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上,鑼鼓喧天,
今日乃是曲劇院開業之日,曲劇不可能一直佔用蹴鞠場,經過公輸應加班加點的改造,終於以最快的速度完工。
“李大家來了!”
曲劇院門口,早就圍滿了一衆熱鬧的人羣,看到李清照到來,不由歡呼道。
隨着曲劇大興,李清照在文壇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經歷過千古和詩之後,李清照聲名鵲起,被大宋文壇稱之爲大宋第一才女。
李清照的文學成就,雖然超越歷代才女,然而卻不敢說後人無法超越,而如今李清照開宗立派創出曲劇,可以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別說是天下第一才女,就是才子在李清照面前也黯然失色。
“公輸應幸不辱命,總算不負李大家所託。”公輸應朗聲道。
曲劇院雖然用茶樓改造,但是卻凝結了當時最先進的工藝,日後曲劇演出將不受天氣限制,而且曲劇院乃是封閉空間,利用回聲和擴音技術,足以讓所有人都清晰聽到曲劇。
“有勞公輸大匠了。”李清照感激道,曲劇將會有自己的劇場,有了立足之地。
“此乃在下應該的,不過曲劇院還沒有製作牌匾,還請李大家賜名。”公輸應拱手道。
李清照略微思索道:“醫家名醫,被稱爲杏林高手,《新唐書·禮樂志》載:“玄宗既知音律,又酷愛法曲,選坐部伎子弟三百,教於梨園。曲劇院就以梨園爲名。”
李清照也算是半個醫家之人,而李師師也是醫家護士,而且曲劇第一部戲也是改編於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愛情,曲劇院以梨園命名,可以說無巧不成書。
當下,公輸應應諾,當下立即製作,很快,梨園牌匾高高掛在曲劇院上方。
“梨園!好名字!”
曲劇院後院,王朝雲聽到曲劇院以梨園爲名,不由拍手叫好道。
曲劇自稱第三代文學流派,然而一直得不到文壇的承認,如果曲劇可以追溯到唐玄宗的梨園,足以讓曲劇的底蘊大增。
李清照看到王朝雲,問道:“王師母,歌姬可曾招募到位?”
王朝雲露出一絲得意道:“開封城就不缺會唱曲的,如今有更好的出路誰願意去青樓賣身,紛紛前來應徵,而且底子都不錯,如今正在後院被師師傳授曲劇!”
二人來到曲劇院後院,只見李師師正在傳授一衆歌姬唱曲的技巧。
“諸位姐妹既然加入曲劇,那就要明白曲劇的規矩,戲一開場,臺下有沒有人都要唱完,一方爲人,三方爲鬼,四方爲神,戲不劇終,鑼鼓不停。”李師師一臉肅穆道。
“我等明白!”一衆歌姬眼神堅定道。
她們好不容易脫離青樓苦海,自然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李清照見狀,滿意點頭,她決定邀請李師師表演曲劇,實在是英明至極,曲劇天時地利人和,必然大興。
而一旁的王朝雲卻眉頭一皺道:“師師的確很好,簡直是天生吃這碗飯,然而就是因爲太好了,恐怕會徒招風波。”
李師師一連扮演楊貴妃和穆桂英名聲大噪,再加上容貌絕世,被好事之人冠於開封第一美人的盛譽,引起了不少自命風流之人追捧。
“竟有此事?”李清照眉頭一皺道。
王朝雲嘆息道:“對於女人來說,容貌乃是一個雙刃劍,李師師的絕世容顏,既是她一生之幸,也有可能是她一生之殤。”
“啓稟夫人,秦觀秦學士送來《一叢花》詞贈李師師。”忽然,一個門房前來稟報道。
“秦觀!”王朝雲眉頭一皺,接過詞稿定睛一看。
“年來今夜見師師。雙頰酒紅滋。疏簾半卷微燈外,露華上、煙嫋涼口。簪髻亂拋,偎人不起,彈淚唱新曲。
佳期誰料久參差。愁緒暗縈絲。相應妙舞清歌夜,又還對、秋色嗟諮。惟有畫樓,當時明月,兩處照相思。”
秦觀的文采上佳,否則也做不出《鵲橋仙》這等千古名篇,這首《一叢花》也是上乘之作,而且此詞一出,直接爲李師師揚名,這可是才子備受青樓女子喜愛的原因。
然而王朝雲卻臉色難堪道:“好一個秦觀,你回去告訴他,曲劇乃是第三代文學流派,並非庸俗的勾欄聽曲,他若再敢對李師師寫一句豔詞,那就別再自稱蘇門之人。”
梨園外,秦觀得到門房的回話,頓時臉色大囧,他沒有想到正好撞到王朝雲在,當下不禁落荒而逃。
“哈哈哈!你秦少游乃是蘇門之人,而我晏幾道卻不是。”只見梨園外,晏幾道得意一笑,將自己的大作派門房送了進去。
“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嫋。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
歸去鳳城時,說與梨園道:遍看穎川花,不似師師好。”
晏幾道自命風流,公然在梨園外,將自己的詩詞公然誦讀出來。
“好文采!”
