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煦的敲打下。
新舊兩黨的爭鬥從明爭改爲暗鬥,至少在表面上表現出了相安無事,共同爲朝堂出力的局面。
“範愛卿,此策甚妙!”
趙煦看到朝堂的變化,不由鬆了一口氣。
在範正提議公開評判功過是非,以及將文正的諡號一分爲二,分別給王安石和司馬光,明確表明了趙煦的態度。
那就是讓新舊兩黨傾力合作,共同振興大宋。
範正點頭道:“歷朝歷代變法皆阻力重重,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變法損壞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另一方面則是變法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如同一人涉水渡過河流,人無法看清河水多深,向前一步或許就會溺水而亡,唯一的辦法那就是摸着石頭過河,方是最穩妥的方法。”
“摸着石頭過河?”
趙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哪怕有熙寧變法的前車之鑑,他在推行變法的時候,依舊感覺到步履維艱。
好在有範正的邪方在,他剛剛親政不到一年,大宋目前已經推行攤役入畝、青苗法、改良保馬法,已經算是進展順利。
再加上大宋已經廢除了遼夏歲幣,又有震天雷在手,大宋復興計日可待。
“啓稟官家?胡婕妤要生了。”
忽然,童貫匆匆來報!”
“這麼快?”
趙煦驚喜道。
作爲一個男人,聽到要當父親了自然激動不已,更別說趙煦還是一個帝王,作爲帝王,有後更是國之大事。
“要生了?”
範正不由眉頭一皺。
自從他給孟皇后出了種豬計劃的邪方後,一晃才八個多月了,而胡婕妤應該是最晚受孕,根本不到生產的時間。
“早產!”範正想到一種可能,驚呼道。
“早產?”
趙煦頓時如遭雷擊,剛纔準備當父親的興奮早已經不翼而飛,在大宋的醫療條件下,早產兒的夭折風險極高。
“來人,快去請張女醫來!”範正毫不猶豫的下令道。
“對!對!立即去請張女醫!”趙煦連忙附和道。
如今女醫張幼娘已經是大宋婦產科的第一把刀,經其手中治癒的產婦數不勝數,剖腹產,還是產後出血,皆是已經難不倒女醫張幼娘。
很快,張幼娘臉色凝重匆匆而來,直接奔赴胡婕妤的宮殿。
趙煦和範正被擋在宮外,焦急的等待。
而劉婕妤和孟皇后也聞訊挺着大肚子趕來,不由擔憂的看着胡婕妤的緊閉的宮殿,她們身爲女子,自然知道女子早產的危害,大人或許沒事,恐怕孩子就難保住了。
“皇家本就子嗣不昌,這該如何是好?…………。”孟皇后不由一嘆道。
孟皇后隱蔽和範正對視一眼,她可是親自實施的種豬計劃,近三十個適孕宮女,最終只懷上了三個,其後更是從無後宮嬪妃懷孕,可見棉毒對趙煦的身體已經影響很大了。
幸虧提前推行種豬計劃,要是再晚一些時間,恐怕後果不堪設想,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又出了胡婕妤早產一事。
“官家莫要着急,胡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會平安無事的。”劉婕妤輕聲勸道,哪怕是大着肚子,劉婕妤依舊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忘爭寵。
孟皇后卻臉色沉重,早產對胎兒有極大地風險,可不是一句吉人自有天相能夠解決的。
她作爲皇后,本就擔任皇家子嗣傳承之事,她和胡婕妤劉婕妤同時懷孕,原本三次希望,如今又要失去一個了。
早產通常很順利,不到半天的時間,宮殿大門打開,裡面傳來微弱的嬰兒哭聲。
張幼娘走出宮殿大門,一臉凝重對着趙煦道:“啓稟官家,胡婕妤早產產下一女,其重不過四斤。”
“四斤?”趙煦眉頭一皺。
自從後宮妃子懷孕之後,趙煦也瞭解一些嬰兒的知識,尋常的嬰兒大多六到八斤。四斤的嬰兒實在是太小了,而且越小的嬰兒越難以養活。
他好不容易破解了皇家子嗣不昌的陰謀,卻沒有想到自己第一個孩子早產,恐怕難易保全。
“張女醫,你乃當世女醫聖手,請你務必治好這個孩子。”趙煦急切道。
張幼娘臉色浮現出一絲爲難!早產兒乃是最難養活的,一來身體發育還未完全,二來則是身體虛弱無法用藥。夭折率極爲驚人,哪怕是女醫醫術大進,目前也對早產兒束手無策。
“官家見諒!老身恐怕也無能爲力。”張幼娘嘆息道。
“醫家變法至今,醫術大進難道也治不好早產兒麼?”
