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大順城大捷和橫山大捷給大宋君臣帶來的欣喜若狂,飛狐徑大捷便真的是喜憂參半了。甚至對一些畏懼契丹人已經到骨子裡的人更是沒有半點喜意,只有濃濃的擔憂和恐懼。
“陛下,韓絳、郭逵和張斌擅做主張,必然已經惹惱了遼人,若是導致遼人鐵騎大舉南下,後果不堪設想。臣以爲,陛下應該立刻將罪魁禍首郭逵和張斌押送至遼國,交給遼人處置,以熄遼人的怒火。至於韓絳因爲貴爲副相,不宜送於遼人,但也要重罰。”文彥博便是對飛狐徑大捷沒有半點欣喜,只有濃濃擔憂和恐懼的人,所以他第一個跳了出來。
“萬萬不可,陛下若是將有功之臣送於遼人,以後軍中還有誰會效死力,而且這是遼人來劫殺我大宋糧草,是強盜之事,我大宋滅殺八千強盜也是理所當然。難道任由遼人殺了我們護送糧草的人馬,然後驅趕着五萬民夫和大量糧草回國不成。”正沉浸在欣喜若狂之中的王安石一聽文彥博這話就火冒三丈,厲聲呵斥。
王安石對遼人也是有畏懼之意的,但是這一次飛狐徑大捷,足足斬首八千遼人精騎腦袋,而大宋這邊才損失不過五千人而已,這讓他突然發現遼國鐵騎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無敵和恐怖。
文彥博知道自己剛纔所言的確不佔理,便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心中卻是暗道:“以遼人的睚眥必報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等遼國鐵騎大舉南下,江山不穩之時,除了將張斌和郭逵交出去之外,難道還真能夠擋得住遼軍?”
王安石雖然說的理直氣壯,但是天子趙頊因爲文彥博的一番話,早已沒有了半點笑容,眉頭更是緊緊蹙了起來,擔憂道:“諸位愛卿,若是遼人鐵騎大舉南下報復,這該如何是好?”
殿中一片寂靜,半響無人說話,王安石咬着牙正要再說話,韓琦暗歎一聲,搶先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遼軍若是大舉南下,除了打回去,再沒有其他辦法。”
頓了一下,韓琦又說道:“韓絳、張斌和郭逵並非行事孟浪之人,相反都是有本事的人,想必早就考慮到了遼人報復之事,應該有所準備,陛下不要太過擔心。”
趙頊嘆息道:“八千遼軍鐵騎全軍覆沒的消息,遼人想必也收到了,就不知道遼人會不會大軍南下報復,若真南下,又會出動多少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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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親侄子蕭光佐帶領大軍劫糧不成卻全軍覆沒的消息之後,在大同府中的遼國南院大王蕭天雄呼的一下站了起來,然後便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身體踉蹌着,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自己的親侄子死了就死了,反正不是自己親兒子,可是八千精騎啊!竟然全軍覆沒,一個都沒有回來。
多少年了,細細算起,已經有近百年了,堂堂大遼已經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了。
特別是一想到,足足八千精騎竟然被他們向來看不起的宋人所滅,蕭天雄整個人都感覺燃燒起來,快要爆炸了,那是沖天的殺意所引燃,乃至引爆的。
“八千精騎啊!還全部是本王部族中的嫡系人馬。”蕭天雄雙眼變得通紅,他本來想着由自己部族中的人馬去劫糧,事後如此多的糧草除了一部分上交給朝廷之外,便可以理所當然的留在部族之中,結果這八千人不但糧草沒有帶回來,還有去無回。