這首《生查子》一出,立即引起了圍觀之人一片叫好。
晏幾道不由得意,以他晏家的聲望,再加上他的文采,就不相信得不到李師師傾心。
不一會,門房一臉古怪的回來,向晏幾道遞迴詞稿道:“晏才子實在是太幸運了。”
晏幾道不由驚喜道:“可是師師姑娘回信了。”
周圍之人也頓時露出一絲羨慕的神情,李師師極爲高傲,除了演唱曲劇之外,從不和外人接觸,如今竟然破天荒的回信了。
門房搖頭道:“並非是師師姑娘回信,而是李大家也在,正好爲晏才子的詞點評了一番。”
晏幾道頓時臉色大變,李清照號稱開封女詩魁,點評詩詞可是以毒舌著稱,就連名家都逃不過她的毒手。
若是之前,遇到李清照點評詩詞,他或許不以爲然,如今李清照開宗立派,創出屈居引領第三代文學流派,其在文壇地位大漲,若是被李清照點評,連他也無話可說。
當晏幾道看到回詩上的點評,臉色連變,最後黑着臉,頭也不回離開梨園。
而人羣中的開封城另一才子周邦彥看了看自己準備好的詩詞,最終也沒有勇氣遞出去。
在李清照和王朝雲雙重打擊下,開封城的一衆風流才子紛紛敗走梨園。
然而二人可以擋住一衆才子,卻擋不住權貴。
而在李師師一衆權貴追求者中,有一個人最爲特殊,那就是端王趙佶。
自從曲劇大興以來,只要是李師師的每一場演出,趙佶每每都會到場,而且都會奉上豐厚的賞銀,其對李師師的欣賞可以說衆人皆知。
“師師姑娘實在是太榮幸了,竟然得到了端王的垂青!日後進入王府,豈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一衆歌姬羨慕的看着李師師,歌姬得到了青樓才子的垂青乃是常事,然而得到當朝王爺的愛慕那可不一樣,榮華富貴還不是唾手可得。
李師師搖了搖頭道:“我等地位低下的女子,哪能高攀當朝王爺!”
對於趙佶的追求,世間哪一個女子不怦然心動,李師師自然也不例外,然而李師師卻並非是身在苦海中的青樓歌姬,等待一個良人將他救出脫離苦海。
她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中醫院女護,早已經是良籍,對於趙佶的追求,固然感動,但是並沒有昏頭。
因爲很多踏出進入豪門的歌姬並不如意,就算憑藉色相能夠獲得一時的寵幸,然而年老色衰的時候,下場都極爲悽慘。
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王朝雲,其也是歌妓出身,卻僥倖的遇到了蘇軾,成就一段佳話。
“而我卻只是妾室,哪怕蘇大學士並未再娶,而我卻一生只能是妾!”
王朝雲自然明白李師師心中所想,臉上浮現出一絲悽苦道。
她和蘇軾並非不相愛,然而當初王朝雲乃是賤籍,只能嫁給蘇軾爲妾,而且哪怕蘇軾的正妻去世,按照大宋律,妾室永遠無法成爲正妻。
真正的妻就如同李清照一般,八擡大轎擡進範府,明媒正娶成爲正妻,乃是理所應當範家的第二代主婦,範府內外皆受人尊敬。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無論你是否有意端王殿下,還需提前說清楚,久拖必有禍患。”王朝雲提點道。
端王趙佶乃是當朝王爺,牽涉到皇家之事,自然不能大意。
李師師凝重的點了點頭。
次日,李師師演出結束,趙佶如同往常一般,奉上豐厚的打賞。
“還請姐姐通傳一番,本王準備邀請師師姑娘一起遊玩雁丘。”演出結束,端王趙佶並未離開,而是請一位歌姬通傳道。
如今汴河邊雁丘乃是開封男女山盟海誓之地,趙佶請李師師前往雁丘,其心思自然昭然在目。
歌姬豔羨道:“師師姑娘多次拒絕,端王殿下還真是一片癡心,實在讓人羨煞。”
趙佶不由微微傲然,他乃是一介王爺之身親自追求李師師,他相信李師師必然會欣然應諾,之前的種種拒絕不過是李師師欲擒故縱罷了!
