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灰頭土臉
元尚柳被王伯當一箭射殺之後,他的十多個弩手早就成爲了無頭的蒼蠅,同時也是王伯當和翟讓的獵物,他們因爲不知外面有多少人而選擇了做縮頭烏龜,但刺客的耐心也總是有限的。
翟讓最終選擇了用火攻逼迫他們露出身形,而今晚,正是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當翟讓用火把點燃了已經佈置好的柴禾之後,打定主意與王伯當對峙的七八個弩手終於毫無意外地狗急跳牆了。
如果一開始他們就選擇從窗戶逃跑,或許他們中半數以上都能從容地離開,畢竟圍攻他們的僅僅只有王伯當和翟讓兩人,兩人站在一處,並不能兼顧四方。
大火燒起來之後,如果他們下定決心從前門突破,王伯當或許也並不敢阻擋七八個人的鋒芒。
可悲的是,大火讓他們完全亂了分寸,七八個人分成了好幾個方向左衝右突,這使得王伯當得以從容地射殺從正門出來的三個人。
翟讓顯然比王伯當更有機心,他放完火後便躲到了後院圍牆邊的樹叢後。
那些從火中逃出來的弩手急急如喪家之犬,無一例外地選擇了爬牆離開,這又正好成全了翟讓的以逸待勞。
直到王伯當和翟讓匯合時,一個時辰以前還對蘇遊構成無比威壓的弩手,已經死得一個不剩了。
大火藉着風勢,頓時蔓延開來,看門的老頭和院中的幾個小丫頭也都反應了過來,老頭子心急如焚地在各個屋中尋找元尚柳,幾個女子則裹着牀單在火光中瑟瑟發抖.......
“有他幫咱們找刺客,也很不錯。”翟讓看着那身上衣衫和頭髮都已燒焦多處,卻仍不放棄尋找主人的看門老頭,輕聲說道。
“她們幾個沒什麼用吧?”王伯當點了點頭,卻用弓指向那幾個抱着被子無助地哭泣的女子。
翟讓有些不忍地拒絕道,“留着她們吧,沒必要滅口;差不多官府也該來了,咱們走吧。”
“看來這老傢伙是徒勞了.......”王伯當看着遠處頹然坐倒的看門老頭,滿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互相幫忙着出了圍牆,在外面轉了一圈之後才潛回驛館。
“多半成了,想不到他們做得這麼絕。”望着半里外的元氏別院上空冒起了熊熊火光,呂忠肅興奮地站了起來。
呂笙也站了起來,平靜地說道,“他們自作自受,這一把火也算是幫咱們報了燒船之仇。”
“燒船歸燒船,兩碼事。”呂忠肅卻搖了搖頭,又有些擔心王伯當和翟讓的安全。
父子兩正忐忑地等待他們王者歸來時,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呂忠肅打開了窗戶,王伯當和翟讓相繼翻了進來。
“大功告成?”呂笙急切地問道。
翟讓點了點頭,王伯當則說道,“從此這世上再無元尚柳,以及他的弓弩隊,只是匆忙間並未見到刺殺的先生的人。”
“難道刺客在咱們鎩羽而歸時便轉移了嗎?”雖然這在意料之中,但確切地聽到這消息時,呂忠肅還是鬱悶不已。
正在王伯當等人談論刺殺的行蹤時,刺客張墨卻感受到了地下室上方傳來的炎熱,此時整個柴房的柴禾都已燒得差不多了。
張墨感受着這異常的炎熱,不由得低聲問道,“國力叔,什麼情況?”
張國力搖了搖頭,不無擔心地說道,“這跋扈的元三公子,怕是遭到蘇遊的報復了吧?”
“那咱們怎麼辦?你確定他這去而復返不是爲了我?”張墨聽了張國力的猜測,頓時坐了起來,現在他與元尚柳可謂是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啊,自己出事了或許元三公子沒什麼損失,但若是元三公子出事了,自己可是連落腳之處都沒有啊。
“公子稍安勿躁,待我出去看看。”張國力堅定地站了起來,摸着黑打開門時,一股更大的熱浪便撲了進來。
“外面得燒成什麼樣了啊?”張墨心中如此想着,卻也只能焦急地等待,“這節骨眼膝蓋中箭還真不是時候,呸!任何時候都不該讓自己中箭!”
張國力用力推開了蓋住通道的圓形石頭蓋子,透過一條縫隙往外看時,卻見看門老頭頹然而坐,更遠處則是幾個院中的小丫頭抱在一起茫然無措地痛哭。
至於原本矗立於這院中的幾十間屋子,早已被燒去了十之七八.......