趙煦不由如遭雷擊,他好不容易初爲人父,卻要承受喪子之痛。
“早產兒並非疾病,而是過早出生如同揠苗助長,老身醫術不精讓官家失望了。”張幼娘無奈道,早產乃是婦產科之痛,張幼娘又何嘗不想攻克此難關。
範正在一旁提點道:“這世間任何疾病皆可醫,只要你找到病根?”
趙煦豁然驚喜的看着範正,他險些忘了範正的邪方從未一敗,如果範正能夠再出邪方,她的女兒或許能夠保住。
“範愛卿,你可有良方?”趙煦連忙問道。
範正鄭重點頭道:“回官家,微臣有些許思緒。”
“還請範太丞指點!”女醫張幼娘鄭重道。
範正問道:“早產兒爲何難以養活,因爲其提早離開產婦子宮的保護。如果醫家能夠在外界模擬人體子宮環境,人爲打造一個溫暖、安全、無病源的類似環境,直到成長到足月嬰兒大小,未嘗不能健康成長。”
“模擬人體子宮環境?”
趙煦等宮中衆人聽着範正毫不避諱的談論產婦子宮,不由心中怪異至極。
而張幼娘卻猶如醍醐灌頂,如果醫家真的能夠模擬子宮環境,那早產兒未嘗不能健康成長。
張幼娘點頭道:“子宮可以隔絕諸病源,確保胎兒健康成長,小公主必須單獨在一個獨處封閉的空間,而且需要時刻觀察其狀況。”
範正欣慰的點頭道:“醫家已經研究出透明玻璃,既可以爲早產兒安排獨處空間,又可以時刻觀察早產兒的狀況。”
“來人,立即傳令玻璃作坊,朕需要三個兩寸方圓的玻璃箱子,讓其以最快的速度製造出來。”趙煦立即毫不猶豫的下令道。
童貫微微示意,一個太監立即前去傳旨。
張幼娘微微點頭,總算解決了早產兒成長最重要的一步——體外子宮。
“子宮在人體之內,而早產兒需要人來照顧,不可能做到完全杜絕諸病源。”範正再次提點道。
張幼娘毫不猶豫道:“早產兒所用之物全部都要高溫消毒,所有和早產兒接觸之人必須身體健康,而且佩戴藥棉口罩,進出用酒精消毒,包括其親生父母也不例外,。”
範正點了點頭道:“如今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溫度,人體乃是恆溫,子宮亦然,模擬子宮溫度,那就必須讓玻璃箱子內的溫度和人體相差無幾,確保早產兒健康成長。”
張幼娘皺眉思索,忽然看到胡婕妤宮中的玻璃水杯,心中一動道:“玻璃防水,我等只需將玻璃箱子,放置於溫水之中,只需時刻關注水溫適當添加熱水,,就能讓玻璃器皿的溫度和體溫一致。”
張幼娘不由一愣,她這才發現在範正的提點下,她竟然不知不覺中完成了子宮環境的模擬。
範正攤攤手道:“怎麼樣,我就說只要找到病源,天下之疾皆有方可醫。”
趙煦深深的看了範正一眼,朝堂百官皆不滿他對範正言聽計從,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在在世人看來束手無策的難題,在範正用醫家抽絲剝繭之法,總能找到完美的解決方案。
他不相信範正,難道要相信爭議不斷的新黨新法,還是相信只會一味反對的舊黨之論?
趙煦親自下令,關乎官家小公主的生死存亡,玻璃作坊不敢怠慢,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製造出玻璃箱子送了過來。
與此同時,按照張幼孃的吩咐,小公主所有的用品皆用高溫消毒,並且所有人員皆佩戴藥棉口罩,包括趙煦也不例外。
看着透明的玻璃保溫箱熟睡的女嬰,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有模擬人體子宮環境的玻璃保溫箱在,早產的小公主存活率大大增加。
“妾身多謝範太丞神方?”
