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之極的慘叫聲就在耳邊響起,琉璃本來掙脫不得,都已經下意識的閉上眼睛了,卻被這一聲尖叫嚇得一個哆嗦擡起頭來,目瞪口呆的看着阿凌,萬萬料不到她小小的身體裡會蘊藏着這麼大的能量,嗓門竟能如此聲震雲霄。
щшш T Tκan c○ 本來面無表情的白竹也被阿凌這驚天動地的一嗓子唬得一愣,臉上露出了和琉璃一樣的驚愕表情。她右手的大拇指與食指此刻正狠狠的按在阿凌的手背上——適才電閃火光間,阿凌突然手一挪,蓋住了琉璃的腳踝。
隔着阿凌的手掌,琉璃都覺得有一股大力傳了下來,白竹握住她腳腕的另一隻手同時也微微一扭,兩下力道正好交錯,險些沒讓她的踝關節錯位,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出口的那一聲悶哼,被阿凌的這聲慘叫直接嚇了回去,連腳上的痛楚都忘了一大半。
白竹回過神來,瞪着阿凌厲聲喝道,“你鬼叫什麼?又爲何擋着我?”
阿凌一面雪雪呼疼,一面叫道,“庫狄畫師與你有何等仇恨,你竟然使出這手錯骨術來?我若不擋你,她的腳骨此刻只怕已然是廢了淑妃殿下,這位阿監要害庫狄畫師”
白竹惱羞成怒,鬆開琉璃腳踝,一掌便摑了過去,“賤婢,你胡言什麼”
阿凌仰頭一閃,躲過了這一掌,剛想跳開,頭髮卻已被白竹反手扯住,疼得又是大叫了一聲。
白竹一聲冷笑,揚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阿凌的臉上,耳光的滲人脆響和阿凌的慘叫混合在一起,白竹臉上已露出了興奮的笑容,一把將阿凌的頭又扯了回來,正要反手來一掌更狠的,卻突然也是尖聲慘叫了一聲,踉踉蹌蹌的退開幾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腿,眼見手掌按着的地方有鮮血慢慢浸了出來。
只見琉璃坐在地上,頭髮披散,右手緊緊握着一隻剛從髮髻上拔下來的銀簪子,眼神無比兇狠的盯着白竹,彷彿隨時會撲上去擇人而噬。
整個殿裡靜了足足有幾息的時間,淑妃才尖叫起來,“來人啊,來人把這動手傷人的賤婢給我拖出去杖斃了”
淑景殿的宮女都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亂紛紛的剛要涌上前,卻聽阿勝大聲道,“你們都是不要命了麼?”
衆人都是一愣,蕭淑妃怒道,“王內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勝的目光在淑景殿衆位宮女臉上淡淡的掃過,聲音更是涼了幾分,“啓稟淑妃殿下,陛下就在咸池殿,我等來送月光裙,不僅是昭儀的意思,也是奉了陛下的差遣,庫狄畫師更是奉聖命爲淑妃制裙,她雖只是畫師,今夜前來卻代表着昭儀的臉面,聖上的臉面,就算有什麼是非曲直,也應交由聖上裁決,萬無私自動用刑罰的道理。諸位都是宮裡的老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厲害,請三思而後行。”
衆位宮女相視一眼,果然都縮手縮腳不敢上前,蕭淑妃雪白的臉氣得都有些青了,怒喝道,“還不給我上去,打死了有我做主。”
阿勝突然轉身向蕭淑妃微笑着行了一禮,“淑妃殿下,聖上若是真的動怒,殿下或許無恙,但動手的宮女卻必然無幸,殿下何必做此寬心之語?”
這話落入衆人耳朵裡,誰還有膽子再動一下?心裡也都明白,淑妃殿下早已不是兩年前的光景,那時只要聽她的吩咐,哪怕是頂撞了皇后,淑妃也能保人無事,但如今這淑景殿裡,因爲跟武昭儀作對而落得下場悽慘的人還少麼?何必自尋這種死路?
