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哥,”銀手不贊同,“她怎麼會是花拳繡腿,她剛纔打鬥的時候你沒細看,多厲害啊。”
跛子盯着杜九言,對銀手道:“她這點功夫和真正練武的人過招,不出三招就會敗。”
他說完依舊看着杜九言,“你和賴四交過手?不然怎麼知道他們的招數。”
也不可能這麼精準。
杜九言道:“打架不全是靠蠻力,腦子比力量重要。”
“果然如此。”跛子不再看她,在稻草堆上躺下來,悶悶地道:“俗話說蠢人用蠻力,聰明人靠算計,算力量,算招式,每一招都是蓄謀,所以你能贏。”
“不過,遇到真正的高手,你這樣的不足掛齒。”
難道是高手?說話這麼刻薄,杜九言盯着跛子,衡量能不能打得過他。
“都是自己人,你別生他的氣,他說話一向難聽。”陳先生忙上來勸,“對了,不是要進城嗎?”
杜九言又回頭看了一眼跛子,他依舊躺在那邊,打結的頭髮,瘦骨嶙峋的身體,怎麼看都是個普通乞丐。
她記住他了。
“進城吃飯。”杜九言牽着小蘿蔔,一行人上了官道。銀手喊了一聲,“跛子哥,一起去吧。”
“我困了。你回來時給我帶個燒餅。”跛子翻了個身體接着睡覺。
銀手哦了一聲,跑出來又踹了一腳賴四,纔跟着去追杜九言一行人。
小蘿蔔一臉崇拜,小聲道:“娘,跛子哥說得不對,您剛纔特別的厲害。”
杜九言點頭,“教你個形容詞,以後用來形容我。”
“什麼詞?”小蘿蔔眨巴着眼睛,
杜九言昂頭望天,感嘆地道:“帥!”
“記住了。”小蘿蔔點頭,“我娘最帥!”
杜九言滿意的摸了摸他的頭。
“小九,前面就是寶慶府邵陽城,”陳先生提醒道,“進城吃飯,金子花不開,要去票號兌錢。”
杜九言朝前方看去,果然看到連着的城牆,敞開的城門,巍峨高大很有氣勢。
她點頭道:“那就先去換銀票。”說着打量着陳先生以及跟着他的人,“這幾位怎麼稱呼?”
“我叫銀手。”銀手率先接了話,又不滿地道:“你果然不記得我,吃我餅的時候還喊我名呢。”
杜九言咳嗽一聲,“腦子不好,不記事。”
“九姐,我是鬧兒,”一個比銀手小一點,眼角一顆淚痣,像女孩子一樣清秀的男孩,“我是戲班子出來的,唱青衣哦。晚上我唱給你聽。”
鬧兒說着,拉了一個個子小小的,年紀十歲上下的小男孩,“這是花子,他一直跟着我,是我弟弟。”
花子眼睛特別大,有兩顆虎牙,笑起來很機靈,人也確實機靈,“九姐姐,你準備請我們吃什麼,我知道一家鴨店的鴨子很好吃。”
“那就吃鴨子。”杜九言無所謂吃什麼,能哄小孩子開心就行了。
“陳朗,”陳先生介紹自己,“因爲認識幾個字,所以大家都喊我先生。”
花子搖着頭,“纔不是,陳先生是進士老爺,他可有學問了。”說着,邀功的看着陳朗,“對吧,先生。”
陳朗無奈的搖了搖頭,“以前的事,不提也罷。”
進士做乞丐?杜九言打量着五個人,機靈的機靈,沉穩的沉穩,雖都是乞丐可細看都不簡單。
“小心,”走着路,路邊一個少年人跌撞過來,杜九言一讓,那人噗通栽在了路邊。
“讀書人就是精細。”杜九言繞開那人,接着往前走。
陳朗聽的疑惑,特意打量摔倒在地的人,十五六歲的年紀,穿着青色棉布褂子黑布鞋,身上很髒,頭髮也亂糟糟的,說是乞丐還差不多,爲什麼小九說是讀書人?
“先生看什麼?”花子湊過來,陳郎忽然想到什麼,拿起那人的手。
此人雖髒但是十指細長,指甲修剪的很乾淨,手腕以及食指的位置都有薄薄的繭子,這繭子他曾經也有,是多年握筆留下來的。
“一眼就辨出了,”陳朗神色凝重,“真的是很不簡單。”
昨天還瘋瘋癲癲要找夫君的女人,現在不但不瘋還異常聰明。
真是開了靈竅?
花子看的莫名其妙,小蘿蔔躡手躡腳的跑過來,貼着陳朗的耳朵,“先生,先生,我和您說一件事哦。”
陳朗看着小蘿蔔。
“不要和我娘說,她昨天還鬧着找夫君。現在不記得了,剛剛好。”小蘿蔔嘻嘻笑着,“我好怕她找了個奇奇怪怪的夫君出來!”
陳朗摸了摸小蘿蔔的頭,花子擠着眼睛,道:“是你不想要爹吧?不過九姐現在聰明,你騙不了她幾天。”
“噓!”小蘿蔔偷偷看了一眼杜九言,壓着聲音鬼鬼祟祟地道:“我娘美,不瘋了肯定會很快嫁出去。”
花子瞪眼,陳朗哈哈笑了起來,“這麼說,你想換個新爹?”
三個人說着,追上前面的人。
杜九言在票號換了一百一十兩小面額銀票,帶着大家,徑直往花子說的鴨店而去。
邵陽並不繁榮,又靠近被桂王搶佔的廣西府,所以這一代就成了桂王和朝廷博弈的要地。
一路過去,每個館子的門口,都守着很多乞丐和流民。
尤其是鴨子店門口,此刻更是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很多人。
“讓,讓,”銀手在前面開路,大家見他們橫的很,都靠邊上讓開,銀手喊道:“小二,上五隻烤鴨,五盤血鴨。”
夥計也不看是什麼人,惱火的道:“點菜裡面點,門口叫魂不成。”回完,又對着一個挑着擔子的老農吼道:“我們聚福這麼大的招牌,會坑你兩隻鴨,你要再敢鬧事,我就送你去見官。”
“對,老子給你娘叫魂,”銀手要上去理論,杜九言拉住他,“先看熱鬧。”
銀手老實站在一邊。
“是你扣了我兩隻鴨子,我挑着來的時候就是二十隻,現在少了兩隻。”老農結結巴巴的,紅着眼睛喊道:“這些鴨子都是村裡人託我賣的,少了兩隻我沒法交代。”
“你幾隻鴨子我怎麼知道,”夥計道:“讓大夥兒評評理。他挑鴨子賣給我們,我們錢都拿出來了,他又反悔說不賣。不賣我們也不稀罕買,可他倒好,轉頭就說少了兩隻。”
“怎麼着,”夥計叉腰對着老農,“你當我們好欺負的?我告訴你,想要訛我們,沒門兒。”
圍觀的人羣紛紛指着老農,“肯定是他訛詐,聚福開了這麼多年,犯不着偷他兩隻鴨子。”
“就是,這人看着老實,做的事卻不老實。”
老農一臉焦急地喊道:“他們真的偷了我鴨子,我沒訛詐。”
夥計推老農,罵道:“滾遠點,不要耽誤我們做生意,”
老農挑着擔子,冷不丁被夥計一推,立刻朝後倒,眼看就要砸了擔子人倒地,忽然橫空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肩膀。
老農晃了晃站穩。
“謝,謝謝。”老農道:“沒,沒撞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