果然,歌姬離去之後,很快歸來,帶來一個好消息。
“恭喜端王殿下,師師姑娘有請!”歌姬媚笑道。
趙佶不由一喜,李師師沒有同意一起去雁丘,卻同意和他見面,這可是不小的進步。
當即跟隨來到梨園後院,只見一個涼亭內,一個絕世美人亭亭玉立,正是聲名赫赫的開封第一美人李師師。
“師師姑娘,你終於願意見我!”趙佶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快步上前道。
李師師回頭,看着不知爲什麼心中一陣悸動,如果能夠得到當朝王爺的垂青,可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好事,然而李師師卻理智的搖頭道:
“端王殿下的厚愛,師師恐怕無福消受,端王殿下貴爲王爺,而我僅僅是普通女子,年紀比端王大,身份低微,你我二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那又如何?本王不介意!”趙佶毫不猶豫,高高在上道。
李師師搖頭道:“可是我介意,因爲我不願爲妾!”
“不願爲妾!”
趙佶頓時如遭雷擊,他自認爲看上李師師乃是她的榮幸,其定然會欣然應諾,卻沒有想到竟然迎來當頭棒喝。
“不願爲妾,那就是要爲正妻,而李師師一個歌姬竟然妄想當端王府的王妃。”
一旁偷聽的歌姬也不由發出驚呼,誰也沒有想到李師師心氣竟然如此之大,竟然要當正妻,這根本就不是她們這個身份能覬覦的。
就連趙佶也不可思議的看着李師師,因爲他不可能給予李師師正妻的位置,不但是李師師的身份,還有他已經和德州刺史王藻之女定親,不可能悔婚娶李師師。
李師師見狀,不由苦澀一笑,原來端王趙佶和那些流連青樓的文人並無任何區別,看似對她一片癡情,實則是覬覦她的美色罷了。
“也許端王殿下會嘲笑師師不自量力,然而如果師師和她們一樣,剛剛脫離青樓,嫁給豪門爲妾或許是最佳選擇,然而師師是醫家之人。”李師師傲然道。
“醫家之人!”衆人不由一愣,不解的看着李師師。
李師師一臉果決道:“妾身本就是中醫院的女護,臨時被李大家邀請表演曲劇,如今曲劇已經走到正軌,自然是時候回到中醫院了。”
剎那間,整個梨園一片驚呼,要知道李師師如今在曲劇界的地位和李清照在文壇的地位幾乎一致,二人可以說相互成就,然而李師師卻突然放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轉身回中醫院擔當一個女護。
“你爲了躲着本王,要捨棄在曲劇的地位,回到中醫院當一個普通的女護。”趙佶難以置信李師師的選擇。
李師師搖了搖頭,堅定道:“端王殿下定然知道妾身的身世,當時妾身即將淪落風塵,幸好被醫家所救,留在中醫院行醫的這幾年是妾身最爲安穩的日子,相比於唱曲,師師更喜歡當女護的日子。”
中醫院的福利不但涵蓋醫者,同時還涵蓋第一批女護,李師師在中醫院再無後顧之憂,這樣的安全感,對一個從小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孤苦無依的李師師來說是何等的寶貴。
不少歌姬用豔羨的眼光看着李師師,她們大多都是以色娛人,等到年老色衰的時候,往往下場悽慘,這樣的事例早已經數不勝數,而她們沒有選擇的餘地,李師師卻還有醫家女護的退路。
這是一個光明正大,獲得良家身份,不被人歧視的職業。
“無妨!你哪怕是女護,本王心意也不變。”趙佶咬牙道。
“而且師師擔當女護,遇到病危之人,也會施展起死回生之術,這些就算端王殿下能夠接受,皇家也能接受麼!”李師師搖頭反問道。
她乃是第一個主動實戰人口呼吸,急救病人的女護,雖然事從集權,但是對於皇家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哪怕是側室或者妾室恐怕也不會接受。
“啊!”
趙佶頓時如遭雷擊,身形踉蹌,他雖然貴爲王爺,然而卻發現李師師的條件他一個也滿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