淑妃狠狠的看着這些宮女,只見她們一個個都低下了頭去,卻沒有人肯上前一步,她只得又去看白竹,卻見她正舉手怔怔的看着那滿手自己的鮮血,一副就快暈過去的模樣。心裡更是暗恨,轉頭冷冷的看着阿勝道,“難道那胡婢在我這裡出手傷人,我居然也教訓不得?”
阿勝屈身恭敬的道,“啓稟淑妃殿下,您適才或許沒有留意,先出手傷人的是這白竹,殿下好意令她去給庫狄畫師療傷,她卻陽奉陰違,意圖暗下辣手傷害庫狄畫師,被旁人揭穿後又惱羞成怒,不但出言無狀,還是擅自動手傷人,庫狄畫師也是被逼無奈才動手傷了她,沒讓她繼續行兇。此等目無聖上、敗壞殿下名聲的宮人,自然要嚴懲不貸。”
白竹正在發愣,她原本最愛看的就是那些嬌滴滴的宮女被自己扇得滿臉是血的模樣,沒想到看到自己的血卻完全是另一種感覺,心慌得就像要跳出來一般,連大腿上的疼痛都不大留意了,耳中聽到阿勝說到自己的名字,又說出這樣一篇話來,這才唬得回過神來,忙道,“王內侍,你莫不分青紅皁白,我明明是奉命去幫庫狄畫師推拿下傷處,那個賤婢卻污衊我在傷人,我這才教訓了她一下,沒想到庫狄畫師竟然恩將仇報,在殿下面前動上了兇器,這等大罪,便是到了聖上那裡,難道不要嚴懲的?”
阿勝淡淡的道,“兇器,若銀簪也是兇器,這宮裡誰身上沒帶一兩樣兇器?”
阿凌也叫道,“你根本就是暗下毒手,奴婢也學過五年按摩,你那錯骨的手法原是關節復位時用的,若是骨節完好,反而會被錯開,你又用了那般狠勁,分明就是要廢了庫狄畫師的一條腿,此事聖上可召太醫署的博士來看看,一辯就知再者,什麼按摩手法竟要用這般大力”說着把手就舉了起來看,只見她的手背上清清楚楚兩個紫紅色的印子,正是剛纔白竹留下的。她現在半邊臉紅腫得老高,模樣好不悽慘,讓這兩個紫印越發的有了說服力。
琉璃此時早已把銀簪子收在掌心,神色也平靜了下來。她剛纔聽阿凌說,白竹那一手竟然是想將她的腳踝扭廢,心頭一直壓制的怒火便拱了上來,又見阿凌因護着自己被這個白竹抓住頭髮狠狠的扇了一耳光,不知怎麼的,腦子突然騰的一片空白,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就看到白竹慘叫着退了下去。此後阿勝和蕭淑妃的一問一答漸漸讓她清醒過來,看着尖上還帶着鮮血的那根銀簪,她不但沒有什麼害怕的感覺,反而腦子裡就像有什麼東西嘩的開了,一直壓抑了三年的無數情緒從那缺口中涌了出去,整個人都慢慢的輕鬆了起來。
自己還真是有點賤骨頭啊,不被逼得狠了就無法看得明白做得徹底琉璃低頭看着在自己腕上搖曳的那些金色流蘇,自嘲的笑了一下。
因爲阿凌的質問,整個東殿都安靜了下來,停了片刻白竹才突然叫道,“殿下明察,那兩個印子分明是這賤婢自己弄出來的,好嫁禍於我”
阿凌忙道,“你少血口噴人,我便是自己想按,這衆目睽睽的怎麼按?適才就是你按在我手上,疼得我大叫起來,這殿裡誰沒看見?”
王伏勝見白竹被問得說不出話來,淑妃的神色也有些煩躁起來,忙皺眉道,“多說無益,淑妃殿下,我等現在就告退,是非曲直,由聖上裁決就是,庫狄畫師,你可還能走?”
