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同樣受了傷,而且傷得不輕,之前錢月禪打出的無形地劍氣撕裂開了葉塵右胸口上的肌膚,胸骨都斷了數根,胸口血肉模糊。再加上他剛纔先是與錢月禪拼殺,再到後來對上樓炎明,一口氣射出了十來箭,都是全力射出,體內和真元消耗極大。
剛纔在樓炎明面前他是硬撐着,實事上此時一身實力也已經不足五成,追入鬼竹林中,一不小心被樓炎明反伏殺都有可能。
連繼城和胡三光等人眼見葉塵吐血欲倒,大驚之下,早已飛奔而來,各種傷藥拿了出來,或止血,或讓葉塵吞服。不用葉塵吩咐,還活着的四名劍奴在外圍將葉塵護起來,警惕的看着鬼竹林方向。
葉塵指點着胡三光將自己三根斷了的胸口扶正對好,胸口傷處上了止血藥,然後自己拿出喻清妍給他傷藥吞服。
“大人,應該是白小貓給黑娃、丁英才和張雄下了毒,黑娃已經死了。丁英才和張雄服了解毒丸,毒暫時壓制住了。但還需要進一步診斷是何種毒,然後對症下藥解毒。”胡三光恭敬的說道。
白小貓竟然是彌勒教的人,葉塵心中也是大吃一驚,再次對彌勒教的潛伏手段感到吃驚,白小貓是劍莊白子軒的堂弟,在華夏衛府成立不久,和另外十多名劍莊弟子一起主動去開封找得白滄海,由白滄海引進華夏衛府之中。白滄海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和白小貓一起的另外十多名已經加入華夏衛府的劍莊弟子會不會有問題?
葉塵略一沉思之後,說道:“胡三光!你將天上海東青招下來,讓它給山下傳信,讓黑月和張大爲他們帶人上山在鬼竹林外接應。”
胡三光恭敬稱是,轉身拿出一個特製的哨子對着高空中一直徘徊的海東青吹了起來。
葉塵又轉身對連繼城說道:“連繼城!你帶齊鞭、嶽正野和四名劍奴去守着鬼竹林,防止彌勒教的人去而復返。”
等連繼城等人離開之後,葉塵先是小心的將兩隻死去劍奴身上跑下來的兩隻黑兵蟻蠱中的一隻收入黑葫蘆中,另外一隻讓鑽入白小貓體內。
半響之後,葉塵又叫來胡三光,說道:“即刻傳消息給開封,白子武,聞立龍、張博三人是彌勒教的尖思,即刻抓捕。還有,給白小貓治好傷,不要讓他死了。”
等胡三光領命離去,葉塵一個人向錢月禪所在草廬走去。
…………
…………
當葉塵在細雨之中進入劍谷最深處的那個草廬,再次看見這錢月禪時,他很明顯地從這位女劍皇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濃濃不甘。
葉塵一直看着錢月禪的眼睛,所以很準確地把握到這位女劍皇的內心想法,暗自憤恨對方最開始不接受自己演一場戲誘殺樓炎明之餘,不自禁地也生出了幾分感慨來。
之所以他一直看着錢月禪的眼睛,是因爲錢月禪此時渾身上下沒有什麼地方可以看了。
這位之前身材高大,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美婦,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坐在草廬裡面唯一的一個蒲團之上,臉色的褶子深得能夠夾住蒼蠅。原本黑漆明亮的雙眼也變得渾濁。右邊胸口上依然插着白小貓的斷劍。後背更是深深地陷了下去,雖然闊大的衣服遮住了她的身軀,不知道里面的傷勢具體如何,但想來也是格外令人驚心動魄。
葉塵對於一個人能夠在瞬間蒼老三四十歲感到不可思議。
今天是葉塵此生第一次見到錢月禪,看樣子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見到這位天下最強悍的人,守護吳越國數十年的一代劍皇。
他之前在草廬外因爲心神一直在樓炎明身上,卻是沒有注意到錢月禪的變化,所以此時看到眼前的錢月禪,竟然變成如此一副模樣,也是吃了一驚。
現在這位女劍皇,吳越國守護神,吳越國開國之主的女兒,看起來很悽慘,很可憐,只有那雙眼睛依然佈滿了某種瘋狂的戾橫意味與不屈於任何人的劍意。
葉塵能夠感受到錢月禪從骨子裡面散發而出的驕傲和自負,不敢流露出絲毫同情或者可憐的神色,只好神情尊敬的盯着錢月禪的眼睛,生怕有所失禮,或者引起對方的不滿。畢竟最後要命的一擊是他的屬下白小貓所爲,最主要的是他還需要和錢月禪談成一些很重要的交易。
