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陵狩獵場營帳連綿,旌旗似海。
杜荷的營帳置身在皇營所在附近,因是李世民刻意安排的。否則他應當位於皇營外圍,做守護之意。
這一次雖非沙場征戰,但行軍立營,無不依據軍規兵法。
李世民即是馬上皇帝,行軍佈陣,當世之上,能與之相提並論者,唯有李靖一人。但由於身爲皇帝,實難繼續上戰場與敵拼殺,只能看着戰報,乾過癮了。這一次給他這個機會,哪能不一展所長,親自下令指揮布營。
李世民所在的營地位於營盤最中心,等於是作戰指揮總部,寨內有近十個營帳,他的皇帳居中,其他營帳住着一同出來的王子公主,還有一些近身護衛。
以此營地爲中心,千牛衛分四個點,以圓形陣勢將營地圍在心中,搭建營帳,任何人想要進入中軍都必須經過他們的營盤,負責中軍的安全。
接下來則是公卿大臣所居之處,他們與剩餘的千牛衛混居,分坐八個點,將千牛衛的四個點圍繞起來,形成一個更大的圓形陣勢。
至於其他人等,就如杜荷與阿史那社爾的左威衛、左驍衛軍分做十六個點,再度將八個點圍繞起來,形成最大的圓形陣勢,作其屏衛。
每軍的中心處,還留下大片空地設有馬欄和練習騎『射』的廣場,讓田獵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拼騎術,『射』箭練劍,非常熱鬧。
所有的營陣衆星拱月般團團圍着中軍,使得營盤重重疊疊,更有連綿不絕之勢。
高陵狩獵場地勢平坦,平原廣澤,無險可恃,但在李世民的佈置下,營地成爲數個圓形陣勢,他本人佔據中間,作爲陣心,其他營盤環環相護的圍繞着陣心轉動。
進可攻,退可守!
在並不佔據地利的情況下,整個營盤讓李世民擺活了,這份本事,實在難得,讓人訝異。
杜荷來到高處看着整個營盤也是連連歎服,單看這營盤的佈置,已能感覺到主人胸中韜略,非同小可,暗自歎服道:“岳父大人無怪能夠被『毛』『主席』陪評爲最能打仗的皇帝之一,僅是這份布營的本事,我就比不上,看來還需多多努力纔是。”
在他身側的薛仁貴更是如此了,瞪圓着眼睛,只覺得李世民布的此陣高深玄妙,奧妙在哪裡卻看不出來,“陛下果真用兵如神,此陣奧妙,讓人無法參透其中關鍵所在。”
杜荷一怔,怪異的瞄了薛仁貴一眼,李世民此陣佈置的卻是高明,但還不至於看不懂吧,見薛仁貴皺眉苦思,確實一籌莫展,不像再說假話,頓了頓,心中恍然。這沒有人天生會行軍打仗的,自己如此,薛仁貴也是如此。
李世民用兵如神,放眼整個初唐,能與之相比的也只有李靖。他精心佈置的陣勢,自然非一般人看得懂,自己經常受到李靖、李績的指點,李世民也不時在聊天中指點自己一下,兼之自己又有從軍的經驗,配合在軍事上的天賦,看破此陣自然不難。
而薛仁貴卻完全沒有自己這份幸運,得到初唐軍事最強的前三人的指點,或許他的軍事天賦極強,或許他看了許多兵法韜略,但事實上他僅僅只是一個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雛鳥。沒有任何的作戰經驗,突然面對李世民布得營盤,看不出其中玄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自己以歷史上成型的薛仁貴來看待他,實在是對他最大的不公。
人都有成長的歷程,雖然薛仁貴依然是薛仁貴,但一個初出茅廬,平時只是紙上談兵,沒有任何實戰經驗,另一個卻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兩人之間的差距自然不是一點半點。
薛仁貴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將軍怎麼了,爲何心神恍惚?”
杜荷哈哈一笑道:“沒有什麼,你看這營盤連在一起像什麼?不需要看全面,一個一個的看!”
薛仁貴眺望許久道:“有幾分像車輪!對……就是車輪,一個個的車輪!”他若有所悟,眼睛不住的望着整個營盤,時而皺眉,時而埋頭苦思。
杜荷在一旁也不打『亂』,只是笑着看着整個營盤的佈局。
“對了……”多了半柱香的時間,薛仁貴拍手高叫:“我明白了,原來如此。此陣呈現車軸形狀,大小相連,若位於守勢,則能相互運轉,綿綿不絕,讓人『迷』失其中,受到前後雙方夾擊。若在攻勢,則四面開花,圓形便於運轉,各處的兵馬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齊聚分離。實現進一步可攻,退一步可守的戰略目的。這攻守結合,果然了得。”
杜荷笑道:“可不只是如此,此陣最關鍵的還是陣心。這陣心如車軸,最爲關鍵,也最是重要。陣心不動,整個營盤就如活的一樣,能憑藉此陣的機動『性』,隨時隨地的根據敵情,變陣。只要位於陣心的大將,能夠探敵情,曉敵意,坐鎮如此營盤,將無往不利。”
薛仁貴是一個天賦不亞於杜荷的軍事奇才,只是從未接觸過,纔會顯得『迷』茫,聽杜荷解釋,一切恍然,心底明悟,連連點頭。
突然薛仁貴驚訝道:“陛下動了,這要去哪?”