琉璃依然坐在地上,頭髮也未挽起,恰好正伸出手來揉着自己的腳踝,袖子裡露出了一隻被鏤空的金色花葉和流蘇稱得分外晶瑩的玲瓏皓腕。王伏勝心裡暗道一聲不好,後悔自己這一聲問得好不是時候,擡頭就見蕭淑妃的臉色果然變得加倍難看起來。
琉璃卻恍若無覺的擡起頭來淡淡的笑了一下,“無妨。”她一手扶向阿凌,那隻手腕也是流蘇搖曳,柔若無骨,眼見就想站起來。
蕭淑妃斷喝了一聲,“慢着”
燭光下,蕭淑妃豔麗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奇妙的表情,似喜似怒,令人心驚,她緩緩的下了榻,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一直走到琉璃面前才輕聲開口道,“賤婢,莫以爲聖上讓你在御書房呆了兩天,賞了你一點東西,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這淑景殿裡別人不敢動你這狐媚子,我還不能教訓教訓你麼?”
琉璃仰頭看着蕭淑妃,嚇得似乎傻了,一動也不動,阿勝萬沒有料到蕭淑妃竟然會自己動手,琉璃又不躲不避,想擋在中間也無從攔起,他又不能真的去拉蕭淑妃,頓時急得道,“淑妃殿下,淑妃殿下三思……”
蕭淑並不理他,伸手就對着琉璃的臉抓了下去,琉璃卻像突然醒過來一般,用更快的速度俯身下去,一面大聲叫着,“殿下饒命琉璃不知何處冒犯了殿下”,一面卻靈活的向一邊挪開了兩步
阿凌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白竹和她裙上的那片暗紅,一咬牙合身撲在了琉璃身上,尖叫道,“殿下要教訓就教訓奴婢好了,請放過庫狄畫師。”
淑妃一抓落空,想再追過去時,卻被阿凌擋住了,不由怒道,“把這個賤婢給我拖開”
她滿臉狂怒,宮女們互相看了幾眼,有幾個不敢抗命,便過來七手八腳的拖阿凌。
阿勝只覺得腦袋發漲,跺腳道,“這是做什麼,成何體統”
衆人聽着心虛,卻也不敢十分下狠手,這邊阿凌卻死死抱住琉璃的肩膀,一時幾個人也拖不開她,白竹上來便亂踢,也不知踢在誰的身上,正亂得不可開交,突然聽見門口一陣騷亂,有人驚叫了一聲,“聖上”
東殿裡衆人都愣住了,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見垂簾飄蕩中,高宗已經大步的走了過來,一眼看見這殿裡的情形,平日有些蒼白的臉頓時漲紅了,怒道,“這是在做什麼?”目光只在蕭淑妃臉上一掃,便看向王伏勝,“阿勝,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伏勝立刻跪了下來,“都怪小的無能。”
蕭淑妃看到高宗的臉色,想到他竟然是爲了這個胡婢而來,而且一來就如此動怒,心裡不由無限酸楚,悽然道,“陛下”
高宗也不理她,只對王伏勝喝道,“還不一五一十稟告上來,送條月光裙怎麼也會鬧成如此模樣?”