葉塵早已從這些天和吳越國世子錢志尹那裡瞭解到錢月禪對吳越國王室和國主錢弘俶,以及吳越國朝廷的影響。說她是太上皇也不爲過。葉塵相信若是能夠與錢月禪達成某種協議,錢弘俶多半是不會、也不敢反對的。
這個草廬裡面的空間不小,實事上也不是錢月禪一個人,還有另外十二個人,準確的說是十二個腰跨短劍的十一二歲少年,六男六女。葉塵看着他們,彷彿看見劍奴和劍侍。
這十二個少年一臉敵意的看着葉塵,葉塵毫不懷疑只要錢月禪一句話,十二名少年便會毫不猶豫的將腰間短劍抽出,和他拼命。
實事上,看見這十二個少年,葉塵極爲吃驚,因爲在錢月禪來之前,他已經搜過劍谷,這個草廬裡面也沒有放過。根本就沒有看見這十二個少年。可是現在這十二個少年就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
葉塵腦海電轉,便明白這草廬裡面有暗道,通往另外一個秘密之地。
這個時候,錢月禪神色和眸中的瘋狂意味已經徹底消散,好像已經認命,反而歸於平靜。
所以,她沒有下令讓十二名少年去送死,而是深深的看着葉塵,好像在進行某種極爲重要的思考和決斷。
這位女劍皇當年有劍癡之名,劍道大成之後,縱橫於天地之間,從未有任何屈腰之念,更爲有過敗績,好不囂張。面對任何事情,任何人或者勢力都從不低頭,始終是那般的倔狠和好戰。
她甚至一度是天底下最強的人,但她如今快要死
了,卻要爲她的保護數十年的家族和國家去考慮,甚至去低頭。
錢月禪在此刻的想法正在向一個成熟的政治家靠攏,而不是徒有超強武力地劍癡。
當葉塵從錢月禪神色表情中看出這一點時,心中終於長鬆了口氣。
“將你想說的全部說出來,我先聽聽。”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錢月禪幽幽的說道。聲音有些有氣無力,但字裡行間卻有一股鏗鏘之感,猶如劍一般。
這些話錢月禪一說出口,這個草廬內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從蒲團上的重傷垂死的女劍皇身上散發出來,竟然使得葉塵有些艱於呼吸。
葉塵心中一凜,他知道這是實力達到一定程度上纔會產生的類似於‘勢’的東西。他在數月前曾經在西北秦嶺深山玉老魔的道觀前與樓炎明大戰時,樓炎明身上便出現過‘勢’。
以葉塵的估計,當今天下間,加上已經死去的人,能夠產生‘勢’的人不超過五人————樓炎明、玉老魔、陳景元、張無夢和眼前的錢月禪。
但葉塵心中疑惑的是,如今錢月禪都已經是彌留之際,分明是已經活不過幾天,甚至體內真氣都已經散盡,說是廢人一個,也不算過。可她依然還能散發出這種類似於‘勢’的東西出來。
目睹此景,葉塵心中隱隱所感悟,隱約觸摸到某個玄妙境界,但細細想來,好似霧裡看花,水中看月,卻是什麼都沒有。
錢月禪看着葉塵臉上不自禁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眼睛中隱有一抹精光閃過,但卻沒有說什麼。
葉塵暫時將心中的那層疑惑和感悟拋之腦後,略微吸了一口氣,誠懇的說道:“前輩,晚輩可以保證讓吳越國王室世代嫡系族長成爲我宋國異性富貴王爺。”
“你保證…………你的事蹟和在宋國的地位勢力,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我相信,只要你在宋國一日不倒,你麾下華夏衛勢力一直存在,你在宋帝那裡始終受寵,你所說的保證應該可以實現,但若是你死了呢?”錢月禪忽然嘶着聲音嘲笑說道。
錢月禪一開口,瀰漫在草廬內的壓迫感頓時稍弱了些,葉塵心頭一鬆,嘆了口氣,如實說道:“前輩顧慮的是。但晚輩有一點可以保證,當今我大宋天子絕非心胸狹隘,容不下別人之人,後蜀國主死的的確有些蹊蹺,但不是我大宋陛下所爲。最主要的是我大宋陛下…………”
“你說的這些都是廢話,而且我從不相信人性。”錢月禪的眉頭皺了起來,在他看來,葉塵所言極爲愚蠢,所以有些惱火地罵了一句。
葉塵想起胡三光帶人打探來的那些與錢月禪有關的陳年往事,苦笑一聲,暗罵自己果然很愚蠢。他早就應該想到,錢月禪不會相信世間任何人,並且是那種極爲務實,理智到冷血無情的人。與這種人談事,就要拿出看得見的‘乾貨’,講一些所謂‘保證’、‘可能’、‘應該’等的確是廢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