“蘇游下手真絕!”張國力嘆了口氣,又用力把蓋子往邊上使勁推了推,隨即露出了一個頭來。
“公子?”看門老頭一撇眼間,正好看到原本的柴房那露出一個頭來,心中就此又燃起了希望,這使得他終於又有了些力氣踉蹌着衝了過來。
張國力並不知外面的情況如何,還以爲是元尚柳等人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才被燒的房子,此時見看門老頭衝來,他只得應道,“老哥,是我。”
“額,我家公子呢?他在下面嗎?”看門老頭眼睛雖有些昏花,但也不至於連張國力和元尚柳也辨別不清,不過,見了張國力,他自然很中二的想着元尚柳就應該在下面,就應該還好好地活着。
“元三公子?”張國力說話間已走上了地面,他正想向看門老頭多瞭解一下剛纔院子中發生了什麼時,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一跤摔倒。
張國力回頭看了眼差點絆倒自己的物事時,竟不由得低呼道,“元三公子!”
“公子?”看門老頭顯然也停到了張國力的低呼,而後跪在地上輕輕地擦淨了地上那人臉上的灰,儘管他千般萬般地不願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元尚柳,但張國力一眼就看了出來,他又怎能認不出?
元尚柳臉上早已被燒得面目全非,但無論是張國力還是看門老頭都不會忽略他嘴角的一個大痦子,這個嘴巴上被射了一箭,而後又被扔到柴房邊上被焚燒的人不是元三公子卻又是誰?
看門老頭緩緩放下了元尚柳,而後轉身抓住了張國力的肩膀,搖晃着嚎叫道,“都是你,都是你們,若不是因爲你們,三公子又怎會被人殺死!”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張國力可以理解看門老頭此刻的心情,他除了失去從小就看着長大的三公子外,同時也會獲得保護少主不利的罪名,反正三公子的死,他不僅僅是情感上難以接受,更難以接受的還是現實。
“三公子死了,你還問我發生了什麼。”看門老頭也說不上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非要說發生什麼,他也只能說這院子裡被人點起了大火而已。
兩人正在糾纏着,院子的們卻一下被人撞開了,隨即四五十個軍汗有條不紊地衝了進來,領頭的正是彭城郡都尉宋顥。
宋顥的大嗓門隨即響了起來,“保護好現場,把活人都帶過來,一個都不許漏掉。”
張國力剛纔一直糾結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急之中卻沒想過官軍會突然到來,此時想要躲開卻已經來不及了。
“咦,你不是張郡守身邊那個......”宋顥看見張國力時,顯然也覺得很意外。
張國力既是躲無可躲,索性便光棍地說道,“我便是郡守身邊的張國力,今日原本是陪着我家公子來元三公子家做客的,想不到.......”
“公子?”宋顥眉頭一皺,張墨剛到彭城時,他正好在張信府中,想不到張墨來到彭城後不在郡守府過夜卻跑來了元氏別院。
“我家公子受了點傷,我把他安頓到下面了,可元三公子卻.......”張國力指了指地下室的入口,聲音哽咽地說道。
“好,既然公子在,那一切就好說了,我們先護送公子回郡衙。”宋顥點了點頭,一時也不急着問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了,反正破案的事歸郡守管,而他的兒子正是當事人。
“這......好吧,咱們快些回郡衙。”聽着要把張墨帶回郡衙,張國力心情極度鬱悶,回去以後怎麼向張信交代?
在張信面前,他可是保證了要把張墨送回東都的;在張墨面前,他也保證了絕對不會意圖刺殺這事暴露給他父親的。
張國力現在才發現左右逢源的後果就是兩邊不討好,但現在除了把張墨送回郡衙外,還有什麼路能走呢?而且,路上也要格外小心纔是,誰敢肯定蘇遊的人一定就不會埋伏在半道呢?
宋顥的幾個貼身護衛到了地下室之後,好言好語地勸張墨起身回郡衙。
張墨卻堅定地迴應道,“不,我不回去,讓國力叔送我回東都吧。”
無奈之下,張國力只好親自苦口婆心地說道,“咱們回郡衙吧,現在回東都已經不安全了。我知道公子害怕面對令尊,我又何嘗敢面對他?”
張墨聽了張國力之語,設身處地地爲他一想,心中卻更是難過,不由得嘆了口氣道,“都怪我,若是我一擊得手,咱們何至於像現在這般灰頭土臉的?”
“什麼都別說了,咱們還能捲土重來,東山再起,不是嗎?”張國力一抹老淚,循循善誘地說道。
“好,我就不信弄不死他。”張墨點了點頭,終於坐了起來。
宋顥的幾個貼身護衛隨即七手八腳地扶着他出了地下洞穴,又擡來了用他睡過的牀拆下的木板做成的擔架。
張墨躺在擔架上,以此爲奇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