦天德心中冷笑,擡頭看了眼太平坊的方向,心中慨然道:希望那裡能夠解決的容易一些。
渾身是血的耶律崇如今的情況很是不好,雖然他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自己沒有沒有受一點傷,但作爲尊貴的西遼二皇子,如今淪落爲喪家狗一般,而且隨時可能被人像再殺牲畜那般再殺掉,他心中的落差足以想象。
“秦天德!耶律多哥!”看到秦天德和一身黑衣的老哈走到近前,他恨聲喊道。
他現在恨不得將這兩個將他幾乎捧上了天,又將他重重摔落在地上的傢伙全部咬死,但現實告訴他,如今只能想辦法苟全性命。
三個滿身是血渾身是傷的侍衛呈三角形將他護在中間,劍拔弩張的與十幾個同樣滿身是血的黑衣人對峙,不敢有任何分心。
“秦天德,我乃大遼二皇子,你想幹什麼!”
秦天德側頭和老哈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容:“你派人刺殺我,你說現在我想幹什麼?”
“你敢殺我?我乃大遼二皇子,身份尊貴,你若殺我,必將導致宋遼兩國開戰,你以爲你們皇帝會讓你這麼做麼!”
“我想,你的性命最多隻值一聲道歉又或者一個聲明,貴國太子殿下想必很樂意聽到二皇子在我大宋境內不幸身亡的消息。”秦天德之一句話就堵住了耶律崇的口。
耶律崇不想認輸,又轉向老哈:“耶律多哥,你我同時契丹人,你怎能相助宋人對同胞大開殺戒!”
老哈的語氣可不像秦天德那般吻合:“呸!在耶律大石這個叛徒一而再再而三背叛先皇時,你們這些人就是已不配在享有契丹雄鷹的名號,也不配再做契丹人!今日老朽就替先皇誅殺了你這個無恥叛徒的野種,將來再將你們滿門抄斬,就連耶律大石,老夫也要將他挖出來,挫骨揚灰!”
耶律崇身形劇顫,在判斷出自己今晚無論如何都沒有活路後,把心一橫,拿出了契丹人的勇氣。
他下令僅存的三個侍衛以三角形向着前方衝鋒,目標直指衆多黑衣人守護的秦天德和老哈,就算一死也要拉上二人來墊背。
似乎他的勇氣得到了上天的眷顧,奇蹟眼看就發生了。緊靠着三個滿身傷痕的侍衛,他竟然衝過了重重圍困,在三個侍衛接連應聲而倒後,他一個人手提血刀衝到了秦天德和老哈面前。
當他舉刀砍向秦天德的時候,忽然手腕一痛,手中單刀落地,緊接着就看到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刺向了他的胸口,而匕首的主人是老哈。
這是老哈故意放他過來,想要親手殺他的!
在臨死的一瞬間,耶律崇終於想明白了這看似奇蹟的東西,實際上是老哈爲了親手殺他而故意爲之的!
但是奇蹟最終還是發生了,因爲秦天德突然撞向了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