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拱手道:“柳姑娘莫要強人所難,無論是纏夢釀還是千金醉。”
“都是我渡酒肆立足之本。”
柳如煙看着不卑不亢的秦壽,淡笑道:“公子就不怕我殺了你之後再去你家中搜尋?”
秦壽此時也有了底氣,微笑道:“柳姑娘可以試試。”
柳如煙秋眸微顫,下意識挪了挪身子。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眼前這個少年郎就在這幾息時間,發生了些許變化。
沒來由的給自己一股壓迫感。
就像是一頭巨獸蟄伏在這安靜少年的體內。
武者更能清晰的感知對方的危險,很顯然,此刻的秦壽對於她來說是危險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是一瞬間罷了。
是如何發生這樣變化的?
佯裝無事,笑道:“公子還真是對銀兩看的緊啊。”
秦壽察覺到柳如煙若有若無的警惕,嘴角喝笑,起身緩緩走到窗邊。
妝閣在最頂層,外面是大唐長安,卻也不是完完全全歷史上的長安。
沒有宵禁的這裡,街道上匆匆忙忙,叫賣聲,吆喝聲。
秦壽眼神中有過一絲迷茫,自己愛財嗎?
當然愛。
可爲什麼呢?
秦壽看着街道上忙碌的人羣,眼神中閃過一絲惘然。
看着秦壽消瘦的背影,柳如煙不知怎地卻感覺到這少年多了些悲傷。
她心知要套出配方,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若是逼得緊了,或許適得其反。
也不再提及此事,緩緩走到古箏旁,柔聲道:“公子要聽曲兒嗎?”
沒有迴應。
柳如煙也沒再說話,秀手輕撫弦。
古箏聲音時而悽婉,好似滿腹哀怨,好似訴盡淒涼。
柳如煙緩緩開口,是上元詩會上的明月幾時有。
一股無名的孤寂感,驟然在秦壽的心底升起。
前世有家,今生孤寂,秦壽活得有些累。
我不曾懼怕孤獨,如果我生來如此。
初穿大唐,他舉目無親,甚至他都搞不明白這一世活着,爲了什麼。剛開始的他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只有憑着本能意識,想要活下去。直到他遇到了杜大人。
遇到了老李和姨娘。
遇到了扇兒。
直到他遇到了房姑娘。
似乎慢慢地,他開始找到真正活下去的…意義。
一曲作罷。
柳如煙有些驚愕,略帶思索的看着孤獨的背影。
她見過很多人,那些人眼中或是權力、或是渴望、或是淫穢、仇恨…
就像是平靜河面下方的暗流,在曲樂中,一一浮現。
可這位公子不同。
雖然他滿口愛錢,甚至剛纔還有些輕佻。
可現在,就只有這道看着窗外的身影,在外面的燈火映照下。
似乎有些孤獨。
好像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漸漸地。
妝閣靜了下來,秦壽的聲音卻緩緩響起。
“柳姑娘,你看這下方。”
“世間人匆匆忙忙,其實所爲的不過是碎銀幾兩。”
“但也正是這碎銀幾兩,能解千萬惆悵。”
“可護爹孃安康,可伴幼子成長。”
“因爲這碎銀幾兩,多少人斷了兒時念想,多少人壓彎脊樑,添了滄桑。”
“你說,這碎銀幾兩,重要嗎?”
柳如煙沒有接話,反而笑道:“公子,這曲兒是你作的。”
“不知如煙這唱的是否合公子的心意?”
語氣略帶嬌羞,就像是學生期待着老師的誇獎。
秦壽想了想,“好聽。”
“不過…”
柳如煙美眸輕眨,說道:“不過什麼?”
秦壽認真道:“不過你現在的樣子有些做作,讓人頭皮發麻,不太習慣。”
“收一收,我還是喜歡你之前高冷不羈的樣子。”
額。
柳如煙愣了片刻,當下有些羞惱,一掌揮去。
下一刻,白皙的手腕便被秦壽牢牢攥住。
柳如煙眼底掠過一絲驚駭,想要抽回手臂,卻發現根本無可奈何。
她此番出手,確有試試秦壽底細的意思。
莫不是在李家府邸時,秦壽故作示弱?
秦壽笑道:“柳姑娘,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畢竟是常年在煙花之地摸打滾爬的人兒,柳如煙巧笑嫣然,帶着酥柔的口吻道:“公子先前還說自己不是受虐狂。”
“卻偏偏喜歡人家高冷。”
“人家可是隻對公子才這般嬌柔的。”
氣氛又一次沉默下來。
柳如煙臉上掛不住了,“你想怎麼樣?”
先前秦壽心裡還有點打鼓,不知道自己實力究竟如何。
現在心裡極度膨脹。
秦壽語氣玩味,道:“你先前說有人要你殺我。”
“我想要知道,究竟是誰要派你來的?”
說着,秦壽手中微微加重力道。
柳如煙吃痛,臉上閃過一絲痛楚。
重重深宮,琉璃瓦黃,硃紅高牆內。
東宮。
兩人對弈。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半坐在棋盤前,對面是位稚嫩孩童。
而此時李承乾凝眉苦思,似乎在爲這棋盤發愁。
老人捋着鬍鬚,伸出枯槁的手指了指一枚棋子說道:“殿下,這步棋,下錯了。”
李承乾看着棋盤,並無差錯,皺了皺眉說道:“何出此言?”
老人捏起白棋棋子,落在另一處道:“按照之前的計劃,這步棋該下在這兒。"
“但您卻沒有按着計劃走。”
李承乾臉色不悅道:"效果是一樣的。”
看着有些惱怒的李承乾,老人嘆了口氣道:“柳如煙並非你我手中棋子,此女心思詭異,難以捉摸。”
“殿下這般貿然行事,恐生變故啊。”
“這話,也是王爺要我帶給您的。”
柳如煙心生疑惑,難道他之前並沒有猜到?
可之前明明已經提及皇室…
看着秦壽淡漠的眼神。
有那麼一瞬間,柳如煙竟真的有些慌張。
手在袖籠內微微顫抖。
但感受到秦壽並無殺意,心中少了些懼意,笑道:“公子若想知道,不如拿纏夢釀的配方來做交換如何?”
秦壽道:“柳姑娘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他一挑眉,嗤笑道:“你現在的狀況,還有講條件的餘地嗎?”
柳如煙微微仰頭,換了正常語氣,開口道:“公子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裡是月影閣。”
“若我不告訴公子,難道公子還要殺了我不成?”
她看着秦壽,嘴角喝着笑意。
不過胸口卻微微有些起伏,情緒似乎並不如她表面一般平靜。
柳如煙在月影閣這麼多年,她自認爲有一雙識人的眼。
可現在她發現自己卻看不透這個書生氣的少年。
這讓柳如煙心裡有些不安。
此話有些挑釁,秦壽微微眯眼,眸底閃過一絲寒芒。
很顯然動了殺心。
秦壽心思流轉,柳如煙的威脅不無道理。
今夜月影閣的客人皆看到自己進入柳如煙的妝閣,若此時柳如煙出現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