王伏勝不敢遲疑,忙把剛纔發生的事情簡單扼要的都說了一遍,既沒有迴避琉璃以簪傷人,也沒有迴避蕭淑妃自己動手,卻沒提那鐲子的事情。
琉璃和阿凌都已從地上爬了起來,就勢也都跪着不動,兩人頭髮披散,衣衫凌亂,阿凌的半邊臉紅腫得越發厲害,剛纔的混亂中有幾處還被擦破了皮,琉璃則是嘴角一行觸目驚心的血跡。
高宗聽着阿勝的回報,又看着兩人的樣子,不由越發氣惱起來。剛纔阿東回去報信時,媚娘就急得什麼似的,只說是她錯估了淑妃的氣性,害了這庫狄畫師,竟不顧身子沉重也要趕過來。當時他心裡還有幾分將信將疑的,淑妃固然性子不好,但一個送禮賠罪的小小畫師,還有阿勝陪着,她怎麼可能下重手?但看着媚娘擔憂的神情,他也只得自己趕緊過來看看。沒想到,到了這裡看到的、聽到的,竟比預想的還要糟糕。蕭淑妃竟是下令要把這畫師拖出去打死,差不動宮女了還自己動起了手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他擡頭冷冷的看着蕭淑妃,只覺得此刻她臉上的哀怨無比刺目,以往她雖然任性了些,好在還有一個“真”字,什麼時候卻變得如此惺惺作態起來,委屈得彷彿是她捱了打似的他忍不住冷笑道,“你若不喜歡武昭儀送你的裙子,直說就是,何必喊打喊殺,堂堂妃子,如此作爲,和市坊潑婦有何區別”
蕭淑妃一呆,萬萬料不到皇帝竟然一點面子也不留,當衆說出這等重話來,淚水忍不住滾滾的流了下來,“陛下,臣妾也是一時氣急,實在受不得這狐媚子在臣妾面前耀武揚威”
高宗一怔,越發覺得蕭淑妃莫名其妙,王伏勝說得清楚,這個畫師倒是有幾分胡人的野性,急了居然會拔簪傷人,但“狐媚子耀武揚威”是從何說起?這個畫師他雖然接觸不多,也知道是個老實得近乎木訥的人,蕭淑妃難道竟已嫉妒成狂到如此地步?但凡與媚娘有關之人難道在她眼裡都成了十惡不赦的狐媚子?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淑妃,這些天你就不要出門了,好好在自己屋裡反省反省朕實不願意你如此下去。”
這是讓自己禁足了?蕭淑妃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宗,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九郎”高宗卻恍如不聞的皺眉對身後的宮女道,“來兩個人,好好扶起庫狄畫師,回咸池殿”看着琉璃一步一拐、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裡好不煩惱——這畫師勤勤懇懇畫了兩天,又老老實實過來送東西,結果回去便成了這樣一副模樣,媚娘不知道要多懊惱
蕭淑妃見高宗居然只顧着看琉璃,眼前幾乎一黑,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淒厲無比,“陛下,如今,難道一個只伺候了你兩天的下濺胡婢,也比我要緊了麼?”
高宗愕然回頭看了蕭淑妃一眼,只覺得這話簡直荒謬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又見她笑得瘋狂,不由皺眉冷冷道,“你若還是這般胡言亂語,這三個月就別再出來了”說完不再理她,轉身便走了出去,只聽見身後傳來蕭淑妃越來越響亮的笑聲,腳下不由自主也越走越快。
待高宗回到咸池殿時,武昭儀已經等在殿門口半日,滿臉都是焦急。高宗忙上前攬住了她的肩膀,就聽她一疊聲問道,“那邊如何?陛下爲何臉色如此不好?琉璃可還好?她怎麼又頂撞上淑妃了?”