胡婕妤不顧身體虛弱,對着範正鄭重一禮道。
她本是最低級的御侍,突然間懷有龍種,可謂是一步登天,正當她意氣風發時候,卻突然早產,讓她如遭雷擊。。
就在她萬念俱灰之時,範正竟然再出邪方。
不!再出神方。
讓她的女兒重獲生的希望。
“娘娘客氣了!”範正側身讓開道,“微臣不過是盡一個醫者的本分罷了!當不得娘娘大禮。”
胡婕妤鄭重一禮,對範正來說,他的確是盡一個醫者的本分,而對於胡婕妤來說,卻是如同再造之恩。
果然,在玻璃保溫箱中,小公主肉眼可見的健康成長,哪怕是早產,依舊再無夭折的風險。
“恭喜官家喜得公主!”
百官紛紛祝賀道。
雖然胡婕妤所生的乃是公主,凡是畢竟代表皇家有後,更別說後宮還有孟皇后和劉婕妤還懷有身孕,只要有一人誕下皇子,那就代表皇位傳承有序,這可是國之大事。
“傳旨,胡婕妤爲朕誕下公主,升胡婕妤爲德妃,封公主爲德康公主,傳令天下。”趙煦大悅道。
直接升胡婕妤爲妃子,將女兒封爲德康公主。
按照慣例,以防嬰兒夭折,公主皇子大多都是三歲的時候纔會封號賜名,更別說德康公主乃是早產,夭折機率更大。
而如今醫家變法醫術大進,趙煦卻對醫家的醫術大有信心,直接當即爲女兒封號。
楊畏趁機道:“官家有後,實乃天大的喜事,臣請官家大赦天下,爲德康公主祈福。”
“大赦天下?”
百官不由眉頭一皺,自從範正直接揭露大赦天下爲惡政的時候,趙煦親政以來,並無大赦天下,而作爲臣子,本也不贊同大赦天下之策。
“當然,微臣提議的正是大赦天下還是三犯之策,只赦免輕犯和首犯。”楊畏補充道。
這一次,就連一直和舊黨暗鬥的新黨也並沒有反駁,畢竟大赦天下的確是歷代帝王慣用的手段,更別說有三犯之策作爲準則,大赦天下已經不再是惡政。
趙煦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道:“德康早產,之所以倖存,最大的功勞乃是醫家,朕又豈能捨本逐末去大赦天下!”
“醫家?”百官不由將目光投向範正,他們可是聽說範正弄出了一個玻璃保溫箱,能夠模擬子宮環境,讓早產兒的存活率大增。
“傳旨,令女醫張幼娘傳承其祖母張小娘子‘女醫聖’之稱號,令其效仿中醫院和太醫院在大宋諸城開設婦幼分院,各地官員予以配合,以利天下產婦嬰兒。”趙煦朗聲道。
範正不由一愣,他沒想到趙煦竟然主動封賞女醫一脈,
醫家其實也在一直培養女醫一脈,然而女醫的根基實在是太弱了,天下根本沒有多少女子行醫,如今有了趙煦旨意,相信女醫一脈定然在短時間內崛起。
“臣代女醫一脈,多謝官家隆恩。”範正上前躬身道。
新舊兩黨心中眉頭一皺,官家似乎對醫家太過於寵幸,不過醫家剛剛救回德康公主,風頭正盛,新舊兩黨識趣的並未多說。
而隨即百官開始處理政事,表面上一片和諧,而暗中卻極盡交鋒。
隨着新舊兩黨暗中交鋒加劇,不斷的拉攏中立派,尤其是中立派的領袖蘇轍更是夾在新黨和舊黨之中,左右爲難。
“啓稟官家,微臣恐難勝任尚書右丞一職,祈求外任!”
蘇轍上書出列,頓時在朝堂一片譁然。
朝堂三巨頭之一,竟然主動上書祈求外任,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趙煦眼神一閃,他和範正商議,就是利用蘇轍的中立派身份來調和新舊兩黨的矛盾,又豈能輕易放走蘇轍!
“蘇愛卿勞苦功高,乃是國之棟樑,出京外任實乃大材小用。”趙煦極力挽留道。
而蘇轍則鐵了心離開朝堂這個是非之地,連上四折,請求外任,上一次,蘇轍這麼鐵心,還是爲了救哥哥。
而如今蘇軾主政禮部尚書,掌管大宋邸報,可謂是風生水起,蘇轍卻主動要求離京。
當第五封摺子遞到趙煦面前的時候,趙煦終於明白,蘇轍去意已決。
而一旦失去了中立派作爲調和,恐怕新舊兩黨的矛盾將會徹底被激化,他苦心保持的新舊兩黨相輔相成的局面將會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