杜荷舉目眺望,果見整個營盤都動起來,李世民所在的方向聚集了成片人流,正簇擁着往外走去。
就在這驚疑間,一騎由遠及近,羅通輕騎從遠方馳來:“青蓮,陛下似乎有話要說,讓我們到原野上一會。”
“那我們走吧!”杜荷估計是要說一套開場白,當即也與薛仁貴、羅通隨着人流前進。
來到離營盤五里左右的空曠處,人流圍成了半個圈三千餘參加田獵大會的人物簇擁在一起,等着李世民的訓話。
杜荷帶着羅通、薛仁貴擠到了長樂、李雪雁、武媚娘三女身旁。
三女見他到來都報以了甜甜的微笑。
長樂身份崇高,又是李世民最鍾愛的女兒,她所在的位子離李世民最近,看着站在高臺上的李世民,低聲道:“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長樂也瞧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父親,道:“我還沒有來得及與父皇會面呢,具體爲什麼我也不清楚,但聽說好像是在田獵大會開始之前舉辦一個什麼活動,增加些氣氛。”
便在這時,李世民望着四處,開口道:“我大唐治國,向來文武並重。以文治國,以武衛國,開疆闢土。今日舉辦這田獵大會,其目的意義就是要告訴世人,不忘尚武之本,演習騎『射』之法,爲我大唐開疆闢土,建立不賞之功勳,封王拜相。朕這裡可以向諸位任何一人承諾,只要你心存我大唐,不論你是何等身份,不論你是那個民族,朕一視同仁,絕不偏袒任何一人。”
李世民是和出『色』的政客,一開口就是鼓舞人心的話。
男兒生於世間,立賞無可賞的功績,封王拜相正是有志男兒夢寐以求之事,但千百年來能夠做到這點除韓信、李靖之外,又有何人?
他這話音一落,萬千將士立刻爲之高呼。
千人齊聲呼喊,歡呼聲此起彼落,頗爲壯觀。
尤其是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執失思力這樣的突厥將領,還有薛仁貴、席君買之類的農民,更是歡呼雀躍,喜不勝喜。
李世民一臺手,聲音即停,看着四周推崇的目光,那自戀的心情,無限膨脹,他很喜歡這樣的感受,揚聲道:“在這田獵大會之前,朕準備了一樣寶物送給大家。”他拍了拍手,在萬衆矚目之下,一個馬官牽着一匹白無瑕疵的駿馬來到了高臺前。
駿馬高仰着孤傲的頭顱,圓瞪的眼珠子充滿了不屑之意,目空一切。
那鋼筋鑄就的肌肉,那充滿着爆炸力的身子,如雪一樣的鬃『毛』,夢幻般的美感,無不讓人驚歎,沉醉。
“神馬!天馬!”在人羣中傳出陣陣驚呼。
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執失思力、阿史那結社率這些突厥人,竟然跪下來膜拜。
馬是突厥人最忠實的朋友,在突厥部落中,存在最多的莫過於馬的傳說與神話。
神馬!天馬!
在他們眼中是天上的神靈幻化,只有最優秀的勇者纔有資格擁有的神駒。
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執失思力、阿史那結社率的舉動雖然誇張,但卻沒有一人笑話他們,因爲在他們眼前的馬,確實配得上神馬、天馬,這樣的稱呼。
即便不通曉相馬術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此馬之神駿,更加別說是那些久經沙場,精於相馬的悍將。
“好馬!”大唐第一虎將秦瓊眼中閃着利芒,心臟都忍不住跳動。
尉遲敬德、程咬金眼中也透『露』着貪戀之意。
這神兵寶馬,作爲沙場悍將,誰能不愛。
杜荷眼睛也眯了起來,這天馬神駒自然就是當初他從欲谷設、大度設那裡誆來的,如此神駒,他當初就想納爲己有,只是騎術不過關,一直沒有嘗試,今日似乎是時候了。
李世民高聲道:“正所謂紅粉配人,寶馬贈英雄。此良駒可謂天上有地上無,唯有能者居之。今日朕再次承諾,你們之中,若有任何人能夠馴服此馬,誰就是此馬之主,朕以神駒贈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