高宗嘆了口氣,一面攬着她往裡走,一面道,“早便說了你莫急,你又等在這裡做什麼?那庫狄琉璃沒有大礙,就在後面,此事說起來也怪不得她,是淑妃不知怎地狂悖起來。朕去了時還在胡言亂語,朕索性讓她禁足三個月,好好反省一番纔是。”
武則天忙道,“這如何使得,淑妃殿下心高氣傲,若真是禁足三月,何等沒臉?不如罰她抄抄佛經也就罷了。”
高宗哼了一聲,“又不是沒有抄過,好不得兩日卻變本加厲起來這次,朕絕不能再縱容於她不然,過幾日只怕對着朕也要喊打喊殺了。”
武則天又勸了幾句,見高宗心意甚決只得罷了,又張羅着讓玉柳去給琉璃、阿凌兩個好好梳洗收拾,又讓女醫到後面去給兩人看診。過了好半響,女醫便過來回報,兩人都有不少外傷,好在都不算十分打緊,只琉璃的腳踝的確被人用錯骨的手法動過,雖然被人擋了一下,只怕也要歇上個把月才能大好。高宗臉色不由更加陰沉起來。
又過了片刻,琉璃扶着阿凌一瘸一拐的過來謝恩,高宗見琉璃臉上身上都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並沒用故意露出傷容來,阿凌臉上紅腫雖然未退,倒也比剛纔好了許多,兩人都是滿口謝恩賠罪,只道是自己的不是,心裡暗暗點頭,也就是媚娘能調教出如此識得禮數大體的下人。
武昭儀的目光卻是琉璃的手腕上轉了轉,只見到袖口乾乾淨淨的,她搖頭嘆道,“你膽子也太大了些,居然敢傷人,我還準備罰你禁足,如今倒好,你也不能到處野着亂跑了,不如就罰你天天在這裡唸書給我聽”
琉璃笑道,“這卻是個巧宗兒,琉璃這是因禍得福了。”
武則天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個精乖的,也知道這是因禍得福,事情做得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好些,又沒吃大虧,也不枉自己遣了這幾個人護着她。
高宗見她們說說笑笑,都是一句不提剛纔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心情不由也漸漸好了起來,正想也調笑幾句,外面卻有人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啓稟昭儀,鄧司衣傷到了,只怕要用軟椅擡她回來。”
琉璃怔了怔纔想起,鄧司衣就是依依,她不是去皇后的立政殿送月光裙的麼?怎麼會傷到要被人擡回來?
高宗霍然站了起來,這纔想起,那鄧依依去的立政殿雖然比淑景殿要遠上很多,但也絕不至於到這個時節還沒有回來,而且居然還要被人擡回來,想到剛纔在淑景殿見到的一幕,他的臉色不由徹底沉了下來,正想往外走,卻被武則天一把拉住了袖子,“依依大概是出了個意外,陛下何必着急?”又問那報信的宮女,“到底是怎麼回事?傷得可要緊?”
那宮女便吞吞吐吐道,“司衣只是在立政殿裡頭不小心從臺階上摔了下來,身上擦傷了些,又扭到了腰,如今行動有些不便,大概並沒有大礙。”
高宗見到那宮女欲言又止的臉色,回頭便看見武昭儀在向那宮女輕輕搖頭,心裡頓時明白,媚娘這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了真相再生場氣,他依稀記得那鄧依依就是立政殿出來的,怎麼好好的會在臺階上摔跤?便是摔了也該是立政殿的人送她回來,怎麼會讓咸池殿的人回來拿軟椅擡她?這分明就是……想到今晚蕭淑妃的瘋狂模樣,想到那端莊守禮的皇后對媚孃的人居然也是下手如此毒辣他只覺得心灰意冷,長嘆一聲,坐了下來,伸手輕輕的摸了摸武昭儀鼓起的腹部,將頭抵在她的額頭上,閉上了雙眼。
衆人見此情形,立刻都退了個一乾二淨,琉璃扶着阿凌,走得不比任何人慢,腳踝上是真的在疼,只是她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面,適才那一刻給她的震驚太大:她原以爲自己在淑景殿這場天翻地覆的鬧騰,是今天的重頭戲,是武則天從讓她去御書房畫裙子時就開始佈置的決勝局,可剛纔那一幕才讓她突然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和淑妃都只是熱場的,不過是陪襯和烘托,今天真正的重頭戲是在立政殿,是在皇后與依依之間,那場戲她不知道武則天已經佈置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安排,她只知道這場戲甚至根本不用真正拉開帷幕,就已經被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不,不,不是句號,這顯然只是剛剛開始……
西殿的後屋裡,寂靜了好一會兒,高宗才擡頭低聲道,“都是我的不是。媚娘,日後你再莫去管他人,我無論如何,終究會守好你,守好咱們的孩子。”
武則天將頭靠在高宗身上,輕輕嘆了口氣,“陛下,我只願你長命百歲,我和孩子們都能走在你的前面。”
高宗一驚,怔怔的看着懷中突然露出柔弱一面的女人,感受着手心傳來的一陣的胎動,臉上漸漸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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