他蕭天雄所在的部族雖然是大部族,但是堪戰的勇士也不過才三萬多人,這一下子就損失了近三分之一啊!而他能夠身居南院大王的高位,主要原因便是身後有大部族的支持,而一個部族的大小並不是看人多人少,主要是看有多少勇士,有多少軍隊。
“該死的宋人,本王要報復,本王要殺了他們。”蕭天雄越想越怒,到最後已經氣得哇哇大叫。
“來人,讓各軍主將和各部族頭人立刻來見我,還有讓李漢光也過來,本王想要知道宋國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敢陰死本王的八千精騎!”蕭天雄憤怒之後,立刻便有了行動。
雖然八千人馬被滅,純粹是他自找的,但蕭天雄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也不會有這種想法,在他這樣的人看來,他們遼人可以隨意殺宋人,劫掠宋人,但宋人絕不能殺他遼人,而只要殺了他便會很憤怒,他就要報復。
不過國內情況也不太好,特別是糧草也不多,上京陛下那邊也命令不可輕易讓大軍直入宋境。
但眼下情況畢竟不一樣了,即使是陛下那裡,八千人馬損失,不爲別的,只爲大遼的威嚴,也必然是要大打一場,至少也要滅兩三萬宋軍,然後讓宋國付出足夠大的代價才能消去遼國上下的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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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斌早在半個月前從京城出發時,便已經仔細研究過安撫司提供的地圖,確定了這次的目標——出了這條秘道,位於太行山北邊不遠處的水頭城。
水頭城只是遼國一座小城,隸屬於遼國大同府,但因爲是邊城,修建的卻也算堅固,在水頭城的城外,還有零零散散的契丹人部落。
因爲遼國馬賊頗爲盛行,所以平日間這座小城的防守也算得上謹慎。
白天的時候,水頭城的城門是打開的,除了部落的人來城裡面換取生活物資之外,有時會有宋人的商隊從南邊過來入城。
雖然宋人的商隊進出會受到嚴厲的盤查,但是城裡城外的契丹人最喜歡的便是宋國來的商隊,因爲能夠帶來他們最喜歡的美酒、漂亮絲綢、精美陶瓷和一些走私的兵器。
即使是如今宋遼兩國邊關起了爭端,甚至發生了戰爭,水頭城的防守依然和平時一樣,對來的宋國商隊也沒有驅趕。
這自然是有原因的,不管從地理上看,還是從歷史來看,亦或是從宋人的膽量來看,水頭城都不可能是被宋人攻擊的城池。
畢竟以遼國的軍制,士兵平時並沒有軍餉可拿,要時刻讓士兵巡邏和警惕是要多付出很多糧草和賞賜的,不管是誰掌控這座城池,都不願意多這些付出。
不過,即使水頭城中的契丹人如此鬆懈,折克柔對於能否在很短時間內攻下水頭城依然充滿了擔憂和懷疑。
因爲不管他們行軍多麼隱蔽,只要一攻打水頭城,水頭城附近的各個契丹部落的部族軍隊便會在半天時間內趕到。
所以,留給他們攻城時間太短了,此外他們只帶了五天的糧草,路上消耗了三天半,出了太行山口之後,便只剩下一天半的糧草。
“監軍,下官從府州帶來的攻城器械,因爲路上難以運輸,如今已經丟棄大半,我們若是不能在半天之內攻下水頭城,到時候只能在遼國境內各個部落中到處流竄,到處偷襲,然後搶夠足夠的糧草,順着秘道再逃回去,到時候恐怕會損失非常慘重,而且一不小心便會全軍覆沒。”一路上,即使所帶的攻城器械因爲道路難走,或者運輸緩慢,丟失了大半,但張斌依然對此次行動表現得胸有成竹,折扣柔爲此思考良久,實在是想不明白張斌這般自信的原因,只好在出秘道山口之前問了出來。
張斌看了看西邊山頭上已經落下一半的太陽,說道:“折將軍,這一路上每次休息的時候,我便去搗鼓一些東西,我們取勝的關鍵便在那些東西上。”
折克柔愣了一下,想起早在最開始韓絳、張斌和郭逵定下這個計劃,單獨將他叫過去安排任務時,張斌讓他準備的那些東西,便越加疑惑不解。
那些東西他雖然讓下面人去準備的,但也知道就是硝石、硫磺、木炭這三種物質。
就這些東西能夠破城?
折克柔心中越發疑惑,但見張斌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便不好再問此事,不過這一路上張斌一休息下來,便在單獨搭設帳篷裡面搗鼓那些硝石、硫磺和木炭,而且還讓百名護衛隔絕內外,不讓任何人接觸,顯得極爲神秘。
沒錯,張斌準備用火藥。
他從來沒有想過,也沒有擔憂過提前讓火藥出現在戰場上之後,會給這個世界戰爭模式以及世界發展帶來怎麼樣的變化,是否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只知道大宋已經快要病入膏肓,等着他掌權之後,推行一系列的改革和變法,再強國富民和強軍,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因爲他即使是開掛之人,但有些事情也必須要循序漸進,要有一個時間的過程。
所以,他準備用猛藥,一上來便直接讓火藥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讓火藥給那些對遼人已經畏懼到骨子裡的大宋君臣打一針“信心劑”。
而在火藥之後,他還準備逐步的利用開掛優勢,拿出更多的這個世界本來不該出現的東西,以最快的速度去改變大宋。
只有執掌大宋的天子和朝廷有了一定的信心,他才能夠開啓強國強軍的征程,繼而開啓大宋無疆的廣闊人生。
張斌雖然很清楚黑火藥的比例,但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到了秘道中才研究,張斌早在東京城時便抽時間將自己關在屋子裡面,讓竹娘給他當助手,歷時半個月的時間,才成功用這個時代能夠找到的硝石、硫磺和木炭調配出了的顆粒黑火藥,並且已經非常精準的重新計算了比例。
所以,他這一路上所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只不過是按照比例調配出一百斤重的顆粒黑火藥出來。
事實上,早在唐朝就有火藥了,不過從來沒有人用在戰場上,更沒有人用來攻城上,只是被一些道士用在煉丹上。
歷史上自唐朝開始,不少道士在煉丹過程中被炸死便是這個原因。
當然,若只是炸塌一段城牆,也不見得就一定能攻進去,但現在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更沒有人能料到這種事,這便就佔了先機,也是張斌主要信心來源……
“監軍,太陽已經落山,我們是否可以行動了。”折克柔安排一萬“馬賊”用過乾糧,戰馬都吃了精飼料,休息了兩個時辰之後,便跑來請示。
張斌擡頭看了看天色,說道:“再等半個時辰,大同府那邊安撫司的人會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傳來。”
折克柔微微皺眉,道:“監軍,萬一安撫司的情報沒有送來,我們還要不要等下去?”
張斌將目光從天空上收回,道:“那就不用等了,只是這個消息若是沒有傳來,我們攻下水頭城之後,可能會比較麻煩………哈哈哈……來了,我就知道她不會讓我失望。”
張斌話說到一半,突然看到折克柔派出去的斥候帶着一個商人打扮,但面相普通之極的男子向這邊疾馳而來。
“三檔頭,大同府傳來消息,遼國南院大王蕭天雄統兵五萬,已經從大同府出發,三日後便會打到真定府。”這男子正是韓三郎,大同府的消息太過重要,張斌讓他親自去盯着。
張斌心中最後一塊懸石落了下來,笑道:“三郎辛苦了,進入水頭城的商隊都準備好了吧?”
韓三郎笑道:“三檔頭放心,商隊已經準備好了,就在三裡外的山谷之中,是真正的商隊,而且裡面有一些人之前多次去過水頭城,絕不會被遼人懷疑。”
張斌微微頷首,表示讚許,轉頭對摺克柔道:“折將軍,死士是否已經準備好?”
折克柔連忙道:“已經準備好了。”
頓了一下,折克柔又補充道:“下官擔心只有一個死士太少了,便給監軍準備了十名死士。”
張斌搖頭道:“折將軍麾下將士都是好兒郎,十名死士太多了,只要兩個就好了,麻煩折將軍現在就讓兩名死士過來,我親自給他們安排事情,然後帶着一樣東西,隨三郎帶來的商隊,趕在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前一起先入城,我們大軍便尾隨在他們後面三裡處,趁着黑夜前行,並做好隨時發起衝擊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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